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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银灰色表盘上的指针在不停转动。
深夜,十一点。
白衣清秀的少年,这才从枝繁叶茂的树上跳下来,一条条花花绿绿的虫子跟下饺子一样落到地上,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踩扁。
他仰面望了望天,漆黑如墨,没有星辰,只有孤零零的月亮,像是天空遗落在人间的泪痕。
蓦地,少年一声冷笑,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上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
深沉的夜,孤寂得只剩一个孑然的身影。脚下小道的尽头,是一座栖息在山脚下,古老废弃的校园,十几栋高楼沉默地伫立其间,静得可怕。
真破。少年一声嗤笑,准备绕过去时,猝然停下脚步。
他回身,定定地望过去,校门上生了锈的牌匾,被风刮得摇摇欲坠,字迹诡异地扭了四个字:
遗之校园。
真难听。少年弯腰随便拾起一块碎石,朝着牌匾砸了过去。
“砰!”
♂♂♂
嗒,嗒,嗒。
深夜,十一点一刻。
乡间小道,阡陌交错,月光荧荧,在金色麦穗上洒下一片柔和。
金黄的小路一直蜿蜒曲折到了山脚下,是一座废墟环绕的古老校园。破旧,凄凉。
杂草丛生,荒凉芜秽。
像是潜伏在如墨喷染的暗夜中的困兽,悄然睁开了血色红瞳,等待着子夜的钟声敲响。
阒无一人的小道,未曾觑见行人路过。
楼顶高挂的残月,孤零零的,像是四处游荡的幽灵寂寞孤单中刻下的泪。
一个,两个,三个。
月光下的三个影子,两大一小,齐齐向着小道的深处晃去。
最小的那个,是一个长发女孩,单薄的身形,像是被夜风携去后遗落的残影。远远望去,模糊得有些透明。
凄冷涩凉的风,吹得女孩那海藻般拢在一起的卷发被揉乱,飘舞在空中,仿若折翅的孤蝶跳起了凄美凌乱的舞。
两个大的影子,一男一女,左右两边拉着女孩。
男子三十出头,眉目俊朗,女子面容姣好,姿态娉婷婀娜。两人表情轻松,像是带着一家三口出门踏青的悠闲自得。
三个影子最终淹没在大楼张着血盆大口的阴影里。
“妈,妈妈……爸爸……”女孩轻轻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女人一脚刚跨进学校大门,像是立刻被五百万黄金砸中了面门,激动地死死拽住女孩,猩红的指甲在女孩娇嫩的皮肤上抠出了两道血印,任其如何反抗也无动于衷。
“妈妈……疼……”女孩无辜地挣扎着,可她的母亲却像中了邪般,拽着她便往一个方向拖。
她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男人——她的父亲。
然而只有冷漠的一瞥,男人不给她任何奢望,转身,离去。
“爸爸,爸爸……”女孩被女人揪着头发,从崎岖不平的地面上一步步拖过去。
她看到男人残忍决绝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的父亲,就这么冷酷地扔下了她独然离去。
“爸爸……爸爸!”女孩竭尽全力喊道。
然而男人没有止步,甚至没有回头。
女人将她拖进一楼的一间阴暗的办公室里,她那精致的面容绽出如花般的笑靥,在看到办公桌前的男人时,更是狠狠扭曲在一起,几近痴狂地笑了起来,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映得狰狞可怖。
“松原弓木先生,您好,这是我的女儿,戈颜一。”女人笑容明媚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女孩被她紧紧箍在身侧,跟着鞠了一躬。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女人柔软的身体此刻因无比兴奋而剧烈抖动。
一直伏案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推了推圆框眼镜直起身,抬起头,微微回了个草礼,然后看向她身旁娇小瘦弱的女孩。
戈颜一一愣,与她对视的那双眼睛如同生生被人按凹进去,深深窈陷中似乎还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黑色的瞳孔在残弱的光线下忽明忽暗,像极了在欣赏猎物时那蓄势待发的目光。
她肩膀抖了抖,忽而袭来一阵背脊发凉的感觉。
终于,那死皮泛滥的嘴唇弯了弯:“你好。”
戈颜一缩了缩自己的小身板,怯着声回礼:“松,松原先生,您,您您您好……请,请多关照!”
