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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语进入这个由自己亲手装饰完成的院子时,温暖的太阳已经有一半落到了围墙下。
空气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转凉,开始弥漫出深秋季节该有的寒冷和肃杀。
顾暖还是像苏不语上午离开时一样,窝在台阶上的躺椅上,像一只小猫一样,安静地睡着了,小巧的双脚从并不宽大的毯子里露了出来,因为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而不断地蜷缩着,睡梦中的顾暖也微微蹙起了双眉。
苏不语轻轻地走到顾暖的身边,摘下围巾缓缓地盖在她露出的双脚上,然后转身向厨房走去,很快又端着一杯热水放在躺椅旁边的凳子上,看着顾暖已经放松的眉眼,苏不语轻快地笑了起来,再次转身进入厨房里。
当苏不语再次出来的时候,双手拿着一份碗筷,放在了堂屋中间的四方桌上,然后走到了檐下。
而顾暖已经醒了过来,双手捧着水杯,嘴巴轻轻地摇着杯沿,看着布满红霞的西方天空,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苏不语走过来的脚步声,赶忙将嘴从杯沿上松开,装作正经喝水的模样,眼神胡乱地游移着。
苏不语轻轻地从顾暖的手中抽出早已经空了的杯子,指了指已经放上了晚餐的桌子,示意顾暖饭已经做好了。
被揭穿的顾暖脸上像是涂上了天边最后的晚霞,红的美艳不可方物,但弥漫开来的饭菜香味打破了她的尴尬,顾暖赶忙站了起来,装作好奇地问道:“今晚做的是什么?这么香。”
苏不语拿起椅子上的毯子,披在了顾暖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做手势,顾暖已经自己来到桌边看了起来:“小黄鱼炖豆腐,小黄鱼香嫩,豆腐金黄,汤汁浓郁,很不错呦。玉米桑葚脆饼,看着就很香甜啊。等等,这个是什么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顾暖揭开中间砂锅上的已经包好毛巾的锅盖,更加浓郁的香味四散开来,但顾暖却发出了一声哀嚎:“不要啊,又是乌鸡汤,天天都要喝,就算你做的很好喝,但也受不了啊……不语……”
苏不语来到了顾暖的身边,没有理会身边漂亮女人哀求的眼神,拿起桌上的碗,盛起了一碗鸡汤,放到了顾暖的身前。顾暖不情愿地接过汤,坐在桌边,嘴巴咬着碗沿,慢慢地啜饮着。
苏不语则坐在顾暖的对面,手上拿着一本彩色的儿童故事绘本,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用笔在划着什么。
这是顾暖让苏不语买的,每天用来给还在肚子里的婴儿讲故事,按照顾暖的说法,婴儿出生之后这项工作就是苏不语的了,所以要他提前温习一下,苏不语也没有拒绝,好像和顾暖一样,忘记了自己其实不能说话的事实。
而顾暖也注意到了苏不语并没有吃饭,同时桌上只有自己在用的一副碗筷,顿时眼泪汪汪:“说吧小语,炒今天的菜用了多少瓶敌敌畏?”
苏不语正在默默记着故事书上的内容,听到顾暖的话,不由地翻了一个白眼,用铅笔轻轻地在书页的顶部写下了一句话,然后一边把汤匙递给顾暖,一边将写的东西递到他的面前:“答应了师父,晚饭去她家吃。”
顾暖接过汤匙,随意地拨弄着碗里的鸡汤,同时好奇地问道:“那个和你玩的最好的女孩?好像是叫陈灵对吧?”
苏不语目光停留在顾暖手中的汤碗上,盯着随着搅拌而产生涡旋的表面,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的顾暖直接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那你怎么不早说,第一次去见对方家里人,总要带点小礼物的,要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我去找找。”说着就要站起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苏不语用笔头敲了敲桌子,示意顾暖坐下,然后做了一个ok的手势,顾暖将信将疑地又坐下捧住了汤碗:“你已经准备好礼物了?”
苏不语回以一个肯定的微笑,然后指了指顾暖面前的汤。
刚才还火急火燎的顾暖重新坐回了位子上,一边但还是前倾着身子,眉飞色舞地叮嘱道:“记得到人家家里去要注意礼貌,明白吗?”
苏不语认真地点点头。
“但男孩子也要大方一点,虽然你不能说话,但是我相信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开朗一点好吗?”
苏不语再次认真地点点头。
“还有……”
苏不语轻轻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顾暖手中的汤,阻止了顾暖兴高采烈的叮嘱。
顾暖一边低头喝汤一边小声的嘀咕道:“人小鬼大,回来一定要和我好好说说!”
