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遭 遇

　　“报告队长，还有10分钟，到达目的地”直升机驾驶员陈继的大声汇报，把沉思中的吴义飞唤醒了。吴义飞透过玄窗朝外看去。
　　大雨如黑色的墨汁，痛快的倾洒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一切的繁花和绚丽的光影都被这黑色所笼罩，他洗去了色彩，洗去了欢笑，洗去了文明，洗去了生命的所有美好印记，留下的只有曾经繁荣的拓印。
　　钢铁森林干枯了活力，再多的高楼大厦也只剩下了残躯，破碎的裂痕沿着城市的主干道不断龟裂开来。一个闪电从天而降，似乎是要劈开这死寂一般，但闪光照亮处，闪现的只有狂暴的死亡，劈开的只有更加血腥的现实。
　　吴义飞是见过残酷的，他从血肉横飞的战场中一路走来，完成的都是最困难的、最艰巨的任务，许多战友就生生的死在他的怀里，那些他按不住的伤口，那些溅满他全身的鲜血，那些崩溃的眼神，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他半分。
　　他的坚定是融在他血液里的天性。但是在这里，在一道道闪电照亮这个城市之后，他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恐惧。他极力的控制自己，稳定心神。必须完成任务，找出萨利博士，从而找出残害这一切生命的幕后黑手才是他当前的首要任务。
　　吴义飞从窗边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特别行动小组，这是他挑选的最精锐的队员，更是与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陈琛，副队长，资深特种兵，突击手，185的个子，黝黑粗壮，站起来像个庙里的罗汉金刚。
　　李尚，突击手，瘦小精干，擅长近身肉搏，一把祖传唐刀舞的神出鬼没。
　　张文峰，狙击手，看上去文质彬彬，但狙击稳准狠辣，一击毙命。
　　陈继，工程兵，爆破手，擅长各类炸药使用和载具操作。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在飞机上，她就是方将军的贴身秘书小柯。本来吴义飞是拒绝带上小柯的，毕竟此次任务危险重重，但是方将军的秘密特工都是孤狼作战，要找到他们必须带上联系人，而这个就是小柯。
　　摆在吴义飞面前的困难十分艰巨，帝都是最早爆发丧尸的城市，整个城市保守估计有1500万的丧尸，道路、水、电、通讯已经全部瘫痪，自己要在完全孤立无援的境地下，大海捞针般的寻找萨利。他现在唯一的线索是跟踪萨利的特工代号K-11，3天前发来的最后一次坐标，帝都东4环某酒店。
　　突然飞机剧烈晃动起来，机舱内的警示灯一下亮了起来，报警声不绝于耳。“什么情况”思路被打断的吴义飞焦躁的问道。
　　陈继大声的回答道：“吴队我们被闪电击中了，所有的仪器都暂时失灵，不过机械装置还可以运行，我们现在必须手动操作降低飞行高度躲避雷击。”
　　“超低空飞行，利用建筑物的避雷针躲避雷击，一定要保障到达目标位置”吴义飞一手攥着安全带一边吼道。
　　手动操作后，直升飞机逐渐平稳了下来，并迅速降低了飞行高度，钻进了林立的高楼之间，利用高楼的避雷针躲避雷电。在这样的黑夜里，和着闪电，直升飞机在高楼间飞到了帝都三环CBD附近。
　　正在飞行着，突然有一个重物从上方击中了飞机，被螺旋桨档了一下。螺旋桨骤停了几秒，整个飞机中所有的人和装备陡然失重，悬停在机舱之中。陈继拼死拉住制动杆，向上拉升飞机。很快螺旋桨恢复了工作。
　　李尚看了一眼小脸被吓得煞白的小柯，故作镇定的和陈继打趣道：“老陈，你这心里素质不行啊，一有漂亮姑娘在你就慌了神。”
　　“不是，是因为。。。。”陈继还没来得及解释，飞机上方又受到了一次撞击。
　　吴义飞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从机舱玻璃向上看去。原来是因为飞机为躲避雷电在高楼从中，贴着高楼飞行。飞机巨大的噪声吸引了高楼中的丧尸，无数的丧尸正从楼上疯狂的向直升飞机跳来。
