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肮脏邪淫罪人心

　　小和尚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天牢，监牢铁门锁上的一声脆响，吸引了各个牢房的骚动，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走出漆黑的墙角，趴在栏杆上看着这位新来的客人。
　　“嘿，秃驴，你这出家人怎么也进来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小师傅是空虚了吧…….”。
　　“是不是犯了淫邪的戒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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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脏话响在小和尚的耳边。小和尚不明白这世上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形形色色，难道见人落难心里就只有嘲笑吗。在安史叛军烧毁寺庙的时候，小和尚见识了人心的残忍肆虐，在这里，小和尚又见到了人心的肮脏龌龊。
　　小和尚不想理他们，和这样一群蛮夷的人理论，所有的道理都是徒劳，小和尚地上打坐，可是耳朵里还是不断传进一句又一句的污言秽语，思绪开始有些不宁，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股愤怒感油然而生。
　　“小和尚，小和尚”，孔雀从佛珠里跑了出来。
　　小和尚看着孔雀，算一算时间，孔雀在这个时候醒来，外面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孔雀醒了，小和尚就有了心事的倾诉对象：“孔雀，我想师傅了，这个世间，只有师傅的心才是最纯净的”。
　　孔雀嘟着嘴：“小和尚想师傅了，孔雀也想师傅了”。
　　“小和尚虽然打败了蛇妖，可是没能救下那孩子，小和尚有罪，小和尚要忏悔，可是小和尚的注意力不能集中”，小和尚看看周围，那些站在栏杆边讥讽着自己的人每一次仰面大笑都晃动着手脚上的铁镣，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自己的耳边就像他们的污言秽语一样刺耳，可是在他们听来，似乎早就习惯了。
　　孔雀学着小和尚的样子盘坐在小和尚的对面，对小和尚说：“小和尚不用担心，孔雀给你诵静心咒”。说完，孔雀端坐在小和尚的对面，双手合十，静心咒如一股清流涌进小和尚的心里，片刻之间，小和尚神思幽静，耳边的嘈杂听不见了，佛祖的声音随着默念的经文在耳边一阵阵萦绕……
　　醒过来的安心儿，得知小和尚被段崖抓走了，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就来到了大理寺。
　　段崖坐在桌前，看着早上新呈报上来的两起人口失踪案件卷文，满目愁绪，算上这两件，长安城中最近已经有五起人口失踪案了，可调查了这么久，竟然毫无头绪。
　　“大人，安姑娘求见”。
　　听见门外守卫的声音，段崖立刻放下手中的案卷，跑到门口，正对上安心儿推门进来。
　　看着安心儿气色虽然有了好转，但是脸色依然苍白得厉害，段崖过去扶住安心儿过来坐下，手刚握住安心儿的发冷的手，安心儿就如同针刺一般将手从段崖的手中抽回。安心儿知道现在与段崖任何一点的接触对段崖而言可能都会增加段崖对破镜重圆的希望，安心儿不想这样，不想再给段崖希望，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段崖。
　　从段崖手中抽出的手再一次被段崖紧紧握住，安心儿想再从他的手中挣脱，可是没用，这一次段崖抓的很紧。
　　“段崖，不要这样好吗”，安心儿左右摇头躲避着段崖的眼神。
　　段崖看着安心儿的脸：“心儿，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我拒之于千里之外，即使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要把我推得很远”。
　　“我们不可能的”。安心儿已经干涩的双眼再一次流出了泪水。
　　段崖伸出手擦去安心儿脸上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说着：“对不起，心儿，是我没用，我努力了十年却还是没能阻止冷少天把你抢走，可是现在，冷少天已经死了……”。
　　“不要再说了”。安心儿听到冷少天这个名字立刻伸出手捂在段崖的嘴上，因为冷少天这三个字是自己一辈子的噩梦。
　　安心儿冲着段崖摇摇头，说道：“我们今天不说这些事好吗，我听说你抓了小师傅，我是来为他求情的”。
　　段崖点点头也暂时抛开这一段情事，拿出了巡城兵马司下达的告示给安心儿看，上面明明白白底写着小和尚是守城士兵公认的妖僧。
