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窟』

　　“如果你死了……”
　　“你会陪我……”
　　“不会，我应该
　　……等不到那个时候。”
　　——伊莉斯·亚米斯提亚
　　S区，浮生镇。
　　“泰尼奥叔叔，泰尼奥叔叔!我感应到魂石了!感应到魂石了!”
　　“哦？该不会又是你哥哥佩德罗的'魔术'吧。”
　　“欸？怎么会!这可是小弗莱爷爷亲口告诉我的!才和那个坏蛋哥哥没有关系哩!”
　　“哈哈，瞧把你能的。”
　　当踏出狭隘的巷道——
　　叶泷看到了天空，没有一丝污浊的湛蓝天空。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人造的，而且应该是用某种稀有的嵌合符文才能营造出如此真实的天空。
　　残破古旧的低矮瓦房鳞次栉比地竖立在街道两旁，温和的日光投射在龟裂不整的灰石板上，显得有些生硬。
　　对称的街道设计，阴森的冷色调建筑，看起来像是几个世纪前神学统治下的“庶民圈地”——这当然不是为了响应王国“保护物质文化遗产”的号召，叶泷看的出来，人们憔悴枯槁的面容、掩饰悲伤的神色、单调粗制的衣服，有些东西从眼神中就能窥探出一二，比如……贫穷。
　　哪怕在黑暗困顿中也要给予虚幻的萤火之光吗。
　　叶泷不再多想。
　　从艾未口中得知S区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红歌』、『尘世』、『浮生镇』。
　　浮生镇，由德雷莎修女初建于中世纪军阀割据时期，黑市固定人口居住的地方。
　　这里有最廉价的青年旅舍，也有富比王庭的私人古堡。
　　创立之初的缘由是为了收容那些因为战争、瘟疫而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但由于黑市的开放性和前期发放居住证的随意性致使工资矛盾激化，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两个极端的阶级。
　　富人们醉生梦死，穷人们越来越穷，东方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概莫如此。
　　而尤在当穷人占大多数的情况下，浮生镇的结局难免逃于历史血腥革命的陈旧，最终迎来了小镇分裂的高潮。
　　浮生镇中心横亘两英里的铁网，是莉德也改变不了的唏嘘结局。
　　“该死，没想到会是这里。”艾未躲在小巷里，望着这冷清的街道低声说道。
　　“怎么了？”叶泷顺着问道。
　　之前在电梯里看到的全息影像，就像是在游乐园看全园的导游图一样，并不是他们即将要到达的实地——这是黑市的行规但也并非无迹可寻……尤其是对一个在黑市打滚了两年的人来说。
　　“这里是浮生镇的，再往前就是『翡冷之堡』。”艾未顿了顿，“但是它们的交界处有一道无法通过的铁网管制区，要想过去，必须要持有黑市移民局颁发的'红卡'。”
　　说完，艾未气恼地挠了挠头，语气有些懊悔：“啊早知道这样就不走那条甬道了，这么低的机率都让我们给碰上，果然自然女神不会庇佑我们这些低贱的信徒。”
　　正当艾未感慨间，伴随着衣领一紧艾未忽的感到一阵窒息感，“诶…诶诶诶!”他被提起来了!
　　“神可不分贵贱。走吧，连杜兰特都想要在最后的时候死去，怎么——难不成你想原路返回？”叶泷抓着艾未的衣领说道。
　　片刻后，他放下了艾未。
　　此时，他们已然站在了空荡荡的大街上。
　　“呵呵…怎么会。”艾未干笑道。
　　叶泷：“说说看，红卡是怎么获得的。”
　　闻言，艾未停顿了数秒像是在思考。他的眼神飘过四周，低声道：“跟我来。”
　　旋即，两人便窜入一条小巷。
　　冷风扫过的街道大概只有老人和小孩才会光顾。
　　人来人往，长久的贫穷足以消弭很多东西，搬空所谓的热情，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点烟云罢了。
　　“常规手段肯定是不行的。”
　　叶泷和艾未一边跑一边交谈着。
　　“红卡内录有本人的身份信息，是不是本人一查便知，几乎没有伪造的可能性。”
　　“十几年前倒还可以，但现在就我所知……只有一个办法。”
　　说着，两人又穿过了一个潮湿的巷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熏鼻的海盐味，混杂着十月梭鲈的气息给人一种独特的本土印象。
　　之所以不走宽敞的大道，是因为这里虽然看起来消息十分的闭塞，但难保不会出现碍事的漏网之鱼。
　　短暂的几秒后，见叶泷没有说话，艾未有些尴尬。
　　他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红卡'的携员程序。在浮生镇中，红卡分为四个与特权挂钩的界限等级，最低等级的红卡可以携带两个'随从'。”
　　“换句话说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红卡拥有者，并想办法成为他的随从。”艾未说道。
　　……说了等于没说，叶泷没有发表意见——在短时间内成为'红卡'的随从，这不仅仅是信任、效率的问题，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那莫须有的幸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所谓的'红卡'会呆的地方。
　　“再绕过两条旮旯就是和川姬伎町，最繁华的娱乐场所，肯定……或许有我们想要的人。”艾未踹着气说道。
　　他微微提速，与后者身位错开。
　　闻言，叶泷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你去过那里？”
　　“额没有……”艾未的声音夹杂着低弱的鼻音，似乎是怕叶泷没有听见，他配合着摇了摇头。
　　如果叶泷在身旁的话，可以明显看到后者流汗速度的不正常。
　　“但是我……曾经陪一名顾客路过一次，所以大致记得怎么走。”艾未忙不矢地补充道。
　　叶泷没有接话，一会儿的功夫从他的视野中又延伸出三条分岔路。
　　走惯了西方浩瀚都市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如今面对记忆里古巷的九曲十弯，叶泷心中莫名地涌现出一种名为“亲切”的悸动感。
　　“砰!”“啊!”