她下意识地偷偷往女人身后躲,被女人敏感地察觉到一把揪住头发,直接拖到了面前。
“妈……妈妈?”女孩抖着肩膀,明亮清澈的眼睛抬头望着女人,里面凝了一片晶莹。她害怕。
而她只看到了一双因兴奋而瞪大,植满欲望的眼睛。
男人没说话,良久,他眯了眯细缝般狭长的眼,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危险的眼神和满意的动作,让戈颜一腾地一下浑身紧绷,恐惧感油然而生地蜿蜒盘上心头。
“松原先生?”女人一脸兴奋地打扰了男人对戈颜一狩猎般的目光,丝毫没有领旨到男人略显不快的眼神,“您觉得如何?是不是可以……”
松原弓木再次眯了眯眼,终于肯正眼打量女人。随后,他嫌恶地吐出一个字:“滚。”
“是,是!”女人立刻满脸激动地把自己摔倒在地,像是得了肉骨头的狗,听话地“滚”了出去。
“妈妈……”戈颜一愣愣地看着母亲愉快地将自己滚出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的母亲,变得这么低贱卑微,了吗?
“戈颜一同学?”男人不甚熟练却毫不生疏地点了她的名字。
戈颜一一个激灵,母亲走了——这里只有她和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了。
“这里是遗之校园,全日制学校,我是校长。”松原弓木很是和蔼地笑了笑,把那双细缝都给可亲地笑没了,“以后你就正式是这里的学生了。至于你的父母——”
他目光瞟了眼门外,有意识地顿了下,意味深长地一笑,“也不会再来了。”
“为!……为为,为什么?”戈颜一一个惊遽,下意识就要脱口喊出。顾忌着在别人的地盘,不敢故作声张,只能气势蔫蔫儿地问。
“没有为什么,”松原弓木板回了一张脸,严肃道,“去一楼走廊,会有人给你安排宿舍,明天准时上课。明白吗?”
“可是!……”戈颜一话还没说完,松原弓木一个冷眼瞟过来吓得她立刻唯命是从,“明,明白了……”
松原弓木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这才是好学生。去吧。”
“嗯,再见,松原先生!”终于能离开这个办公室,戈颜一险险松口气,连鞠躬时都觉得呼气顺畅。
戈颜一自我安慰,要淡定淡定,淡定……之后肯定会有机会逃出去的。
然后她一步不回首地刚走到门口,就听得身后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游荡了过来,像是蜿蜒缠绕的藤蔓散着危险诱人的芬芳——
“好学生,可要行不逾矩。你说呢?”
正准备跨门的小腿一抖,拔腿就往外跑——“啊——!!!是!是的!”
♂♂♂
一楼大堂很大,准确来说,是整栋楼都很大。
整个大堂的建筑独具风格,颇具哥特式风格和洛可可风格的混杂式。
房顶上雕刻着各种回环旋绕细腻柔美的弧线、S线型,线脚像是用金色丝线编织而成,细细弯弯地四处乱翘。
线条柔和,纷繁琐细,且娇艳明快的鲜红色和粉色的色彩给人一种自然舒适的美。
天和墙面是用平滑的弧面相连,墙面上则是一些暗色系的凸纹,以大大小小分布不均的十字架和银色针环的项圈装饰。
阴森诡异。
毫无规律凹进的墙面被刻意雕成了灯台的形状,里面置放着点燃的黑、白色蜡烛,无数个跳动的烛光像是黑夜里的血色眼睛,一眨一眨。
黑白相交又繁琐的线圈像是轮回的漩涡,又像是被描摹过的古老的画卷。
这样的柔和亮丽与诡异夸张相互映衬,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突,更显得压抑深沉。
法式吊坠水晶灯孤寂地悬在顶端,被闯进来的风吹得咯呀咯呀地左右摇摆,将整个大厅照得明暗参半。
红烛晃动,为大堂平添几分诡异。
戈颜一站在大厅里伫立的人像雕塑前,单只粗略地环视了下这里的景象,就不由连连慨叹。
大,真的很大,比她以前学校的篮球场还大。大到她兜了一圈,发现松原弓木所说的走廊至少都有五个。
不过难免有些好奇,这么宽敞宏大建筑独异的一个学校,为什么不建到城里,偏要建到这么个人烟稀疏的山脚下。图清凉吗?
嗒,嗒,嗒。
戈颜一的目光被人像上的钟表吸引到。那是一台古西欧式风格的挂钟,钟表上面栖息着一只黑乌鸦,细看才发现是只雕像。
而此刻表盘上面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半。
看着没坏,应该是现在的时间吧。
她又细心地注意到,表盘上有一个暗红色的指针,不偏不差地指向十二点。
十二点……
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指针,而且还指向十二点?
可这又代表什么意思呢?中午十二点,还是,
午夜十二点,呢?
