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杜射的治疗方案

　　同一个时刻，在急诊会议室，就杜射的治疗方案几位医生展开了讨论。
　　会议桌上，坐在首位的是马元发马副主任，如今急诊邹主任不在，马元发俨然成为了急诊最具领导力的人物，尤其是当急诊另一位副主任领导不在的情况下，马元发更是具有绝对的决定权。
　　马元发四十多岁，发际线高到了头顶，一双鼠目，喜欢抬着下巴瞧人。
　　现如今他坐在首位，坐靠在椅子上，仰盯着站在那里讲解病人情况的明仁，眼睛里透露着浓浓的不喜。接着眼睛瞥望了下钟表上的时间，光洁的额头上顿时皱出三条杠，他环抱胳膊于胸前，鼻息重重哼了一下，然后就出声打断了明仁：
　　“你们楚副主任哪去了？”
　　明仁被突然打断，楞了一下，对于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耐心的解释了一句，“楚医生可能有事耽搁了。”说着，他又特意看了眼会议室墙上的钟表，马上十二点半了。
　　楚寒琇就是急诊另一位副主任领导，不久前空降本院，原在美国进修，并有四年临床工作经历，回国后直接被委任为急诊副主任医师，领导急救第二队人马，明仁调来急诊后就被安排在了她的队伍里。
　　按照以往的习惯，楚寒琇上班是绝不会迟到的，她昨晚值夜班，原本今天十一点半就该到的，不知为何迟到了近一个小时还没来，不然的话，明仁绝不会越过楚寒琇直接去找马元发。
　　只因他来到急诊后跟马元发产生了许多摩擦，在几次诊断和手术上，打了马元发的脸，再加上他是楚寒琇一方的人，所以双方根本就不对付。
　　更何况急诊皱主任不久将要退位，这主任的位置一空出来，急诊两个副主任谁上，这一直都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马元发本人极为好面子，并且上位之心颇重，他对于主任这个位置觊觎已久，本来眼中只有空降来的楚寒琇这一个竞争对手，其余的小医师根本不放在心上，可这个明仁的到来，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让他几欲除之而后快。
　　当初明仁从胸外来急诊，应是分配在马元发队伍里的，可是马元发眼光高于顶，看了明仁的资料后，直接不屑于收这个人，并且在扫明仁出门的时候当众训斥了他。
　　资料中，明仁的学历根本就是一般，毕业的学校虽然在京城，但也不是名牌大学，他在胸外厮混了两年，多是打下手，连个手术都没上过，临床经验几乎为零。
　　最重要的是，马元发听胸外的同事说，这个明仁在上班时间玩手机看小说被领导发现，虽然最后深刻检讨没有开除，但却被举荐来了急诊。
　　任谁都能想明白，狗屁的举荐，分明是被胸外踢出来的垃圾，还想让他马元发收下，难道当他这里是垃圾桶吗？
　　“我呸！”
　　马元发咳出一口痰，吐在了桌子下的垃圾桶里。
　　可是对面明仁却感觉，这口痰明显是对着他吐的。
　　马元发回过头，抬了抬下巴，扫视了一圈说：“可能有事耽搁？也就是说，她迟到了一个小时连个电话也没打，你们就这么散乱的工作，以致于出了事还要找我？”
　　说着，马元发提高了嗓音：“我有那么大功夫，一下子照顾两个组？从美国回来，臭毛病也跟着带来不少，立刻给她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
　　马元发尖声过后，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这时坐在末尾的谢小小当即站起来，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跑出去。
　　明仁站着沉默着，几个呼吸后，他开口道：“马副主任，楚医生的事我们能否暂且搁后，当前最主要的是安排病人手术。”
　　声音刚落，马元发猛地抬起头瞪了明仁一眼，呵斥道：“孰轻孰重用你来教我？”
　　他甩了明仁一个冷脸色，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而后装出暂息怒火的领导模样，用含着压力的语气问道：“病人的手术方案有了吗？”
　　对于马元发的故意施压，明仁一点也不在意，他内心带着不屑，表面淡淡道：“病人二十一处骨折，其余地方伤势轻微，只有左臂和双腿较为严重。其中，左小腿骨折已经形成Y型，且膝盖面及以下发生严重骨裂，应该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拧转碎裂，目前手术建议是，截肢。”
　　“截肢？”马元发首先怀疑了一句，但仔细看过片子后，看到那么严重的扭曲和裂痕，心中倒也承认了明仁的方案。
　　随后他又说：“手术部位过多，需要联合手术，联系骨科和胸外前来会诊......对了，你们这边手术谁上，楚寒琇吗？”
　　“楚医生来不及的话，我上。”明仁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马元发忍不住笑了，甚至笑的呛到了自己。
　　“咳咳咳~~~”
　　一通咳嗽，马元发脸色涨红，可他仍然带着嘲弄的表情说：“你哪来的自信做好这台手术？你以为这是阑尾炎啊，割了就行？你总共才做了几台手术，现在就敢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就算让你去截肢，你知道在哪儿截吗？”
　　马元发问的一句比一句犀利，在他的印象中，明仁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大手术，甚至都没做过手术。除了在他刚来急诊的时候，马元发看了他的资料，嫌弃之下将他扫地出门，不料他竟然敢反过来顶撞自己。
