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衷

　　“这么说那个孩子难道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泰山肯定地回答。
　　“我怎么觉得那个孩子不像我呢？”
　　“怎么不像你？你的母亲曾经多次说过：他和你就像一个模子刻的。”
　　“那我当初向洛霞提出质疑的时候，洛霞为什么不做解释呢？”
　　“如果夫妻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你觉得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原来如此，当初我飞离地球的时候，看到他们哭成泪人，我的内心其实已经被触动了，是我强作欢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看到我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我几乎哽咽着问，“这么说欧阳真后来告诉我的那些事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自从你走后，他们就和你母亲生活在了一起。洛霞根本就不认识汤明，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欧阳真急着炸掉飞船，就是怕自己编制的谎言会穿帮吧？”
　　“正是如此，汤明感觉你们出了问题，几次都执意要和你通话，却被欧阳真拒绝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其实，作为一个机器人，本不应该掺杂人类的情感。只是看到你一次次的被骗，你却乐此不彼地沉浸其中，即便是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怨无悔，到底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睛。”
　　“是基于爱情的信任，我爱她，所以信任她。”
　　泰山再次搜索记忆棒，还是不能理解爱情的定义，“爱情不应该是相互的吗？我怎么只能感受到你对于她的浓浓爱意，却感受不到她对于你一丝半点的爱呢？”
　　“你是个机器人，怎么可能懂得爱，爱有时候是付出、是牺牲。”
　　“如果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我沉思良久，只能不置可否地回答它：“也许会吧？”
　　向我揭露真相的第二天，泰山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欧阳真启动了泰山的自毁程序，不言自明，这是欧阳真在惩罚背叛者。
　　即便是欧阳真不启动自毁程序，泰山的生命期限也没有几天了。从古至今，生命的意义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价值、而在于求真。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作为一个机器人，泰山在追求自我价值和求真的过程中实现了生命的全部意义。
　　在我中毒的时候，泰山曾经把我背回家，而今我却要把它背出去，背到大猩猩死去的那个地方，我要把泰山和它们安葬一起，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它们共同来自遥远的地球家园。
　　这段时间，我的大脑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如果我也没猜错的话，K星植物已经入侵了我的大脑，我的生命时日也不多了。
　　在这个被称为“天堂”的K星，极度的孤独已经让我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作为一个人类的个体，作为一个社会性动物，永远都不能离开“大家”寡居生活，因为和“大家”在一起，总会受到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内心邪念不敢轻易地冒出来。在K星的生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极度的孤独已经扭曲了欧阳真的内心，扭曲的内心为邪恶的滋生提供了良好的培育土壤。
　　见我不愿意和她说话，欧阳真真的愤怒了，甚至对我动了“杀心”。
　　那天吃过她做的饭，我便出现恶心和呕吐现象，最终我陷入了“昏迷”之中。情况和上次类似，我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却无法睁开眼睛。
　　“亲爱的，千万别怪我。”我听到了欧阳真哭泣的声音，“从我们踏上‘天堂’的那一刻，我们就踏进了地狱。把你送走之后，我也不准备独活，生下我们的小宝宝后，我就去找你。我在房子后面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墓穴，可以足足容得下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喜欢清静，那里绝对算得上清静之地。我之所以在饭菜里下毒，其真实的目的不是要毒死你，而是想要你早点结束被K星植物入侵的痛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痛苦的呻吟声就像幽怨灵魂在哭泣，不仅是你，还有我，都被那声音折磨的痛不欲生。”
　　一滴泪滴落在我的脸上，在这个极度冰冷的世界里，一滴泪的余温竟是那样的温暖。
　　欧阳真接着自言自语，“其实，真相绝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一个机器人却妄图理解人类的情感，这是它永远也做不到的。真实的情况却是这样，我和汤明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它天真无邪、聪明可爱，我爱她绝对胜过自己的生命。可是作为父亲的汤明，由于受到变态的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他竟然让女儿参加所谓的科学实验。那次科学实验失败了，女儿惨死在实验仓里，最后见到的却是女儿蜷缩成一团的焦黑的尸体，至此我已经心死。哀莫大于心死，你没有心死过，永远体会不到心死的滋味。从那件事以后，我就开始了我疯狂的报复计划，我要毁掉汤明毕生的心血。现在看来。我终于做到了。”
　　欧阳真悲苦地冷笑起来，因为我离她很近，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火山喷发似的悲伤。几分钟之后，她平静下来，废了好大劲才把我拖拽到一个自制的担架上，然后她拖着担架把我往外拉。我知道她要把我送到哪里，就是她所说的清净之地。原本我有一个夙愿，死后和它们（大猩猩和泰山）葬在一起，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欧阳真费了好大劲才把我拖到事先挖好的方形坑里，为了让我死得好看些，她特意纠正了我不规范的姿势，这让我想起拍照片时摆POS。
　　我的一生虽然是短暂的，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反而让我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感到不是恐惧，而是对于妻儿深深的怀念。一切都是因为出轨才让我走到了这一步，背井离乡不说，还来到最为遥远的异星他乡，最终客死在这里，实在是罪有应得。。
　　欧阳真似乎知道我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以慰藉亡灵的口气幽幽地说道，“关于咱们孩子的未来你不必担心，轻微的植物入侵已经使他的基因发生了轻微的变异，基因变异之后的他或许更能适应K星的环境。如果他能在K星存活下去，这该是怎样伟大的壮举啊！人类终于把基因散播到了外星，这不正是我们的初衷吗？”
　　欧阳真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土，撒在我的胸上，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你可能不知道，怕你思念遥远的家乡，这是我从地球带来的‘一抔土’，有家乡土的陪伴，愿你灵魂安息，愿你灵魂安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