　　一声惊呼掺杂着塑制物落地的声音，艾未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拐弯处一个行走匆忙的女人…不，一个女孩被撞倒在地。
　　“疼，疼疼……”
　　女孩捂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的睫毛蜷缩着，显然被撞得不轻。
　　当看清楚对方，艾未下意识地一愣——
　　一袭臃肿的苏格兰长裙搭配在一个仅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怎么看都觉得十分色怪异。
　　茶色的短发凌乱地盖着，吃痛的神情如果没有左眼上一道近乎五公分的刀疤修饰只会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
　　但现在当诧异过后，艾未只感到莫名的一阵悸动。
　　女孩的身旁还翻立着一个简陋的花篮子，一些塑制的金色鸢尾花散落在旁——
　　这是法克兰王国的国花，如今象征着征服年代英勇、自由的航海精神。
　　当第伦布日来临，高塔火种的归乡碑上便会摆满这种纯洁的花，清幽的花香弥漫整座岛屿经久不散。
　　“抱歉，你没事吧……”
　　艾未伸出手想要扶住后者，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臂时，后者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般缩了回去。
　　她下意识地看了艾未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后者紧接着一个劲地低头弯腰，一句句孱弱的道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艾未先是错愕然后便是无尽的沉默，因为他看到了，从那灰色袖口里暴露出来的大片红黄相见的淤青。
　　见艾未没有理会，女孩抓过篮子，埋头一声不吭地收拾起了她的花，而后便起身迅速跑开了。
　　艾未伸出的手定在半空……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看了叶泷一眼道：“再过两个拐弯就到了叶…先生，不过……”
　　“到时候再说。”叶泷眼眉轻挑，示意后者继续前进。
　　艾未强笑着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回头继续带路，泛浊的黑眸随着眉毛的变换露出复杂的神色。
　　“嗒，嗒，嗒!”
　　清脆的踏水声翻溢出愈加浓重的鱼腥味，越往里走这种令人不适的味道就越浓重。
　　而这也意味着他们离人群越来越近。
　　“小杂种，快把东西交出来!”
　　“我没有拿，姐姐你要相信我。”
　　“幺狐子，尘窟谁不知道你的秉性，我们姐弟俩都这样了，你还图什么!”
　　从墙的另一边传来争吵声，叶泷和艾未一步并作两步。
　　不多时，一条完整的街道以及那声音的来源展露在他们眼前——
　　几个魁梧的皮革大汉将两姐弟围在墙角，而那个姐姐正是先前撞倒艾未的女孩。
　　“呦呵，我狐子难道真的闲着蛋疼，跑来讹你们?水街有人说看见你弟弟手脚不干净——那可是…马修大人的红卡。”
　　“呵呵，你真当我芙莱亚白痴?”
　　“叶泷先生，他刚才说红卡……”
　　叶泷抬手制止了艾未的话。
　　他的目光扫向街道两旁，偌大的街道竟然没有一个人，只有依稀几道视线从昏暗房子的窗户上窥视着，以那种带有疑惑的视线。
　　“我还真拿你当白痴，正常人的弟弟会如此不分轻重?老实说，这红卡对于马修大人算不了什么，但你就不一样了——芙莱娅我这是在救你。”
　　芙莱娅咬了咬嘴唇，看向怀中的迪安：“迪安，你告诉姐姐，有没有拿人家东西?”
　　“没有。”迪安倔强地摇了摇头。
　　“好，姐姐相信你。”芙莱娅转而冷漠地看向幺狐子，如果有心细者就会发现后者的手都在微幅地颤抖，“您请回吧，我弟弟没拿你们的东西。”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幺狐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巴罗，动手!”
　　“你们这是…越界!”
　　芙莱娅试图反抗，但一个女孩怎么会是一群大汉的对手。
　　“呵，布拉格的权势再高，也改变不了他是庶民的事实!”
　　“放开我姐姐。”
　　迪安一口虎牙咬在幺狐子的手臂上。
　　幺狐子吃痛：“你这个小杂种!”
　　他面颊通红，含怒抬手就要扇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
　　迪安愣在原地，后者的手臂在离迪安几厘米的地方被一个男人的手精准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