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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有什么理由被自己的武诀打败？
陈南焱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潜意识中没有力量的苦恼感磨平了斗志，才会在面对属于自己的武诀时选择了绝望。就算是须弥芥的鸿气强度再大，再具有威胁性，她所学习的终究只是半吊子的弑神诀，而自己，身怀弑神诀，修罗诀和太极心法这三门心法，虽然可能会挡不住对方的攻击，但若论攻击性，自己真没有怕的理由。更何况......
感受着已经扑到了自己掌心口的暗金色鸿气，陈南焱横下了心。就算是真的到此为止，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哪怕是反咬一口，也要将作为对手的那股鸿气消磨殆尽。水色的鸿气再一次凝聚，暗金色鸿气似乎并没有顾忌，再一次扑了上来，却一头撞在了半透明的水色盔甲上。不仅如此，因为鸿气的源源不断，这之后的几乎所有鸿气都拍在了这一道盔甲之上，陈南焱天罡泄口处的暗金色鸿气越积越多。
陈南焱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不仅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掌握鸿气御甲带来的身体负担。虽然御甲的面积远远小于覆盖体表时的面积，但恰恰是因为面积太小，再加上陈南焱是第一次在天罡地煞中凝聚御甲，无论是在鸿气的掌控上还是意志力的凝聚上，对于陈南焱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但此刻的陈南焱颇有一种背水一战的感觉，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天罡地煞中凝聚御甲的困难性。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被御甲暂时阻挡在外的暗金色鸿气上，另一股鸿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凝聚在了御甲之后。御甲的特性陈南焱是最清楚不过的。它能够抵挡伤害，而且是无上限地抵挡，但作为代价，至多五秒钟，这道几乎可以被称为绝对防御的御甲就会化为碎片，再也无法为使用者提供保护。五秒钟，那是留给陈南焱最后的准备时间。如果五秒后他没有做好应战准备，那等待他的，就是天罡地煞被废的下场。
但陈南焱是什么人？若单论鸿气的掌控，且不说同辈中最顶尖的黄青和言妤，就算是上一辈中如陈若谷，陈若溪这些掌门级别的人物，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胜过他。短短三秒之内，混杂着黑色流光的大量水色鸿气已经等候在御甲之后，虎视眈眈地等待着御甲另一边暗金色鸿气的到来。陈南焱全神贯注在天罡地煞之中，弑神诀心法塑造下的水色鸿气给了他坚实的信心和底气。成败在此一举，是生是死，就看下一刻了。
时限一至，早已支撑到了极限的御甲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被一涌而上的暗金色鸿气瞬间吞没。面对滚滚而来的压迫感，含着黑色流纹的水色鸿气不甘示弱，以同样的破竹之势涌了上去。两股鸿气猛烈地碰撞着，一方消逝，一方涌起，此消彼长，此起彼伏，几乎以势均力敌的态势逐渐消磨殆尽。而陈南焱的天罡地煞作为两股鸿气犹如两军对垒般厮杀的主战场，鸿气消散时产生的可怖冲击力折磨着他那被玄莲的鸿气所伤，尚未痊愈的天罡地煞，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索性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这样的冲击发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谅谁也难以支撑下一秒钟。