　　飞机紧贴的这幢楼大概有40多层，飞机飞在楼的五分之一处，飞机上面还有7、8层楼。这些楼层的玻璃幕墙全部被丧尸撞碎了，丧尸像下雨一样疯狂的跳下来，无数的丧尸都没跳准摔在地上成了一滩肉泥，但只要有一只砸中了飞机，都会引起飞机剧烈的震动。
　　就在这时吴义飞眼睁睁的看着一只丧尸又砸中了螺旋桨，丧尸一下子被飞快的螺旋桨切成了无数肉泥血浆的碎块。但是螺旋桨也马上失去的旋转的速度，飞机又开始坠落。飞机的高度越低，能跳出大楼砸向飞机的丧尸就越多，飞机也就越危险。
　　“拉升、拉升，飞到大楼上面去，砸中我们的是楼上跳下来的丧尸”吴义飞大声的命令道。
　　话音未落，又一个丧尸直接砸到了飞机的驾驶室，可能这只丧尸是从顶楼跳下来。在重力加速的加成下，丧尸有了巨大的冲击力，猛的把驾驶室的机舱玻璃撞了一个窟窿。碎裂的脑袋撞进了驾驶室，脑浆像一锅豆腐脑一样全泼在了陈继脸上。丧尸的身体还挂在机头的外面，跟着飞机胡乱摇摆。
　　本来就手动操作的陈继现在根本就丧失了全部的飞行视野，他本能的一手拉住制动杆，一手拉擦脸上的脑浆。后排的小柯，看着这一幕直接蹲下身子呕吐起来。
　　紧接着又是两次撞击，机身被撞的严重向右倾斜，主螺旋桨也失去了动力，飞机开始直线下坠。
　　“不行了，螺旋桨被尸块卡住了，我们失去动力，准备迫降”陈继疯狂的呼喊。
　　直升飞机在暴雨和闪电的夹杂中，在夜空里如一块破布般胡乱的旋转着、倾斜着、无助着，它的噪音以吸引了越来越多丧尸的注意，它们收到本性和饥饿的驱使，在直升飞机飞过的道路上沿街聚集，很快形成了上百只的丧尸潮，疯狂的追赶飞机坠落的方向，躁动的狂奔起来。
　　它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无论是什么从天而降，吃掉他。
　　这些丧尸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种族，一种由丧尸病毒控制的人体为宿主的全新族群，生存下去，占领地球，才是它们的终极目标。
　　尽管陈继已经竭尽全力，飞机还是重重的摔在了国贸桥东的一块公园绿地上。强大的惯性推着飞机在公园绿地上滑行了十几米，半个机头插在了土里，螺旋桨接触地面后被轻易的撕碎，断裂后的碎片插满了附近的绿地和树林。
　　吴义飞只听见一阵阵耳鸣的嗡响，剧烈的头痛，四肢也如同散架一般，他勉强睁开眼睛，飞机里已经乱的不像样子，装备、枪械、补给撞成一堆。
　　“立刻报告受伤情况，清点装备、军械”，吴义飞竭力吼着发出自己的指令。
　　“我没事，武器也还在”陈琛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血迹，第一个响应吴义飞。
　　李尚马上回应道：“报告我也没事，但是夜视仪等很多装备在迫降时被甩出飞机了”。和队长汇报完，李尚又马上开启了玩笑：“陈继你让我这摔一跤的可不轻，回去你请喝酒。”
　　张文峰：“队长我的夜视仪和测距仪都损坏了，狙击枪弹夹丢了不少”。
　　“人没事就好，子弹省着点用，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家伙事你们就不会打仗了？”吴义飞这么一说，李尚、张文峰都跟着哄笑起来，他们可不是只靠装备的新兵蛋子。
　　正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清理物品时，小柯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她正慌乱的一边指着飞机后面的国贸桥，一边去拉吴义飞，“队长、队长你看啊”。
　　顺着小柯指着的方向望去，漆黑的国贸桥下，不断的传出碰撞和玻璃碎裂的声响，仿佛有一股暗流在不断翻滚着，正要冲出国贸桥下黑暗的桥洞，冲向他们。
　　那可怕的声响就像是被堵塞的水坝即将泄洪防水前的闷响。
　　吴义飞立刻明白过来，丧尸群很快就要到了。吴义飞当机立断的下达命令“立刻准备战斗，陈琛、李尚组织防守阵地，张文峰、小柯，测绘我们所在位置，并制定前往目标点的路线，陈继清理所以有用的物品，把遥控装备车检查一下，并给将军发信号。”
　　话音刚落，开了锅一般的国贸桥底传来阵阵嘶吼，几辆小轿车从桥洞中飞了出来，随后丧尸咆哮着从桥洞中飞奔而出，它们相互推挤、争先恐后，像潮水一般狂奔而来。
　　吴义飞“探照灯，陈琛、李尚我们三个给他们争取时间，无差别射击”。