嗒嗒,嗒嗒,嗒嗒。
这次,不是钟表的声音了。
戈颜一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红色巫女服的女人扭着腰款款走来。
女人一直走到距离两米的地方停下,娉婷的身姿妖娆地一弯,鞠躬行了一个不怎么正式的礼。
戈颜一见状,也赶忙鞠躬。
“嘛,你好,我叫铃美玉泽莎。”铃美玉泽莎直起身,绰约的身姿衬着她精致的面容,上面的表情像调色盘一样丰富多彩,别有深意。
“铃美小姐,您,您好,请多关照!”戈颜一规规矩矩地行礼,直到对方直起身她才起来。
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对方将她打量了很长时间。
铃美玉泽莎妖艳地笑了笑,玉指一抬:“看到上面的钟表了吧,它走到十二点可就不走了呢。嘛,你只剩不到半个小时了哦。”
“嗯?”戈颜一有些没明白她言之所意,但她蓦地感到一丝局促和不安。
只剩不到半小时?上面的红针指的是午夜十二点了吧?
“嘛,跟我来吧。”铃美玉泽莎打断她的思绪,笑得有些奇怪,“你的时间不多了哦。”
“嗯。”戈颜一听话地跟上去,心里琢磨着她那最后一句话,应该意有所指吧,不过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戈颜一再次回头看了眼那个表盘,上面黑色的指针已经接近与红色重合。
♂♂♂
“这里和其他学校也没什么区别,早上7点半到教室,不许迟到哦。”铃美玉泽莎开玩笑似的嘱咐着,可戈颜一丝毫不觉得她在跟自己开玩笑。
“至于校规会有人告诉你,不过嘛,这里午夜十二点之后,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宿舍哦,直到次日六点。”
午夜,十二点。
戈颜一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跟着铃美玉泽莎一路上了走廊拐角的楼梯。
黑白相间的壁墙里,只有一座楼梯。蜿蜒曲折,左缠右绕,像是艺术家笔下那灵动柔和又肆意抽象的曲线,更像是华丽复古的哥特式文字字字相连,纵横交错,反复叠绕在这黑白空间里。
台阶上砌着黑白瓷相间的地砖,黑、白色的羽毛肆意乱飞,连扶手都镶刻满了各种黑白分明的条纹。
古朴典雅,又,诡异多姿。
戈颜一抬眼望去,深切感受到了楼梯的博大精深。心里又是一阵慨叹,这将是她毕生上过的最长最弯的楼梯吧。
“我是这里的监导,除了我以外还有四位,有问题可以问我们。见到我们也要打招呼哦,不过要是午夜之后的话,”铃美玉泽莎突然回身,笑容诡异地看着她。
“噗~就不用了呢,因为呀,遇见我们并不是好事呢。”
戈颜一听着听着耳朵里就竖起了毛,心里的不安感也愈发强烈。
这话,像是警告,又像是在诱惑。
铃美玉泽莎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身接着上楼。
一直跟着她到了四楼的一间房门前才停下来,戈颜一额上已是细汗淋淋。她头一次觉得上个楼梯都能这么漫长,煎熬得另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嘛,一间宿舍三个人,你的宿舍就是这间,A233。学号嘛,A23。”铃美玉泽莎笑着眯了眯狐狸媚眼。
戈颜一看着她眯起的眼睛,恍惚觉得这目光比松原弓木还要危险。
“诶?有意见?”铃美玉泽莎眼睛更弯了。
“啊,啊,没有没有。”戈颜一避开她过分深邃的目光。
铃美玉泽莎笑了笑,没说话,指间在门铃处按下。
一遍,两遍,三遍。
没人开门。
“阿拉,没人开门呐?”铃美玉泽莎又笑了,看向戈颜一。
空荡荡的走廊里,似乎都能听到来自一楼大堂里挂钟的指针急促的走动声。
这一次,戈颜一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笑容的诡异危险。不得不说,像铃美玉泽莎这样容貌妖艳身姿窈窕的女人,连笑一笑都能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两股战战。指不定这一笑就暗含深意,暗藏杀机。
“没有,钥匙吗?”戈颜一咽了口唾沫,一颗心都在打颤。
这个女人,不会是想,故意把自己锁到门外吧?
“阿拉,钥匙只有一把的。”铃美玉泽莎笑得更深了,然后,成功将戈颜一心之所想变成了现实,“那我也没办法喽,离十二点,只剩不到五分钟了哦!”
这个笑容,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戈颜一恍然大悟,下意识后退一步:“铃美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上个直线四楼偏要带她弯弯绕绕,根本就是不想让她在十二点前回去!
可是,十二点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阿拉,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呢?那么,晚安喽——”铃美玉泽莎优雅地笑了笑,“嘛,希望明天还能再看到你哦。”
语毕,她婀娜多姿的身影远去,走廊阑珊处,她回首,那双眼睛笑意浓郁,却是阴冷的。
再,看到……
戈颜一白了半张脸,倒计时的钟声似乎已在耳畔敲响,一下一下,像是死亡来临前的脚步声。
难道就要这样束手无策地认命了吗?
戈颜一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伸手拍门,然而里面毫无反应。
嗒,嗒,嗒……
……
门轻轻开了一条缝,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望出来……
……。
嗒,嗒,嗒。
是表盘转动的最后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