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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象筹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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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绍江哈哈一笑,接着便将侯立在门外的女婢招了回来,并吩咐道,
  “替我为和厚兄取那副象牙的筹子来。”
  徐知温闻言又笑,
  “应容犀玉杯,弥增象牙著,淮长兄这是在拿我比箕子啊。”
  他顿了一顿,轻笑道,
  “只是我学不得箕子‘披发佯狂为奴’,怕是要辜负淮长兄的一片盛情了。”
  说话间便有婢女捧了筹筒过来。
  陆绍江一把抓过筹筒,侧头又对徐知温笑道,
  “怎地说到箕子就是孔圣人口中的‘殷有三仁’呢?这回我偏取他另一个意思。”
  徐知温扬眉笑道,
  “哦?竟还有另一个意思?”
  陆绍江手上摇了两摇,当即掣出一签,
  “昔箕子见象箸以知天下之祸,故道家云:‘见小曰明’,夫闻浅语而知深意,岂不是正合了这‘筹令猜谜’的意思?”
  他一面说,一面握住筹底,将携刻着谜面的一侧向徐知温眼前递去。
  徐知温垂目而视,只见那由象牙金刻、章楷正体铸就的筹签上依次写道:
  ——“黯然销魂者,打一果也。”
  陆绍江见他锁眉沉思,不禁笑道,
  “和厚兄且慢些思量,这一筒都是极雅的令,以历代诗词典章为索,兼以谐音律格,最是不好猜呢。”
  话音甫落,徐知温便脱口答道,
  “此物为‘梨’。”
  陆绍江一怔,摊开握签儿的手心,果见谜底如是,不由讶然问道,
  “此字何解?”
  徐知温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苦了,
  “此句出自南朝江文通的《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别’者为‘离’,‘离’字打一果木,音通‘梨’也。”
  陆绍江了然笑道,
  “有别必怨,当饮一杯耳!”
  说罢便照吃了一杯,腮颊更红,复抬手摇筒,少顷又掣出一支:
  ——“古香,打一花木也。”
  徐知温见之又笑,
  “此物为‘桂’。”
  陆绍江摊手,见徐知温又猜对一签,不禁疑道,
  “我只记得唐人诗中有:‘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之句,这‘桂子’对‘天香’倒是题中之义,和厚兄何解这‘古香’之说?”
  徐知温淡笑道,
  “淮长兄所引之句,为昔年徐敬业勤王兵败,骆观光出逃于灵隐寺时落发剃度后所作。”
  “我料想陆将军府中酒筹断无这等言败之签,故而舍此‘天香桂子’,另取李长吉诗中‘山头老桂吹古香’之句,以释此签之‘古’意也。”
  陆绍江大笑,
  “此为‘诗鬼’之《帝子歌》,虽吟古昔之香,却满腹幽怨,以此筹劝酒,怕是不合时宜。”
  徐知温笑道,
  “昔年李长吉因避家君名讳,而被迫不得应进士举,诗中自然满腹牢骚。”
  “李唐愚夫善妒,而武后女主天下,想来我大盛男儿多血性,必不会重蹈前人之覆辙,此筹为警世之言,淮长兄如何能躲得过这一盏去?”
  陆绍江闻言就笑,
  “凭你巧舌如簧!”
  说罢又饮一盏,顷刻间已现醺醺醉态。
  徐知温恬笑,
  “这支酒筹意味虽深,却易生歧义,不如改了它去。”
  陆绍江问道,
  “如何改之?”
  徐知温笑道,
  “不若改成‘赤豹从狸,辛夷车旗’,取典《楚辞》中‘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之句。”
  陆绍江笑着摇了摇头,道,
  “古人虽‘以哀音为美’,但‘山鬼’之祭,终究比不得‘诗鬼’自叹。”
  徐知温微笑不语。
  陆绍江往椅面上撑了记肘,尔后摇手再掣一筹:
  ——“传素,打一菜蔬也。”
  徐知温笑道,
  “‘传’意为‘交’,‘素’色为‘白’,连之谐音名菜蔬,即为‘茭白’。”
  语罢又叹道,
  “这签儿怕是放错了筹筒,释义即可解,何须赘典章?”
  陆绍江醉眼朦胧,
  “不然,不然,茭白多生于水,和厚兄岂不闻汉乐府中有‘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之句?”
  徐知温浅笑,
  “汉乐府以清琅雅正为要,淮长兄却已有酩酊之态,我说谜面忌赘语,便是不愿淮长兄再饮。”
  陆绍江嘻声而笑,朝徐知温的方向斜肘一倾,竟顿生旖旎之态,
  “和厚兄纵饶我,我却要为和厚兄暂且记下这一杯。”
  徐知温只是笑,
  “多一杯不多,且再掣一支来。”
  陆绍江依言,抬手掣出第四签:
  ——“古人有之,不可以示人,打一花也。”
  徐知温淡笑道,
  “这支的意思倒还好,只是酒筹取科举制试之‘截断牵搭’法,不当连而连,不当断而断,未免太俗,哪里配得上这‘象著行令’的风雅?”
