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骂我就是骂你师父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各人在舱中分宾主各自坐下。
　　殷素素是宾方首席，俞莲舟是主房首席。
　　这十年之中，武当七侠之中，俞三侠俞岱岩重伤残废，不出山门，张五侠张翠山离奇失踪，存亡未卜，其余的武当五侠，则威名盛了许多。
　　宋远桥、俞莲舟等虽是武当派中的第二代弟子，但在武林之中，已隐然可和少林派众高僧分庭抗礼。
　　江湖中人对其余武当五侠甚是敬重，因此西华子、卫四娘等尊俞莲舟坐了首席。
　　张翠山环目四顾，不知道坐在哪里较好，俞莲舟便指着卫四娘下首的一张椅子道：“五弟，你坐这里罢。”
　　张翠山应道：“是。”依言就座。
　　左右两边正好都坐了四个人，左边依次是俞莲舟，张翠山，西华子，卫四娘，右边依次是殷素素，李天垣，封坛主，程坛主。
　　这么一来，张殷夫妇分成两方，既分宾主，又分正邪，两边相互敌对。
　　其余天鹰教，昆仑派各弟子都分别站立在两侧。俞莲舟是临时来此支援，未有武当弟子跟随。
　　张无忌大感左右为难，问道：“爹，娘，你们为什么要分开？我怎么办？”
　　西华子嘿嘿一笑，“为什么，因为你娘是邪教的妖女，怎么能和武当弟子坐在一起？”
　　“我娘这十年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她早已改邪归正。再说了，大哥，咱俩分什么彼此，我娘还不是你娘吗？”
　　西华子正想争辩，被卫四娘拉住了。他想到今天在嘴皮子上吃过太多亏，扭过头去不说话。
　　殷素素本来想让无忌坐她旁边，但她旁边坐的是李天垣，绝没有让师叔李天垣给无忌让座的道理，便道：“这是大人在议事。无忌，你是小孩子，站我旁边吧。”
　　无忌道：“不，娘，我要站中间。”
　　中间这个位置十分重要，一般情况下都是地位最高的人才会坐在中间。张无忌虽说不是坐，是要站在中间，也不太合乎情理。
　　西华子本来就讨厌张无忌，一听他这个要求，再也忍不住骂道：“你个小屁孩站什么中间？快滚去邪教那边站着。”
　　张无忌决定赖在中间，难道你们还能赶我走不成？道：
　　“爹是主方，娘是宾方，我就是非主非宾；爹在左边，娘在右边，那我就站在中间。”
　　张无忌这时明明小孩姿态，却摆出一副老学究背书的模样，摇头晃脑，令大家忍俊不禁，就由着他去了。
　　西华子道：“净学些邪道妖人的歪理邪说。”
　　无忌道：“你口口声声邪啊妖啊，难道这天下跟‘邪’字沾边的就一定是坏人吗？我看也未必。”
　　西华子道：“跟‘邪’字沾边还能有什么好人？一个人不是整天为非作歹，怎么会被人说邪？”
　　张无忌道：“不知道峨眉派和前辈有什么冤仇，你要这般辱骂峨眉？峨眉派弟子虽然大多女子，也不是好惹的。”
　　西华子道：“我是在骂你天鹰教，跟峨眉扯什么关系？”
　　张无忌道：“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峨眉创派郭襄祖师人称‘小东邪’，她外公更是赫赫有名的中原五绝之一‘老东邪’。你说带‘邪’的都不是好人，明显是暗地辱骂郭襄祖师，还不是侮辱峨眉吗？峨眉到底哪里惹到了前辈，你要这般恶意中伤？”
　　封弓影接口说：“西华子辱骂峨眉的事情，我天鹰教弟子一定帮忙在江湖中广为宣传。”在帮忙两个字上，他专门加了重音。
　　“用不着天鹰教帮忙。”西华子朝封弓影一甩脸色，“我骂的是邪教天鹰教，不是峨眉。”
　　无忌道：“你又为何骂你师父？”
　　西华子不解得问：“我什么时候骂过我师父？”
　　无忌解释说：“我爹是武当派的，我娘是天鹰教的，那我就是半个武当弟子加半个天鹰教弟子。你骂天鹰教就是骂我，骂我就是骂武当派，骂武当派就是骂武林正道，骂武林正道就是骂昆仑派，骂昆仑派就是骂你师父，那你骂天鹰教岂不是在骂你师父吗？”
　　天鹰教众人又哈哈大笑，封弓影连声鼓掌，“逻辑缜密，有理有理！西华子你有何话说？”
　　西华子还想再说什么，被卫四娘劝阻道：“你跟一个小孩子怄气也不嫌丢人的吗？”
　　张无忌又朝西华子做了个鬼脸，伸出舌头略略略了一通，竟已完全适应了熊孩子的角色。
　　他对于自己假扮熊孩子的这番作为感到又羞耻又刺激，可又实在不愿意停止。
　　一件事情，往往越羞耻，越刺激，越令人欲罢不能。
　　张无忌简直有点上瘾了，再说装成熊孩子的话，对于隐瞒屠龙刀下落的计划大为有利。
　　就像张无忌刚才的那番话，既没有道理，又没有逻辑，就因为他仅仅是个熊孩子，西华子才无计可施，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咽，哪怕因此噎着了也不敢吭声。
　　西华子只怕他又想捉弄自己，赶紧转移视线，道：“俞二侠你有何看法？”
　　俞莲舟心下盘算：“五弟失踪十年，原来和天鹰教教主的女儿结成了夫妇，这时当着众人之面询问，他必有难言之隐。”
　　于是朗声说道：“我们少林、昆仑、峨嵋、崆峒、华山、武当六大派，神拳、五凤刀等九门，海沙、巨鲸等七帮，一共二十二个门派帮会，为了找寻金毛狮王谢逊、天鹰教殷姑娘，以及敝师弟张翠山三人的下落，和天鹰教有了误会，这十年间打来打去，互有死伤，天幸殷姑娘和张师弟突然现身，过去许多疑难不解之事，当可真相大白。
　　只是这十年中的事故头绪纷纭，一时半会绝不能说清楚。
　　依在下之见，咱们一齐回归大陆，由殷姑娘禀明教主，敝师弟也回武当告禀家师，然后双方再行择地会晤，分辨是非曲直，如能从此化敌为友，那是最好不过……”
　　见俞莲舟说个没完，明显是想扯东扯西拉开话题，西华子插口道：“谢逊那恶贼在哪儿？张五侠，别的不说，你先把谢逊的下落告诉大伙吧。”
　　张翠山听到为了找寻自己三人，中原竟有二十二个帮会门派大动干戈，乃至争斗十年，死伤惨重，心中大是不安。
　　又听得西华子不停的询问谢逊下落，想来是谢逊拿到屠龙刀的消息早已泄露出去，不禁为难之极，倘若说了出来，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去冰火岛找他。谢逊双眼已瞎，势必丢掉性命。但如果不说，却又如何隐瞒？
　　张无忌看父亲神色犹疑不决，连忙张口说道：“西华子，你想知道谢逊的位置，那有何难？只怕我说了，你不敢去就是了。”
　　张翠山一愣，还以为无忌要说出冰火岛的所在，正想开口阻止无忌，转念一想，无忌和他义父情深义重，怎么会出卖他义父？必定是有其他主意，所以低头不语。
　　殷素素则早猜出无忌又想顽皮捣蛋，但不知他打的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