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绩

　　“abandona-b-a-n-d-o-n，遗弃的；”邵龙似一头饿虎，扑在单词书上，恨不得马上把它吃透。
　　“abrupta-b-r-u-p-t，冲突的；”邵龙只想马上来一次英语考试，向那些名牌大学展位前的同学展现自己的实力。
　　“acceleratea-c-c-l-e-r-a-t-e，加速；”邵龙背得更加起劲，再加上喝完水，精神抖擞，背诵效率大大提高。
　　看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邵龙用功的样子，在一旁开车的邵路杰有些惊讶——孩子高中三年很少这样努力，邵路杰看到现在竟如此努力，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油然而生。但，邵路杰又是欣喜的，他看到邵龙在用功的学习，为明年的战斗做着准备，内心多了份踏实，眉头舒展了许多。
　　十分钟过去，邵龙依然努力着。
　　二十分钟了，邵龙略显疲惫，口腔因大声背诵而有些发干，却仍在努力坚持着。
　　半个小时已逝，邵龙身心俱疲。背诵模式也由出声背诵转为默背，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在单词与单词的字里行间游离着，眼神也失去了聚焦能力。丝丝倦意袭来。直至最后，邵龙的头埋进双手展开的书中，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境。
　　邵路杰叹了口气，邵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学习时睡着了，作为父亲，他早已习以为常。但这次邵龙坚持的时间比以往长了许多，从某种程度上说，邵龙是进步的。邵路杰见此状，并不忍心打扰他，由他睡去。至少，他看到孩子那半个小时的奋斗时光，他看到了希望。邵路杰关上车窗，为的是减少因空气与车窗摩擦的杂音，让邵龙睡得安静些。邵路杰将车速放缓，匀速行驶着，让邵龙多一些舒适。
　　邵龙渐入梦境，昨天下午的不悦之音又在脑海中激荡着。
　　。。。。。。
　　“成绩已经出来了吧？考得怎样啊？用不用我帮你查分？”
　　张清是邵龙的初中同班同学，初中毕业后选择了３＋３，考到了临沂大学，见邵龙成绩出来了，他在ＱＱ上关心地问道。
　　“没有啊。。。。。。要不要你帮我查？”邵龙在打字时，手在屏幕上留下了不少汗渍。或许是由于太过紧张，或许是由于对自己毫无信心，或许是有种不祥的预感。邵龙的心跳个不停，似乎要挣脱心腔的牢笼。
　　昨天邵龙的母亲刘丽梅因工作出差，晚上才能回来，留下父子俩在家。下午出成绩，作为父亲，邵路杰要给邵龙查成绩。然而，邵龙认为成绩是自己考的，执意要自己查。邵路杰拗不过邵龙，便让他自己查去。而当邵龙打开查分网站时，却发现自己失去了信心。而此时恰巧张清发来消息询问，邵龙便让张清帮忙查分。
　　那时，客厅外阳台晾衣绳上飞来几只乌鸦，呜哇乱鸣。邵龙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查出来了吗？”邵龙用大拇指按下回车键。
　　屏幕右下方立刻出现一个“长草颜文字”的聊天气泡。
　　“查出来了。”张清回复道。
　　屏幕左下方也随即出现了一个“放飞风筝”的气泡。
　　邵龙的心跳得更快了，兴奋使肾上腺素分泌旺盛，邵龙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升高，他的脸颊有些烫。
　　“多少分？”邵龙做好了心理准备，随时接受命运的安排。
　　“４５１”张清回复道，“感觉怎么样？”
　　“啊？”
　　顿时晴天霹雳般，邵龙陷入了头晕目眩的漩涡。邵龙预估分在４７０－４９０之间。结果竟然比预估分还低，２０！他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分数。
　　邵龙无力回复了，整个人瘫掉一般，他戾气顿生，索性关掉手机，用尽力气，把手机重重地朝地上一摔。“砰－－”
　　金属外壳与橡胶地板发出的撞击声很响，声音传到卧室，惊住了在卧室的邵路杰。
　　邵龙闭上眼睛，他听到父亲匆匆的，逐渐清晰的拖鞋的趿踏声。但，他或许出于麻木，并不害怕，他把双手叉在一起，放于后脑勺处，倚在沙发上，迎接着父亲的咆哮。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邵路杰问道。
