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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人们高声喊叫着,火把晃动,呼声震天。
千百双嘴巴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认罪吧。
不然烧死你。
吓哭的小孩被遮住眼睛,掩到了人群中。
此刻再也没有人怀疑,这个人只是另一个耍弄诡计的叛徒。
毕竟他父亲,是地堡有史以来最有名的几个人渣之一。
贝阿伦抬头看着那些佛像和圣母像。他们眼神冷漠,藏在管道之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贝阿伦久久注视着愤怒的人群,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没法反驳。
老疤说的都是事实;而此刻的人群如同午夜暴风涌动的海洋,咆哮着,愤怒着。
自己再怎么呐喊,辩解,微不足道的声音也会被淹没。
贝阿伦张了张嘴,看着那火光下一张张扭曲的脸。
有不少他很熟悉,有些是那条街上他悄悄救下的人;有些是之前自己暗中帮助过的人。他知道他们的名字,曾经在午夜下倾听过他们的祈祷,也曾经在他们饿得在夜里哭的时候,悄悄伸出援手。
而此刻这些人,正拼了命地嘶吼着,红着眼想让自己去死。
这就是他作为鼠王,暗地里小心翼翼支撑华族活动了十五年的报酬:仇恨;无人知晓。
此刻看着黑暗中愤怒而不理解的人群,青年心性让他突然心口一热。
他真的想在这儿说出真相。
好好让这些毫无知觉的人看个清清楚楚。
自己是头号叛徒的儿子,可是自己忍辱负重做的一切呢?
贝阿伦深呼吸着闭上眼,努力压抑着这个念头。
人群见他沉默,呼声更高了。
“烧死他!”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呼。
更多的人开始应和。
烧死他!
贝阿伦只觉得脖子上的青筋在跳,他环视四周,热血涌上脑袋。
说吧,承认自己就是鼠王。
说出来!
他说不出口。
只是狠狠瞪了老疤一眼,随即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老疤见他死不认罪,顿时心中一阵怒火四起,大声在他耳边吼——
认罪!不然现在就烧死你!
随即狠狠地按住他的脑袋,往铁柱上磕去,一下,又是一下。
他的鼻血蜿蜒着流下来,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耳朵中一阵嗡鸣。
周围的叫喊和骂声似乎更激烈了,恍惚中他似乎掉进了水中,周围的光影和叫喊变得模糊而遥远。
那一天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贝阿伦的心头。
2.
在回廊深处的黑暗里,水洼被火把照的通亮,倒映着男人濒死的脸庞。
自己仿佛又成了当时那个少年,看着地上垂死的那个人。
“你愿意答应么……”
少年贝阿伦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睛发酸,拼命点着头,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嘘……只知道哭,是没法接下这脏活的……”那人的气息断断续续,“不过,我们时间都不多了……现在,跪下。”
他的眼神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露出一个笑。
“你会被人误解,甚至背上种种骂名,再也没法回头。一旦走上了这条路,所有人都将是你的敌人,没有爱情,没有家人朋友——你能承受么?”
“能。”
“你将不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最无情的罪犯,最狡诈的骗子,最残酷的领军者……”
他咳出血来,眼里爆发出最后一丝活力,死死地抓着贝阿伦的肩膀,“你将是下一任鼠王。”
男人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吐出最后一句话。
“站起来吧,鼠王贝阿伦。地堡的一切,是你的了……”
3.
闭着眼睛的贝阿伦沉溺在回忆中,直到一根火把几乎戳在他的脸上。
火把噼啪地烧着,热量蛰得皮肤发疼,几乎点燃他的头发。
“准备点火!”一旁的老疤大喊,“我们别浪费时间了。”
“我有话想说。”他轻声说。
人群的呐喊戛然而止。
“你大声点!”
“我有话想说——”贝阿伦提高了声调,“对你们在场所有的人,只有一句话——”
所有人静静屏住呼吸,看着他。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
“警探马上就到了,你们快跑吧。”
人群爆发出一阵失望地咒骂。
老疤使了个眼色,一个手下走到台前,高高举起火把,在欢呼和众人瞩目中去点燃贝阿伦脚下的柴堆。
贝阿伦闭上了眼睛。
一声啸响——
拿着火把的土匪,被一根箭射穿了胸膛。
4.
众人呆呆地看着中箭倒地的那人,他咳咳地吐着血倒下,手中的火把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嘈杂的声音似乎被猛地剪断了。
刹那间一切很静,几秒漫长的仿佛像一个世纪。
黑暗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警备局来了!跑啊!”
人群顿时炸了锅,哭声,尖叫声在通道里回响,人们丢下火把,拥挤着四下流窜,拥挤的脚步踩灭了火把,漆黑的通道里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声。
通道的尽头,有一个人影不紧不慢地冲着这边来。
眼见自己的手下都准备跑路,老疤气得抓住旁边的一个人的领子,拉到面前大吼,“你看清楚了,对方只有一个人——”
手下面色苍白,张嘴欲答,却猛地被一根箭射穿了喉咙,血喷了老疤一脸。
老疤骇得魂飞魄散,再次看向通道尽头的来人。
那个瘦削高挑的身影披着斗篷,不慌不忙地冲着这边走来,如同闲庭信步的死神。
大吼了起来。
“都给我上!”
5.