　　正好，那时急诊来了一位病人，病人说自己阑尾炎犯了，想要切掉，马元发就准备安排人手术，可没想到一旁的明仁竟然说病人病情有误，并非完全是阑尾炎。
　　马元发毕竟是医生，不会因为病人说是阑尾炎就按阑尾炎治，就安排了检查。可检查完后，确认就是阑尾炎，借此马元发狠狠奚落了一顿明仁，并让他立刻滚蛋。
　　然而没想到，明仁直接无视他，仔细询问病人病症后，竟然当场判定病人还有肠结核，阑尾炎是因病变引起，提议做进一步检查。
　　当时明仁还没进急诊，就这么不给马元发这个急诊副主任面子，以马元发的性格，没当场给明仁一巴掌已经算他极有涵养了，但当时马元发的脸色仍旧阴沉可怖。
　　碍于病人还在，马元发没有当场发飙，并且病人因疼痛连连催促，马元发就将选择推给了病人自己。
　　病人一听还要检查，并且检查项目还不少，要另花一笔钱，呻吟着连连问为什么，明仁就给他解释。
　　可是病人直接说，他在别的医院检查过了，就是阑尾炎，治了一段时间有好转，这次是复发，想要直接切了。
　　那时，明仁当场做了一个决定，说如果检查不是肠结核，那病人的检查费用他来出。
　　由于这句话，周围的，包括那名病人都无话可说，马元发也不知道这个被胸外踢出来的垃圾发的什么疯，可既然他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马元发也就成全了他。
　　检查就检查吧，反正病人也接受了，当时马元发全程跟着，随着前面几项检查出来，数值趋于正常，让马元发找到了挖苦明仁的理由，各种讥讽频出。
　　然而，随着接下来的影像发现，以及明仁根据病人的病症做病理学分析后，几乎确认了肠结核的真实性。
　　肠结核这种结核病，提早发现可以根治，病人喜忧参半，而对于明仁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表现。
　　只是，一直跟着的马元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他当着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反驳明仁判断的话，最后却全是乱吠，他堂堂一个副主任医师，弄的好像还不如一个只有初级职称的小医生，他还有什么脸面待下去？
　　听说最后，楚寒琇出现了，竟然还亲自指导明仁帮病人做手术，并且也发现了肠结核。
　　更让马元发气愤的是，第二天楚寒琇就把明仁要走了，并斥责了马元发丢下病人独自离去的行为。
　　同一天的例会上，由于这个行为，马元发遭到了邹主任的当众批评，几乎丢尽了脸面。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明仁，马元发此后始终不明白，明仁是如何当场判断出病人患有肠结核的，难道是运气？
　　可是他不可能一直运气那么好吧，因为从那以后，明仁在几次病症诊断上，又发生了类似的情况，马元发以往再厚的脸皮也都快丢没了，他甚至一度怀疑起了自己十几年的诊断经验。
　　在诊断上，明仁几乎成为了马元发的梦魇。
　　......
　　可是，人毕竟不如机器，诊断也全靠经验，但手术就不同了，那可是技术加临床经验的双重考验，就算明仁诊断经验略高，可是他在胸外的时候可没做过手术，来了急诊也就做了几台阑尾，关了几回腹，剩下就是帮人缝缝伤口。
　　想到缝伤口，令马元发可气的是，就这种小技术明仁也能得到邹主任和楚寒琇等人的夸奖，说他缝的好，缝的漂亮。
　　马元发根本不屑于这种小道，如今面临全身多处骨折，要多科室联合手术的问题，听明仁居然还敢毛遂自荐，真是大言不惭。
　　所以他逼问明仁怎么截肢，截肢虽然不算太难，可没有临床经验肯定不行。
　　可没想到，明仁根本就是胸有成竹，他冷冷的盯着马元发道：“我知道怎么截。”
　　马元发恨意陡生，想到明仁屡次打他的脸，他就算一直提醒自己小心吃亏，可也忍不住想要出言反对。
　　他阴沉着神情，无意间看到病人的X光照片子，一瞬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马元发毕竟干了二十多年的医生了，以他的经验，看着杜射那理论上需要截肢的左腿骨骼，心中仍然是产生了一些想法。
　　他喃喃道：“这个情况，难道一定要截肢吗？”
　　明仁听到了马元发的话语，但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故而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必须截肢。”
　　然而这一刻，马元发好像一下子变得仁悯，他开始深切的为患者着想起来。
　　“如果有可能不截肢，我们还是尽量保证患者的身体完整啊！”
　　明仁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此刻马元发突然站起来说：“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患者，询问一下患者的态度。”
　　正在这时，外面的谢小小也跟楚寒琇通完了电话，她急忙进来告诉大家说：“寒琇姐在外面遇到一名因糖尿病昏厥患者，在送患者来的路上救护车发生故障，现在坐私家车快要抵达我们这里了。”。
　　众人身形皆是一顿，然后看向马元发。
　　只见马元发眼神一个飘忽，鼻息轻哼一声道：“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