　　邵龙默不作声。
　　“手机怎么掉地上了？”邵路杰似乎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邵龙沉默不语。
　　“分数查出来没？问你话呢！”邵路杰有些生气了。
　　邵龙依旧保持缄默。
　　整个百余平米的房屋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邵龙开口了：“４５１，三本。”邵龙能感受到自己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摩挲着，再加上刚刚的沉默，声音有些沙哑。
　　父亲陷入了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邵龙现在可谓度秒如年。“复读吧。”邵龙脑海中显现出这三个字。
　　邵龙听到，父亲的拖鞋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的声音愈来愈小。语音会当在屋子里，只留下情绪低落的邵龙靠在沙发上。
　　邵龙听到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以及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父亲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拖鞋声再一次响起。邵龙有些心烦意乱，他睁开了眼睛。
　　父亲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本书，上面写着《２０１７年高考投档统计表》。
　　“看看你这个分数能上什么大学吧。”邵路杰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他坐下，把书展开，将它置于父子俩腿上，翻动着书，用手搜索着最低分４５１左右的大学。
　　一些邵龙从未听说过的大学名字出现在邵龙面前。邵龙从这些大学的名字中就能推测这些都是三流大学。邵龙真的不相信，也的确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把书拿起来凑至眼前，又仔细看了一遍分数之内可以报考的大学。
　　“请检查条形码上的信息是否正确，如有疑议，请举手报告。无误后，请放下笔。”
　　高考答卷前的语音提示似在邵龙耳边回荡。
　　邵龙放下笔正如同发现答题卡上的条形码信息正确，邵龙接受了现实。
　　“呱－呱－呱－”阳台上那几只乌鸦再次鸣叫起来，扰乱了邵龙的思绪。
　　“复读吧。”内心的渴望之音再次奏起，似要从喉尖滑出。
　　邵龙不去理会窗外乌鸦的嘲笑，他顿了顿，知道自己没了退路，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
　　“爸，我不上大学了，我要再来一年，我选择复读！”
　　“好！”
　　邵路杰似乎猜到邵龙会这么说。
　　“我带你去门口小王那理个发。”
　　“为什么？”邵龙有些不解。
　　“理了发，咱们从头开始！”邵路杰语气很坚定，像是在宣布一件重大事情。
　　。。。
　　邵龙不记得怎么理完了发，只记得理完发后，镜子中那个精神抖擞的自己，他对着那个自己，暗自下定决心：“邵龙，给我一个机会，明年你定会与众不同！”
　　“做个宣誓的动作，照个照片纪念一下吧。”爸爸拿出相机，做出要拍照的姿势。
　　“好。”邵龙不知哪来的斗志，竟爽口答应。之前的失落与沮丧全部烟消云散。
　　“一－二－三－”咔嚓～
　　照片上的邵龙双目圆睁，右手作握拳状，嘴唇紧闭，神色庄重，那架势，似乎要打败一切对手。那一刻，邵龙看到了最本真的自己。
　　。。。
　　“阿嚏－－”一声响亮的喷嚏把邵龙从梦境拉回现实。
　　邵龙揉了曚昽的双眼，环视四周，行道树还在不断地向车后方隐去。这里的行道树不是邵龙住在泷西区的那种矮小的行道树，亦不是高招会在泷东区那类稀疏的行道树。这里的树，枝叶茂密，叶片油亮，叶片之间有序而紧密地排列着，使树干周围形成一个完全阴暗的环境。但这种阴暗，让邵龙感到不安。
　　“快到了，准备下车。”邵路杰正说着，一个“菁优路”的路标牌出现在邵龙车窗右前侧。邵龙突然有些紧张，肠部传来一阵痉挛，产生的不适令邵龙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