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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那一堆人两眼放光的样子,中年门客露出鄙夷的微笑,果然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穷酸,真不知相爷为何请这些人去学宫论战?看他们打扮哪像是士子们温文尔雅的模样。
咳咳,南匡子狠狠瞪了弟子们一眼,把帛书卷起来放回袖代,又拱手对门客笑道,“辛苦了,请尊客转告邹相,就说我等一月之后,准时赴约。”
他说着给田东递了个眼色,田东上前掏出一小袋刀币塞到门客手里,门客掂了掂,嗤笑一声,随手扔在地上!
“还是留给尔等买菜吧!”
他把布帘放下,吩咐车夫打马回去。
众弟子顿时怒目而视。
“八风不动。”南匡子喝道,“汝等要学以致用,如此才有长进。”
苏秦笑笑,弯腰捡回钱袋,“这等鼠目寸光的小人,别脏了我们的钱。”
南匡子挥手让众人回草堂去,当众弟子们乖乖就坐之后,他端坐在案几边,沉吟了半晌,目光从每名弟子脸上缓缓扫过问道,“汝等说为师派谁去好?”
一半弟子嚷道,“苏秦!”
另一半人喊,“张仪!”
这两个人选,并不出南匡子意外,他笑眯眯看向苏秦,看他是什么态度。
苏秦举手道,“我也选张仪,张师兄口才好,脑瓜子灵,苏秦自愧不如。”
他虚怀若谷的样子,立刻博得了在场师生的一致喝彩。
草堂内除了张仪外,几乎所有人都表了态,众人于是齐刷刷看向他。
“张仪,汝呢?”南匡子问。他也是明知故问,包括自己在内,在座的师生自然知道,张仪肯定会说是选苏秦了。
张仪盯着苏秦头发有些杂乱的后脑勺,果然想都不想就开口道,“我选苏师弟,上次舌战他赢了口才出众的秦国萧士子,而在临淄又用隐语打败了稷下学宫的一众弟子,张仪不如也。”
“不,师兄,是你行!”苏秦摇头道。
“不,师弟,是你!”张仪跟着摇头。
“是你!”
“不不不,是你!”
他们像两只麻雀一样,是你是你就是你,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不少同学听得掩口而笑。
南匡子皱眉看着台下这两只麻雀,心里也是一团纠结,说实话,这两个弟子,各有手段,张仪理论扎实,口才严谨,而苏秦剑走偏锋,语出新奇。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还真不知选哪一块肉好?
沉默了半晌,南匡子喝了一口水,道,“这样吧,距离大赛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汝二人好好研习,不仅研读鬼谷子各篇,还有熟读诸子百家之言。一月后,为师会对你俩做个测试,谁表现好,为师就派谁代表我们纵横派出征稷下学宫。
苏秦和张仪一齐起身,朝台阶上的南匡子拱手道:“谨遵师命!”
……
驭手驾着马车沿着蜿蜒的碎石路下山,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
门客突然叫停马车,说要去林子里方便,让车夫在路边等他。
门客钻进路边的小树林,却没有选择在任何地方蹲下,而是走上一个青草坡,坐了下来,仿佛在等什么人。
又大约过了一刻钟。
树丛发出被人拨动的声音,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快步走了过来。
此人浓眉大眼,手臂垂膝。
赫然正是纵横派大弟子田东。
中年门客崔放看见田东过来,拍拍屁股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田东,少主让我交代你三件事。”
田东闭了闭眼,微微叹了口气,抱拳沉声问,“崔先生,请讲。”
“一,一旦有鬼谷先生回山的消息就立马传消息下来,二,那个秦国来的萧士子如来山中探访,他的一举一动要及时禀告少主。三,学宫大赛,你门派若是选定是谁出战,你要提前通知少主,少主说,若此人是苏秦,那么他在比赛之前看什么书,做什么练习,你都要一一向少主禀报,不得有误。”
崔放斜眼问,“听明白了吗?”
田东立在原地,没有吭声。
崔放哼了一声,“田东,做人可不能忘本哪,相当年,没有主母收留你和你母亲,恐怕你们母子俩二十年前就饿死在臭水沟里了。”
田东依旧没有吭声。
崔放又冷笑道,“再说,少主吩咐的这三点要求,并不过分,既不图财也不害命,只是传递几个消息而已,少主仁义,也不希望太为难你。”
说到少主这两个字,田东眼前出现邹律川那张七分温文三分带笑的脸,怎么看都不像个心机重重的人。
他仰头看天,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崔先生,请转告少主,田东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少主这三个要求,不敢推辞,田东答应!”
崔放拍了拍衣摆,笑道,“这才像句人话。你明白就好。”
说罢,正想走人。
突然被田东拦住跟前道,“崔先生留步,田东话还没说完。”
“你想说什么?”崔放刚才被吓了一跳,立刻皱起眉头问。
“请崔先生转告少主,田东做完这三件事后,就将老母搬出相府。从此我们母子和相府两不相欠。”
崔放一声冷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了田东一眼,大步走开。
……
相府花园。
午后的阳光照在一池碧水上,有风吹过,水波荡漾起阵阵涟漪。
“呵呵,两不相欠,田东是这么说的?”邹律川身子歪在栏杆上,笑着问道,手一边向池中投着鱼饵。
“少主,这是田东的原话。”崔放立在一旁毕恭毕敬的说道,哪有半点在云梦山见南匡子他们师生时的骄横。
此刻如一条摇头摆尾的家犬。
“崔先生,一路劳顿,辛苦了,你去账房领500钱喝酒。”
“多谢少主!”崔放弓着身子,后退几步之后,才转身离去。
邹律川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外,这才轻轻对空气一挥手,一个身影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
“桃矢,从今日起,派人看好田柳氏,不要让她私自和田东见面。”
“属下遵命。”黑影倏忽不见。
邹律川将手里的鱼饵全部洒到池中,水中鲤鱼互相争夺,温顺的鱼摇生一变化作一头头疯狂嘶咬的狗。
他静静看着,轻笑一声,“田东,有你母亲这个鱼饵,你总有一日会和这池水里的鱼一样,成为我的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