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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晨揉着电麻的后背，咕哝道：“这是什么鬼星球，‘闭嘴’也不能说？”
“主人，您就收敛一点吧，人生地不熟的，谨慎行事。”小林低声提醒。
“也对。”
程晨戴上一副平光眼镜，视线里的商店招牌和路标文字自动翻译成中文。
一眼看去，三三两两的行人沿街散步，没有一辆车，也不见机动车道，心说，洛林星球难道没有汽车这种交通工具？
日近黄昏，街灯渐次亮起，树状的铁铸灯杆，顶着仿若羊脂玉的大灯泡，暖黄色的光芒洒向街道，也洒在精致的青色小方砖上。行人的脸被照亮了，商店的玻璃也被照亮了。
路边间植着橙红色和深蓝色的行道树，许多羽毛鲜艳的小鸟藏在巨大的树冠里，纤细的鸟鸣声从树叶的罅隙间穿透出来，悦耳动听。
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看到一群陌生人，少年忽然很想买一双滑板鞋，在这外星的街道上摩擦。
摩擦。
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人不中二枉少年。
可惜，他没有找到鞋店，否则非要滑得六亲不认不可。
途经一座小广场，程晨看到广场中心的石台上，一个立体投影播放器正在放一段影像。
看样子是动物园，巨大的白色笼屋，里面有几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可以看到，两只毛茸茸的蓝色大鸟蹲在树枝上，一大一小，粗壮脖颈勾着沉重的喙，鸟喙纯白，形状似地瓜。
“这是什么动物？”
“蓝鸟。”一个路人回答。
“我不瞎。”
“它的学名就是‘蓝鸟’，不是说颜色……您不知道吗？蓝鸟是宇宙中最稀有的鸟类之一，数量从来没有超过五万只。它们叫‘毛毛’和‘茸茸’，是银河联邦送给洛林人民的珍贵礼物，象征着爱与和平。”
“就算一年产一胎的，有现代科技精心照顾，几代下来，扩展出几何倍数的超大族群也有可能，为什么不超过五万？”程晨疑惑的问。
“您有所不知，蓝鸟是一种娇贵的鸟类，它们每天吃的食物都是有方子的，您听我说，要春天的稻谷，夏天的绿豆，秋天的黄米，冬天的高粱，四等分配比磨成粉，再用霜降当日的霜，白露当日的露，雨水当日的雨，小雪当日的雪，混在一起，由一位纯洁无瑕的少女含在口中，温热了吐进谷物粉，再加入……”
“行了，我不要听了，直接告诉我不吃有什么后果？”
“说的简单一些，它的衣食住行都有规制，包括什么时节听什么音乐，什么天气用什么浴沙，什么心情享受怎样的按摩……若是有丝毫怠慢，没有按照规制来办，一分钟内就抑郁而死了。”
程晨很想说，它就该死，但是，人在外星，不要口嗨，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洛林人不是阉割成了科研机器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食品店和服装店，你看，还有一间电玩城。”程晨疑惑的问。
“显然，市区的人是未经阉割的银联公民，也就是洛林的统治阶层和富商家族的后代。”小林回答。
程晨目光掠过各种商店，考虑给妹子们带一些纪念品什么的，沿街走了一段路，突然意识到，商品全是自动售卖，有无人超市，有自动售货机，连街边的关东煮也是机械臂自动操作。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程晨无师自通。
“请稍等。”
眼前的白色涂装的机械臂灵活地抓取关东煮，放在一个纸杯里，最后，舀了一勺热汤浇上去。
热气蒸腾，异香扑鼻。
闻了闻，不像是五香八角、十三香的味道，是一些外星香料，或许，阿三的国度有相似的香料。
程晨在关东煮推车的感应区刷了一下卡，临时账户上少了20个点，还剩九万多。
端着纸杯边吃边走，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但是能分辨出是什么类型的食物，知道是淀粉类、肉类还是蔬菜，只是和地球上的食物对应不起来。
味道其实不错，鲜香浓厚。
吃完关东煮，又喝了点汤，到处寻找垃圾桶。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忽然，一个甜美长相，窈窕身材的少女走过来，用不太标准的星际通用语问：“您在找垃圾箱吗？”
程晨点头。
“这个标志是垃圾箱。”少女回身指着墙壁上一个向下的绿色箭头说。
“谢谢。”
程晨走过去，墙壁自动向外伸出一个抽屉，他把纸杯丢进去，抽屉便关上了
这个眼睛很大的少女向前迈了一步，睫毛轻颤，脸色泛红。
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尺变成了一拳。
这让少年很不舒服，皮肤激起了大片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去摸光线枪，但是枪没带在身上。
“你是游客吗？”凹凸有致的外星尤物仰着脸问。
程晨再次点头。
“你从哪儿来的？”
“卡岚姆。”
“我知道！我在学校地理课学过，卡岚姆行星是一颗河网密布的绿色星球，是天然的植物数据库，全球的植被覆盖率超过75%，它也是1.9级宇宙文明，距离2级文明只有一步之遥。”
“哦……”
程晨心想，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他的签证用的是伪造身份，要是仔细查，会发现卡岚姆根本没有这个人。