老疤熟练地缩到了贝阿伦背后躲避箭矢,打了个呼哨指挥着手下包抄上去。
那人拉弓放箭一气呵成,伴随着几声尖锐的哨音和惨叫,只是眨眼间,老疤的手下还没近身,就死了三四人。
“小心!”
剩下的人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的通道里,大气也不敢出。
“别放箭!”老疤紧张地举着火把,躲在贝阿伦身后大喊,“再放箭,我就点火烧死这个叛徒!”
回答他的是一发快箭。
好在两人反应不满,听到声音便骇得及时低头闪躲,那箭方才险险地贴着头皮擦过,没把两人扎成同一根签上的羊肉。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
“你疯了!”老疤气急败坏地大吼,“他的命也不要么?”
对方拉起弓对准了这边。
老疤骂了一声,从贝阿伦身后闪到一边,大吼着让所有人冲锋。
可是他的手下却吓得缩在墙角——偶有一个大吼着冲上前,可没等三步就被一发箭射翻在地。
剩下的人再也不出声了。
老疤一时间气得脸色发青,但眼看形势不对,也只能憋着火吹了声响哨——
撤。
土匪们如获大赦地四下流窜,可正在这时,那名来客却看着流窜的土匪,无聊地摇了摇头。做了个意料之外的动作——
他居然丢下了弓箭,把它踢到一边,冲着老疤耸耸肩。
来,我不用弓了,咱们继续。
6.
周围的土匪看到这这幅情景,顿时疑惑地停住脚步,四下张望着。
这家伙,不打了?
经历过大阵仗的老疤本能地觉得事情有诈。
“撤!”老疤大吼,“老地方集合!”
那人眼见土匪依旧没有战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解开了斗篷,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地上遗落的火把照亮了高挑的身影。
不知是谁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个女人。
混乱的火光下,银色的长发似乎染上了夕阳般的暖色调;精巧的五官配合着柔媚的眉宇带着一种独特的妩媚风情。可是那双眼睛却带着三分冷峻,危险和妩媚两种气质奇妙地混杂在同一张脸上,居然让一时间忘了时间,似乎周围的混乱和嘈杂都显得遥远而微不足道。
斗篷褪去,落在地上。露出她内里利索的打扮。
轻薄的贴身装勾勒出姣好的身体线条;凹凸有致的身材明显有着黑猫般的柔韧和轻盈,突然收窄的腰线和修长的双腿,就连老疤一时间也看得懵了。
罗斯托夫-娜塔莎。
地堡的银星。
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了这个名字。
老疤呆滞地张了张嘴,随即,亢奋的大吼飘荡出好几条隧道——
“她是议长的孙女!所有人听好,就算死也要把她拿下!”
7.
罗-娜塔莎。
警备局首领,议长的孙女,欧罗人的“银星”。
土匪们眼见神秘人的真身居然是女人,似乎全然忘却了刚才她轻松收拾掉几个人的凶悍,一时间嚎叫着一拥而上。
狭窄黑暗的通道里,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挡不住十几把刀摸黑往身上乱捅——毕竟,蚁多咬死象。
一旁的老疤上一秒高声地命令手下冲锋,下一刻立刻踩灭火把,不声不响地朝通道中落荒而逃——经历过叛乱的他早就看的透彻。
火把骨碌骨碌滚落在脏水洼里,火焰滋滋作响,剧烈地跳动着。
在光线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贝阿伦看见娜塔莎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个小巧的夜视仪戴在头上,熟练地摸出腿上的匕首翻了个刀花;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火把在脏水中彻底灭了。
土匪们在黑暗中举起刀,摸着黑叫嚷着冲上前去。
贝阿伦叹息一声,默默闭上了眼。
8.
娜塔莎心不在焉地收回匕首,看着匆匆带人赶来的蛇沙。
“你迟到了。”
蛇沙看着满地的尸体,吹了声口哨,大笑着用脚尖翻看死尸。
“今天什么日子?圣诞节么?”
“肯定不是我的圣诞节。”依旧被五花大绑的贝阿伦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蛇沙看着被绑住的贝阿伦,又看了看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娜塔莎,笑着走上前。
“虽然看来两位已经见过面了——但是容我再次介绍一下,这位是贝阿伦,我们的合作伙伴——”
“被绑着的合作伙伴。”贝阿伦提高了音量,“解绳子的时候火把拿远点——小心火星掉到油上。”
没人行动。
一阵沉默。
贝阿伦觉得有点不对,硬着头皮继续开口,“等什么?不解开绳子,难道要先给我现在的糗样拍张照?”
靠着墙的娜塔莎抓起火把,走过来打量着他。
“我有话要问你。”
9.
“我这副模样,你指望我回答什么?”贝阿伦扭动身子,示意对方松绑。
娜塔莎眯起眼,没有接话。
她慢慢把手里的火把靠近柴堆,火焰劈啪作响,只差一寸就能烧死贝阿伦。油淅淅沥沥地滴着,几乎烧着他的衣服。
周围的警探静默地看着,蛇沙面带笑意。
“好吧,我明白了。”贝阿伦额上渗出冷汗,拼命把身子扭得离火把远一点,“你想知道什么?”
“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什么意思?”
警探分开一条道路,一个人影被押着走了出来。
贝阿伦脸色一变。
云娜含着泪看着自己。
“现在,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前两天差点被当成叛徒的女孩,现在会在你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