　　一束强光笔直的照向丧尸们，丧尸被强光刺激，一边本能的捂着眼，一边还在奔跑，但是速度已经减慢了不少。
　　吴义飞、李尚在飞机右侧用装备箱搭起的防守征地中抄起SCAR-3突击步枪疯狂扫射起来。陈琛把直升飞机上的吊挂式重机枪拆了下来，挂在自己身上，一边怒吼，一边扫射。最先冲出桥洞的一波丧尸马上就被这些密集的火器打成了筛子，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扫过之处血肉横飞。
　　SCAR-3突击步枪是SCAR的改进款，火力十足子弹口径更大，射速更快，每分钟600发的射速，而且精度极高，扫射点射都是得心应手，而且这子弹打在丧尸身上可不是一个洞就穿过去了，因为子弹本身的旋转在丧尸身上会造成一个漩涡型的血窟窿，简单说就是打着手断手、打着腿断腿，打着身子少半截身子。陈琛使用的重机枪更是威力惊人，一排子弹打过去就能向电锯一样把一群丧尸拦腰打成两端。这些武器因为杀伤力过强，从人道角度考虑早已不在一般战场上使用，这次是方将军特批携带的。
　　上百个丧尸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残肢断臂，内脏血浆撒了一地，还有不少被打断了腿脚的丧尸还在地上爬行着，它们毫无痛觉，也完全不知道恐惧，只知道杀戮。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吴义飞也不得不承认，丧尸可能是比人类更好的战士。也许它们就是人们常常描绘的地狱的恶魔，没有感情、没有恐惧、没有顾虑。
　　是谁、是谁，放出了这群应该在地狱的恶魔，让这人间变成如此惨状。吴义飞不停的在心里咒骂，幕后的黑色，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会找到你，亲手把你绳之以法。用你的血去祭奠，枉死的灵魂。
　　很快第一波丧尸被消灭殆尽，李尚还在点射爆头那些没彻底死透的丧尸，陈琛已经停了枪在给重机枪擦冷却剂。
　　吴义飞知道他们这么大的噪音肯定会吸引更多的丧尸，此地不宜久留。“怎么样小柯定位找到了么？走那条路线？”
　　小柯一边用平板电脑画着路线图一边解释：“队长，因为卫星的地面基站被摧毁，我们得不到时时数据，从旧的数据上来看，我们离目标点还有7公里的路程，但是坏消息是道路堵塞状况严重，实际用时不好估计”。
　　“吴队，路线图已经计算好了，你看”张文峰拿出他的军事专用电子地图。“目标点就在我们东北方位，我建议现沿着辅路前进，再从小路插过去，这样视野比较开阔，减少被偷袭的可能。”
　　“好的，就按照你的路线行动”吴义飞点头同意。“陈继呢？你小子怎么还没有把装备准备好，快搬出飞机”吴义飞一边催促一边向飞机走去。
　　“队长，我碰到点麻烦”陈继虚弱的声音从飞机驾驶室里传来。
　　吴义飞走进驾驶室一看，陈继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按住左大腿的近心端。原来坠机的时候他的左腿被变形的仪表盘直接压断了，膝盖处被反关节被压碎，白森森的膝盖骨刺破了皮肤漏了出来，小腿因为看不见伤势还不好判断。
　　陈继的左腿完了，膝盖粉碎性骨折，吴义飞看了一眼便不忍多看。“没事的这点小伤”边说吴义飞用军用匕首阁下一段安全带，死死的扎在陈继左腿的大腿根部，这样可以有效止血，并减少疼痛。
　　陈继咬着牙一声不吭，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条腿废了。
　　“来动动身子，我们出去”吴义飞想扶起陈继。“不行，被卡死了”刚一动陈继就疼的呲牙咧嘴、冷汗直流。看来小腿全部被压住了，吴义飞探下身子正要去看陈继的小腿。就听见李尚在外面喊，“头儿，又来了一波，很TMD的一大波，比波多野还大”。
　　吴义飞可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又安慰了陈继几句马上走出飞机。果不其然，真的好大一波丧尸。
　　整个国贸桥上，桥下，已经挤满了丧尸，北边的三环主路上也有上千个丧尸正沿着路狂奔而来。三个方向的丧尸至少有几千。丧尸开始像下雨一样从国贸桥上跳下来。