　　安心儿把告示扔在一边，问段崖：“你信吗”？
　　段崖摇摇头，说道：“我不想相信，可是他居然能打败那么厉害的蛇妖，从这点上看，他就绝不仅仅是吃斋念佛的和尚那么简单”。
　　“而且，而且他的手是冷的”，段崖想起了昨晚抓小和尚进天牢的时候，自己给小和尚捆上铁索，无意间碰到小和尚的手，那双手传来的感觉异常冰冷，就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岩石。
　　“这怎么可能，如果他是妖，那他为什么昨天会救我”？小和尚和善秀气的模样在安心儿脑海中怎么也和凶神恶煞的妖扯不上关系。
　　段崖又把那几件人口失踪的卷宗拿给安心儿看，把自己的疑虑也一并说了出来：“最近这几件案子太奇怪了，五个人，毫无联系，莫名其妙地失踪，多年不见的妖灵又出现在了长安，关键是这个时候又冒出一个奇怪的和尚，不知道这几件事是不是串在一起的”。
　　安心儿摇摇头说道：“我亲眼见过小师傅与蛇妖打斗，他们不会是一起的，就算他与常人不同，我还是相信他是一个好人，我希望你能查清楚，不要冤枉了他”？
　　看安心儿担心小和尚的样子，段崖向安心儿保证道：“我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他，只是在这件案子查清楚之前，我不能放他走”。
　　“那让我见见他可以吗，至少和他道一声谢”。
　　段崖点点头，安心儿的要求在自己这里还没有被拒绝过。
　　天牢。
　　段崖陪着安心儿走进天牢，四周牢房里躲藏在墙角的身影似乎都闻到了女人脂粉的香气，躁动不安地挤到了铁栏边。
　　“都不想吃饭了是吗，都给我滚回去”，牢头手里的皮鞭把一只只伸出铁栏的手生生地抽了回去，一声声怒吼把铁栏边脏臭的身躯又赶回到漆黑的墙角。
　　安心儿和段崖已经站在牢房外，小和尚如同没有察觉一般还在定神打坐。
　　段崖想要叫起小和尚，被安心儿止住，安心儿在段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段崖点点头，随后命狱卒打开牢门，自己带着狱卒走到一边，应安心儿的要求，让安心儿和小和尚单独说话。
　　安心儿坐在板凳上，轻声说道：“小师傅，心儿打扰了，心儿感谢小师傅昨夜救命之恩”。
　　小和尚睁开眼，透过安心儿看向自己的神思郁结的眼神看透了安心儿的心事，说道：“阿弥陀佛，小和尚看到心儿姑娘姑娘心里很愧疚，因为你骗了段大人带你来这里，你来这里见小和尚也不是为了感谢小和尚，而是因为害怕，而这种害怕你觉得除了小和尚之外没有人可以帮你了，对吗”？
　　安心儿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和尚居然可以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小和尚绝对不是普通人，而自己来找小和尚也算是找对了人。
　　安心儿想起昨夜蛇妖来抢走孩子的时候，自己在蛇妖的眼睛里看见了冷少天的影子，那么真实，那么清楚，安心儿相信那绝不会是幻觉，安心儿觉得冷少天的鬼魂又要回来折磨自己了。
　　安心儿越想越害怕，甚至一想起冷少天的样子，安心儿都会有想立刻死去的冲动，看着安心儿已经害怕地开始身体发抖，小和尚立刻念起了静心咒，如同佛祖平和有力的声音伴着一声声沉稳的佛钟之声涌进双耳，如潺潺溪水冰凉醒神流进心里，安心儿激动的情绪开始变得平和，发抖的身躯也变得慢慢平静下来。
　　像安心儿所说，或许他真的见到了冷少天的影子，可是小和尚在蛇妖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鬼魂的存在，甚至小和尚都没有见过冷少天的样子，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
　　小和尚示意安心儿坐在自己面前，拿过安心儿手中的丝帕，手指蘸了碗中的清水，在丝帕上画下一串符咒，交到安心儿的手中，说道：“心儿姑娘收好这丝帕，每次心神不宁时，便将这丝帕用水沾湿，里面的静心咒会保佑姑娘深思清明”。
　　小和尚看着安心儿的表情想起来安心儿在看到婴儿死去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而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心儿的表情并无痛苦，甚至还有些释然的意味。小和尚不理解，这世上的母亲不应该都是爱自己的孩子吗？小和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心儿姑娘并不是绝情之人，可为什么孩子死了，心儿姑娘却一点都不难过”？
　　“因为他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又是这一句回答。
　　小和尚听安心儿讲了一个很简短的故事，可是却觉得这个故事其实很长很长，以前觉得自己的故事就是这世间最复杂的故事，现在看来，与安心儿，段崖两个人的故事相比，自己的故事还不够曲折，不够复杂甚至还不够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