没等苏不语回答,顾暖又支支吾吾地赶忙咽下嘴里的汤,喊道:“现在都这么晚了,快去吧,不要让人家等。”
苏不语举起手上的书,上面早已写好了一行字:等你吃完。
顾暖没有拒绝,也停止了自我想法的表达,开始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晚餐。
当她喝完汤的时候,苏不语正好看完手上的书,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顾暖手上的碗,转身进入厨房帮她盛饭,身后是顾暖嘟囔的声音:“少一点。”
苏不语端着装满米饭的碗回到桌子边时,顾暖正一只手拿着一块细长三角状的玉米脆饼,嘴里也鼓鼓的嚼着食物,一脸享受的表情。
将手上的碗放到顾暖面前的桌子上,没有理会吃相如同小女孩的顾暖的埋怨,蹲在她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顾暖也像被按摩的小猫一样,没有了声音,开始安静的消灭碗里艰巨的任务。
这是每天晚餐期间都要进行的按摩环节,这当然是苏不语的说法,如果让顾暖的形容,那么肯定是类似于“小色狼”“吃豆腐”之类的词句,但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苏不语的按摩,正相反,有时候会因为苏不语没有按摩而耍性子不愿吃饭。
苏不语轻轻抚摸着顾暖已经高高鼓起的肚子的同时,展开了自己感知类异能仅有的两种视界,不管自身体力的急剧消耗,开始慢慢检查顾暖的身体状况和她腹中孩子的情况。
在几分钟的探查下,大量预估范围内的数据和正常的生命能量波动传回了苏不语的大脑,经过快速的分析,得出顾暖和孩子状态良好的结论。
即使这样,苏不语也决定从明天开始搬过来住,不仅是因为顾暖已经快到妊娠期,更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浓浓的迷雾在慢慢将自己包围,迷雾中不断传来越来越近的声音,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雷声和乌云,又像是捕食者的脚步声。
“吃完了。”顾暖的声音打断了苏不语的思考。“快点去吧,碗碟我来收拾。”
苏不语直直地看着顾暖的眼睛。
顾暖愣愣地眨了眨眼:“我总要客气一下吧。”
……
当苏不语将碗筷洗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顾暖正站在廊檐下,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拿着苏不语的围巾,看到苏不语从厨房出来,便立刻向他招手。
苏不语快步走过去,轻轻地微伸脖子,让顾暖可以更加轻松地为他戴好围巾,当顾暖完成这项已经成为默契的事情后,又拍了拍苏不语的肩,用认真的语气叮嘱道:“路上小心一点,还有记得邀请那个女孩来我们家做客,不要忘了哦。”
苏不语微微愣了一愣,苏不语第一次从顾暖的口中听到,“我们”这个词,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字——“家”。看着顾暖饭后略微有些红润的脸,苏不语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屋内。
顾暖又整理了一下苏不语的围巾,笑着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回去休息,你快去吧,明天见。”
苏不语摆摆手,然后缓缓走出了院子,关好门后,然后缓缓走出了院子,关好门后,如同一只敏捷的黑猫,在昏暗的巷子里快速穿梭着,按照陈灵告诉他的路线,很快就在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
还没等苏不语敲门,双开的木门就被快速打开了,陈灵轻松从缝隙之间钻了出来,一边拉着苏不语,一边往里面喊:“小晟,客人来啦!”
紧接着宽大的木门便被完全打开,一个围着厨房围裙的高大男子出现在门内,左手手肘抵着门柱,右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拭着水,脸上是亲切温暖的笑容:“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苏不语看着这个靠在门柱上的男人,正是那个黄昏时候在巷子里和他擦肩而过的男人,只是奇怪地,这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出现,好像面前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居家男人。
苏不语脸上也慢慢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和男子的笑容有几分相似。
陈灵左右扭着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相视的笑脸,疑惑地问道:“原来你们见过面了啊~”
男子脸上的笑容不变:“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过,小哥仙人谪尘风采,一顾难忘。在下王晟,幸会。”说着,将已经在围裙上擦干的右手伸向了苏不语。
而就在自称王晟的男子伸手的一瞬间,苏不语一直低垂的右手也同时抬起,最终和王晟的手几乎一起到达彼此的中间,握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多年未见但仍有默契的老友。
王晟刚想继续说些什么,陈灵直接抬起脚,踢在了他的腿上,喊道:“这么正式干嘛,别吓着我徒弟。”
被小姑娘踢了一脚,王晟却是嘿嘿一笑,没有任何不满,松开苏不语的手,说了声“请进”,就转身走进了院子。
苏不语被陈灵拉着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没有关系。陈灵则拽着苏不语进入了院子,一边走一边在苏不语的耳边小声说道:“小晟虽然喜欢说些奇怪的话,还爱捉弄人,但是人还是很好的,而且做饭很好吃。”
进入院子后,呈现在苏不语面前的依旧是普通的场景,花坛,石桌,水井,石榴树分布在院子的四方,正屋下有高高的台阶。
屋子中门打开,可以看到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红木的桌子,王晟正站在桌子旁边,正在手法熟练地包着饺子,嘴里哼着调子轻快但词句不明的曲子。
在陈灵的带领下,苏不语跨过了正屋的门槛,看到进来的两人,王晟笑道:“要试试吗?”
苏不语看着桌子上的大盆小盏,各种各样的馅料,点了点头。身旁的陈灵也兴高采烈地叫到:“我也来!我也来帮忙!”然后想就拉着苏不语去院子里洗手。
王晟的眉毛也挑了起来:“咦~我的大小姐怎么愿意十指沾上阳春水了?莫非是……”没等他说完,就看到陈灵已经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王晟立刻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做了个拉上嘴上拉链的动作。
等陈灵拉着苏不语走出房间的时候,王晟才轻轻地将没说出口的话喃喃道:
“灵隐凡尘风隐空,俯仰生杀弹指中。十载不沾阳春水,识君才思做莲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