陈南焱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别说谁能支撑住了，就说这世上能够几个人，会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被两道霸道无比的鸿气摧残天罡地煞，又有谁会在一天之内完成自己多个方面的第一次呢？第一次使用鸿气就击败了柳崇山，第一次使用御甲就挡住了孙一豪的最强一击，第一次使用心法就要面对须弥芥如此恐怖的鸿气，陈南焱忽然觉得，自己在武道上，或许真的很有天赋呢？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看两股鸿气马上就要同时消失，陈南焱迅速地再一次从鸿海中运起另一股水色鸿气，在太极心法的塑造下一举突破了早已没有多少威力的暗金色鸿气，顺着须弥芥的天罡地煞一路向里疾驰。即便是柔和如太极心法，也终究是有一些威力的，冲破已经稀薄无比的暗金色鸿气自然是不在话下，但这么大量的鸿气，多多少少还是会对尚且稚嫩的天罡地煞产生一些刺激。须弥芥本已因为意识模糊而面无表情的脸上随着鸿气的深入，出现了痛苦的表情，若不是没有力气，此刻恐怕已经惨叫了起来。但现在的她，只能有气无力地低声呻吟着，虽说饱含了痛苦，但在陈南焱听来还颇有几分诱惑的意思。
若非场景不适合，陈南焱或许会因此起一些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此刻的他没有想到这么多，而是全神贯注地控制着鸿气，在须弥芥结构奇妙的天罡地煞中流走。虽说每个人天罡地煞的主脉络是相同的，但由于种族与地域的差别，二分叉及以后的细枝末节多多少少会有差异，第一次将意识进入其中的武者非常容易在其中迷失。陈南焱不是第一次进入天罡地煞，可想要顺利找到须弥芥的意识空间，也让陈南焱花了不少的功夫。
花功夫是一回事，但天罡地煞终究也只有那么点有限的大小，陈南焱非常熟练的控制着自己的鸿气，摸索着游走一趟也只需要不超过半分钟。终于，在几乎翻遍了整个天罡地煞，就连陈南焱都有些焦急之时，一道暗金色流光萦绕的大门般的边界线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陈南焱没有见过自己意识世界的入口是什么样的，每一次进出都是被玄莲那强劲而难以抗拒的力量强行拉入或是丢出来，但刚一看到这道大门，陈南焱就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熟悉感，内心立刻认定了，这就是须弥芥意识世界的入口。
经历了千辛万苦，此刻的陈南焱有些激动，又有些急迫，理智已经难以抑制地开始出现了波动，以至于连最基本的环境探知都没有进行，就引动鸿气涌向那个大门，兴致勃勃地想要将自己的意识转移进须弥芥的意识世界。芥芥，别怕，师父来救你出来。在这样的想法催促下，陈南焱的神思慢慢凝聚成人形，抬起最先凝聚起的右臂，向着大门伸去。这不是他第一次主动凝聚鸿气中的意识和神思，但这样的凝聚对他来说，似乎有些轻松的过了头。不仅如此，就算主动防御的那股暗金色鸿气已经被自己击败，自己这么大摇大摆地行走在须弥芥的天罡地煞和意识世界中，也未免太过于轻松了吧？
伸出的手猛地停滞在半空，陈南焱微微一愣神，裹挟意识状态下的自己的鸿气急刹车一般压缩在了一起，还没有来得及向后退，就好像早已在大门口埋伏了许久一样，暗金色的鸿气不知从何处如同爆炸一般咆哮着暴起，从多个方向扑向已经伸进意识世界内部的陈南焱的手臂。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陈南焱不得不催动周身的水色鸿气迎击上去。感受到掺入自己意识的鸿气被来自对方的强大力量挤压摩擦着，陈南焱甚至觉得连一般的思考都有些吃力。他意识到，玄莲不让他自主进入意识世界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将神思掺入鸿气之中，或许确实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就如寄宿着玄莲的黑色鸿气一旦被自己炼化，她的神思也会湮灭一样，掺着自己神思的水色鸿气如果被暗金色的鸿气击溃，哪怕是同归于尽，自己的意识也会就此湮灭。到时候不仅救不了须弥芥，就连自己，也会自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虽然现在自己只是个意识体，一缕神思，但陈南焱还是觉得自己的肉体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即便是方才暗金色鸿气真的入体，摧毁了自己的天罡地煞，那也不过是废掉了自己武道的前程，大不了要了自己半条命，从此变成一个废人而已，但眼前的局势，若自己不能击溃击散暗金色的鸿气，或者不能从它手下脱出身来，自己的肉体确实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受伤，乃至被毁灭的，可是人最核心的东西：意识和神思啊。没有了意识，空留一具肉体在世上，成为现代医学定义上的植物人，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内敛温和的太极心法塑造的水色鸿气此刻已经落了下风，被狂暴的暗金色鸿气压制着，像一只被狮子捕获的麋鹿一样，被撕裂着，啃咬着，体积也逐渐越变越小。