　　国贸立交桥是帝都的重要交通枢纽，立交桥修的很高，分底层中层和顶层，底层是公交人行道，中层是三环主路，上层是盘桥和通州快速路，中层距离地面都超过6米以上，顶层更不用说有10来米高。
　　最先跳下来的丧尸直接在地上摔的碎尸遍地，但是还是有丧尸前仆后继的向下跳，很快尸体就在地上垫起了一层厚厚的尸毯，足足有1人多高，后面的丧尸就踩在这些尸块上疯狂向吴义飞他们扑来。
　　李尚和陈琛端着枪边怒吼边疯狂扫射丧尸群，张文峰和他们两截然相反，一脸平静的走到吴义飞身边向他汇报：“这次的丧尸数量非常庞大，热源探测显示可能有上万只，我们这几个人是绝对挡不住的。”
　　吴义飞并没有表态只是自顾自的说：“陈继受伤了，很重，我们需要时间”。
　　张文峰抄起枪就走到了李尚身边，先是用狙击枪的瞄准镜观察了一番，便架枪瞄准北边桥下的三辆公交汽车的油箱，连续3枪弹无虚发，三辆公交车的油箱全被打爆，剧烈的爆炸也立刻将边上的小汽车引爆起来，煞那间火光冲天而起，爆炸声不绝于耳，从桥北下来的丧尸不是被炸飞，就是被大火隔断暂时无法前进。
　　“坚持15分钟，然后立刻撤离”。吴义飞高声喊罢就拿起紧急药箱又回到了飞机驾驶室。
　　“对不起，情况紧急，只能给你截肢了”听了吴义飞的话，陈继本就疼的煞白的脸上一下子大汗淋漓，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了，他努力的咬着嘴唇，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在下着决心。
　　“来吧，队长你可以开始了”。陈继两只手死死抓住左腿膝盖上方，用坚定地眼神看着吴义飞。
　　吴义飞没有看陈继，因为这种眼神总能刺痛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虽然吴义飞平日里都极力用严厉和果决去包裹他的柔软，想方设法把它隐藏起来。服从和坚韧从来都是他的座右铭，他不要柔软所以他极力抛弃他，抛弃不了便用严厉去掩盖。
　　吴义飞给陈继打了一针麻醉药，随后开始用手术刀切开陈继已经支离破碎的膝盖，但是截肢手术是何等的复杂，吴义飞只是个学过过战地临时医护培训的二把刀，他也毫无截肢的经验，刚开始动手就已经忙的满头大汗。
　　这时，李尚端着枪，喘着粗气跑进来：“头，不行了，南面也来了一群，我们被三面夹击，丧尸太多了，撑不住了”。就连他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吴义飞仿佛是没听见李尚的汇报，还是低着头做着手术。陈继看看李尚，又低下头看看吴义飞。
　　这一刻，机舱里安静的出奇，外面天摇地动的枪声和爆炸声一下子都消失了，只有李尚、陈继的四目相对，和吴义飞手指尖上飞舞的手术刀。
　　打破这局面的还是陈继，他用手按住了吴义飞拿着手术刀的手：“吴队，我留下来，你们撤吧”。
　　吴义飞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挣脱陈继，但这一刻陈继手上仿佛力有千钧，吴义飞怎么也挣脱不开，吴义飞心里清楚这是决绝的力量，陈继已经下定了决心。
　　吴义飞不在挣脱，而是用另一只手，轻拍了一下陈继的肩膀。陈继因为疼痛和激动而紧绷的全身一下就松弛了下来，他也松开了抓住吴义飞的手。
　　吴义飞一转身出了飞机，至始至终没有再看陈继一眼。他怕再多看一眼便会改了主意，冲动的留下来和陈继同生共死，他知道他还有最艰巨的任务没有完成。他背负着的是无数人的生命，在这一切面前，牺牲是必须的，他自己也随时准备好了牺牲自己，但不是现在。
　　看着吴义飞一边收拾着装备，一边下令立即撤离。小柯拼命质问着吴义飞，还想冲进机舱，但被含着泪水的张文峰死死拦住：“服从命令”，张文峰嘴里只有这四个字。。
　　直升飞机上的机载机枪疯狂的响起，宣泄着陈继面对死亡的愤怒。
　　吴义飞一行五人则沿着计划好的路线通过北三环辅路向目标点进发。就在他们走出十几分钟后，身后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而吴义飞却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加速前进，只是他的步子，迈的更显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