  陆绍江笑道,
  “偏你雅得紧!破经碎义成新句,岂不正合了此签中‘绝圣弃知,大盗乃止’的意思?”
  “这谜面虽琐碎,也得和厚兄解了才作数。”
  徐知温随口即答道,
  “此物为‘茉莉’。”
  他淡笑着解释道,
  “此谜面由《庄子》中的上下两句话牵合而成,一句是‘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另一句是‘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
  “故‘古人有之’为‘天下利器’,而今圣人已死,是而二语相叠为‘利末’,花之谐音为‘茉莉’。”
  陆绍江笑叹道,
  “世之不通《南华经》者,恐莫之能解也。”
  徐知温却道,
  “不过是科举破题的窍门,算不得甚么‘文通’。”
  他玩笑似地道,
  “只是对饮之时,还欺人不爱背书,可是待客不周了。”
  陆绍江不以为意,
  “能入陆府与我对饮之人,如何会是那等不通书经的白丁?”
  徐知温微笑道,
  “丈夫得志,何须悉陷书经中?”
  说笑间陆绍江又掣出一签:
  ——“龙袍,打一药材也。”
  陆绍江一见酒筹文字便笑道,
  “果然是丈夫得志之言。”
  徐知温敛容道,
  “此谜于我而言虽不难解,我却不敢以此劝酒于淮长兄。”
  陆绍江点头笑道,
  “和厚兄且解便是,这一杯我独不记下,权作游戏之语。”
  徐知温笑了一笑,道,
  “此物为‘五加皮’。”
  陆绍江展眉又笑,
  “听闻此物酿酒最是进补,却偏巧不得以此令劝酒,当真可惜。”
  徐知温笑道,
  “这一签淮长兄怎地不问如何详解了?”
  陆绍江笑着回道,
  “此为本朝《本草新编》中所载,‘五加皮止利风湿,善消瘀血,分青、黄、赤、白、黑,配五行立论,服三年可作神仙’。”
  “此五色正对战国阴阳家之‘王朝五德终始说’,此五德相生又相克,既释了‘龙袍’的谜面,又合了此签‘为药’的意思。”
  徐知温抚掌笑道,
  “这支签儿的意思比前头几支都好,只是苦于不能细说。”
  陆绍江会意笑道,
  “五加皮乃道家仙经之药,与我大盛所崇之教不同,自然不得细说。”
  徐知温浅笑,
  “道家仙术皆不可信,传闻昔年鲁定公之母单服五加皮而以致不死,与‘怪力乱神’有何异焉?”
  陆绍江笑应道,
  “是啊,此物虽利于除湿,但其余者功效,多是附会之辞,自不须细说。”
  说罢便抬手摇掣第六签: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打一花木也。”
  徐知温视签不语。
  陆绍江先笑道,
  “此签语意直白,典出昔年殷侯妙答桓宣武之言,和厚兄不会单单就这一筹解不出罢?”
  徐知温笑了一下,随口便答道,
  “此物为‘石竹’。”
  他温声释道,
  “取自桓宣武少时与殷侯共骑竹马之典故,昔年桓宣武弃之竹马,而辄见殷侯取之,则知其人之才必在己下。”
  “是故‘殷侯拾竹马’,可简而化之曰‘拾竹’,音同‘石竹’,盖为其之谜底也。”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传报声,一府中豪仆隔着扇门通白道,
  “二位公子可在?将军请见徐公子!”
  陆绍江闻声便笑,
  “和厚兄六签俱解,可见平日都是让着我的。”
  他的笑是明朗的,
  “我爹来唤你了,想来是与徐参将商议完毕了,和厚兄且快些去罢。”
  徐知温坐在原处没动,
  “此筹谜底另有一解。”
  他看向陆绍江,
  “昔年潘安与石季伦同为孙秀所害,世人皆以潘安‘金谷诗’中‘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之句为谶,因而‘竹为石友’,恐非……”
  陆绍江站了起来。
  他的姿态是醉的,神情却十分清醒,手里还握着那支酒筹,
  “魏晋君子所谓金石之交,何能因区区孙秀小人而背信弃义也?”
  徐知温亦站了起来,
  “唐人虽诗云:‘祸福茫茫不可期’。”
  他朝着醉态醺醺的陆绍江作了一揖,
  “但有淮长兄这般的挚友在旁,我定能一免‘青山独往’之苦楚。”
  陆绍江见状,伸手就要去掺徐知温,
  “良友自古当如此,和厚兄不必过于挂怀。”
  他一面说,一面笑着将手中的那支签筹作势往徐知温怀中塞去,
  “今日暂欠和厚兄三杯酒,还望和厚兄此番去后,有朝一日,我能与和厚兄悉数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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