陈南焱感受着神思和意识被撕咬的无助感，没有痛觉，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最微小最普通的感觉都没有。他知道，这是神思淡去的迹象，是湮灭到来的前兆。是啊，用弑神诀塑造的鸿气也只能勉强和这疯狗般的暗金色鸿气打个平手，互相消散，如今这柔弱的太极心法，又怎会是对方的对手呢？即便是，还不是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想着自己左右都是个死，陈南焱已经嗅到了死的气息。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飞魄散吧？他忽然苦笑起来，连绝望都已经顾不上了。如果？如果自己刚才冷静一点，或许就能发现这道鸿气了呢？如果自己没有提那个愚蠢的问题，须弥芥或许就不会困在意识世界里了呢？如果自己更强大一点，或许就能直接帮她找到回忆了呢？又或许，自己当时更加果断一点，跟随言妤离开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遇上须弥芥了呢？
世间那么多瞬间，不是每一个都有再次选择的机会的。要是能够有如果，谁又愿意选择错误的道路呢？
陈南焱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水色的鸿气被吞噬干净的那一刻到来。他确实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舍，但是不舍又有什么用？与其苦苦挣扎着，带着无果的绝望离去，不如放开手，静静等待着命数的到来。
没错，这就是命数，无法改变的命数。陈南焱本以为自己躲过了一死，迎来了新的世界，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但果然，这些都是命数，自己终究是熬不过的。
还有三天，就是和妤儿约定的日子了啊。最后的最后，陈南焱居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和他约定好了的人。他的脸上不再是苍白的微笑，反而带上了一丝羞涩和内敛。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急着召开试炼会，就算是黄青也不知道。那是陈南焱和言妤的约定，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只是这个约定，马上就要变成自己的遗愿了。
“对不起，芥芥。对不起，青黄。对不起，妤儿。”心怀遗憾，陈南焱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感受着已经贴在了自己脸上的鸿气的咆哮，“可能，连下辈子也没有了。”
“傻瓜，”说不上多么好听，带着沙沙的质感，却充斥着快要溢出的温柔的少女之声在陈南焱的耳边响起，“别怕，我在。”“妤儿？”陈南焱猛地睁眼，眼珠就好像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样大睁着。这个声音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中，他的脑海，那是他痴迷了近十年而不敢去追寻的人。条件反射地回头，陈南焱没有看见自己希望看见的人，却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来自自己肉体怀中的一丝温度。他不管已经将自己包围的暗金色鸿气，集中精神感受着自己的肉体，终于看清楚了：那是自己怀中的鸦翎，鸦翎的刀刃处再一次像昨晚那般亮起纯白的流光，以自己从没有见过得到方式，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凝聚成了足以媲美自己花了近五秒才汇聚起的弑神诀鸿气，以破竹之势涌进了须弥芥的天罡地煞，也不顾可能对天罡地煞造成的伤害，直奔陈南焱而来。又有人闯进了天罡地煞，虎视眈眈的暗金色守护鸿气反应也极为迅速，察觉到了这个强劲的对手，目标马上从陈南焱变成了更为危险的另一道鸿气，迎了上去。可是它甚至连阻挡都做不到，像一张纸面对利刃一样，被变化莫测的白色鸿气交缠锁死，平整光滑地切成了一片又一片，在属于它的主场化为流光，屈辱地败下阵来。
看着让自己头疼了那么长时间，差点连命也搭上的暗金色鸿气，居然在白色鸿气面前连一招都走不下来，陈南焱的脸上没有多少异常，内心却极为震撼。白色鸿气的强劲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道鸿气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