“天好热啊！”少女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伸手解开胸襟的第一颗扣子，又挺了挺胸。
“是有点热……”程晨勉强应答着，心说，这姑娘怎么回事？黏黏糊糊的，洛林人都是这样的吗？
“您是？”
“程晨。”
“我叫艾米丽，程晨先生，来我住的地方玩吗？就我们两个，我们可以快乐一晚上，您要是喜欢人多，我再叫几个闺蜜来……”少女大胆地拉住他的手，依偎过去，漂亮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滴妈耶！”程晨终于明白了，原来外星也有EasyGirl。
少女确实漂亮，可惜，想要勾引我，先戴副眼镜吧！
“不好意思，我约了人。”他找个借口抽身走人。
艾米丽失望地看着他远去。
程晨确实约了人，但不是现在。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小时，他正好要亲眼看一下，被阉割了本能的洛林人是什么状态的，这很重要。
有些事情不能只凭想象来推测它的好坏，就是俗称的脑测。
少年的内心很清楚，有时候可以糊涂，可以瞎玩，可以犯蠢，但有时候是不行的，比如现在。
公交座椅的运行路线不包括市外，程晨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第二种交通工具。
于是，他联系上李欣，让工坊送来一辆电瓶车，暗海航线就是方便，也是他的最大倚仗。
从市区往外骑，没有遇到路障和关卡，看来，洛林政府没有刻意掩盖，毕竟，阉割国民本能，制造科研机器是银河联邦促成的，在银河系，这就是最正确的事。
越接近冬青市的外环，城市的灯光就越暗淡，风格也越简约，那些精心设计的，光彩夺目的高层建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排楼房拼成的回字形街区，一个街区接着另一个街区，横平竖直，仿佛无穷无尽。
它们是一些单调的钢筋水泥，连瓷砖也没有贴，高标号水泥冰冷且坚硬，宛如一座座铅灰色的冰山。
这种感觉，就像从鲜艳的《GTA5》一下跳进了灰暗的《Inside》。
程晨感到了压抑，目光瞄着街角，生怕有一只拎着公文包的灰先生跳出来。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看不到一个人，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但仔细一看，它并不荒芜，行道树和绿化带显然是几天内有过修剪的，墙壁和地面的破损也有修补过的痕迹。
一个外星少年推着一辆电瓶车，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矗立在远方的灰色楼房，割断了黄昏的地平线，躲藏在城市深处的夕阳，斜射着苍白的光芒，徒劳无力地抹过坚硬的水泥墙壁，渐渐消逝成了灰色的鬼影，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肆意狂笑。
虽然紧张了一小会儿，但终究还是无所谓了，连心里的一点压抑感也消失不见。
他停了车，走到墙角，撩起衣摆，对着墙壁滋了一泡尿。
“主人，您不害怕吗？”小林忍不住问。
“刚才有点慌，现在没感觉了，可能我的适应性比较强吧。”
“我觉得您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地方诡异的很，人都到那里去了？”
话音刚落，‘叮叮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单调而响亮。
程晨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见了楼房内部有脚步声，有相当的规模，就像集合音乐响起，学生们离开教室，一起涌下楼的那种感觉。
“原来人都在楼里，不开灯，干什么呢？”
他沿着楼梯往上飞奔，看到一楼的走廊里，男女老少排成笔直的两队，迈着标准的正步往前走。
他往前跑了一段路，再倒退着走，观察迎面来的洛林人的眼睛——眼神茫然，目光也没有焦距，走神了，不知在想什么。
“先生，你在想什么？喂！”他用力拍打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
这个男人没有理会他，嘴里咕哝着数字和字母。
又问了几个人，也是这样的反应，不管程晨如何大喊大叫，扮鬼脸，也无法让他们的僵硬脸孔泛起一丝波澜。
程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阉割本能应当是彻底的，要是看了他一眼，那就是失败品，这些人无疑都是良品。
跟着他们走入一间较大的房间，没开灯，看不出清楚里面的情况，脚底感受到了凹凸感，打开手机灯一照，果然是盲道，太节能了。
继而照向四周，餐桌林立，人们有序入座，听不到交谈声，动作也很小，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
人们拿起桌上的杯子和吸管开始进食，原来，在楼外听见的是开饭铃。
仔细一瞧，杯子里装着灰色的糊糊，等他们喝完，程晨从包里拿出仪器检测了一下食物残渣的成分，主要是昆虫蛋白和粗纤维，蘸一点尝了尝，没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