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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展冲出会议室之后，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他对于工地的案子，脑子中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幸好，他还有三分自知之明，请来了顾问。
”如今这个案子，无非就是几点，对工人，一边安抚一边示威，对治安局买通。如今正是宵禁管制时刻，松城绝对不会想看到问题变大。”
苏展频频点头，”怎么安抚，怎么收买？”
顾问笑的很灿烂，”分局的上官裁决和咱们很熟悉，过去说说好话，送点礼物，很容易解决。至于那些工人，打击出头的，拉拢跟风的，主使者让他永远闭嘴就行。”
苏展想了想，感觉没什么问题，突然又升起几分不好意思。
”主意是你的，事情也是你办的，是不是就没有我的自我实现了？”
”话不能这么说。”顾问险些表示肯定，赶紧从脑海中压榨出合适的说辞来：”苏少知道在社会中，人们都需要什么职能么？”
”什么？”
”最底层的人，比如士兵，比如工人，他们要的是技术职能，会打仗会建造。”
”中层的人，比如军官，比如高管，他们需要的是人际关系职能，能够安抚人心，团结群众。”
”哦……”苏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最高层的人，比如将军，比如企业首席执行官，他们需要的是概念职能，他们需要引领整个集体未来的方向。也就是说，他们不用懂得怎么打仗，怎么建造。也不用去安抚底层的人，他们只要想明白未来作什么就够了。”
说到这，他对着苏展露出灿烂的笑容：”您让我去做事，就是最高级的概念职能啊！”
”哦！”
苏展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最高级”三个字打动了他的内心。
”是不是就像这样，比如低级的，那些妓女，她们就需要技术好……嘿嘿。再上一点，就是妈妈桑，她们要管人，但自己不上。最后就是韩虎，他只要在后面最高级就行了！”
顾问沉默了一下，”……您说的对。”
说话间，两人的车到了工地。
经理见少东家来了，赶紧迎了上来。苏展在简陋的工棚里走了半天，被各种味道薰的直皱眉头，而预料中工人看见他都扑上来跪下求助的样子并没有出现。
很多工人都散了，也有一些留下来，蜷缩着身体挤在一起，从帐篷的阴影中投来冰冷的目光。
一群打手跟着少东家，保护他的安全。
他转了半天，皱起眉毛，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于是只能压低声音，问跟在身后的顾问：”我们……是来干什么来着？”
”恩威兼施。”
顾问被这些目光看的不自在，也压低声音。
”恩威兼施……”苏展点点头，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冬日天气，他穿的很薄，出来的时候热情似火不觉得，现在感觉冷了。
顾问赶紧把一件大衣披在苏展身上。
大衣在寒风中吹了半天，冰凉冰凉的，让苏展又打了个哆嗦。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经理察言观色，”苏少，要不要去办公室歇一会，然后再来查看？”
苏展的劲头还能撑一会，他强忍着寒冷在帐篷间走了一会，收获无数疑惑和冰冷的目光。
”苏少，我冻得受不了了，要不咱去歇一会？”
顾问察言观色，主动提出来。
”行，那就歇会吧。”
苏展”勉为其难”的答应，向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两三步后开始加速，把众人都甩在后面。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了不对。
他已经走到了帐篷群的边缘，前方的帐篷里隐隐透出光芒来，那光芒显得有些怪异。
苏展的心中没有尊重别人隐私的想法，一把抓住帐篷的边缘，用力掀开。
一个身体被他扯了出来，冷冰冰砸在他身上。
苏展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嗓子已经领先主人的思维，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几名保镖赶紧抛过来，七手八脚的分来，把苏展保护在身后。
那具冰冷的身体是一名工人的，现在已经成了尸体。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液像是火焰般凝固。
松城处于警戒状态，一点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
保镖们安抚住了少东家，然后报告了巡逻队。
数十分钟后这条消息上报到了治安局总局，然后传到了蒋志明那里。
楼天铭赶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
蒋志明在门口等着他，接他进去。如今整个工地都被戒严了，治安员拉起了警戒线，打手在里面看守，一片肃然。
”怎么回事？”
楼天铭问道，心中却没多少波澜。
这段时间他见过的死人比认识的活人都多，心里有点麻木。
”人死了——这很正常，但是死法不正常。”
蒋志明的神色有些奇怪，带着楼天铭飞速走向不远处的帐篷。
”工地因为上次闹事的事情已经被封死了，正常人出入不了。这个人是被人用刀子割了手腕，失血过多，应该是建筑师干的。对方还用血液画了个火焰，生怕我们不知道他是焚晓似的。”
”……生怕？”楼天铭看向他。
”对，不符合焚晓的风格。不用自杀，不用催眠，还画画？一副栽赃的样子。”蒋志明淡淡道。
楼天铭点头。
他们来到帐篷前，那名肌肉已经僵硬的工人脸色发青，躺在白布上。
楼天铭蹲下身子，轻轻按压他的伤口。
他的右手手腕上划出一个深深的伤口，血肉像婴儿的嘴般翻卷，割断了动脉，血液流出来几千毫升，把大半个帐篷都染成了黑红色。
”的确风格不一样。”楼天铭点头道。
还算那些人有些敏感，发现血液涂抹的火焰之后，立刻封锁了现场，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毕竟在官方宣传中，士兵进城戒严，就是因为一个叫焚晓的丧心病狂的组织想要颠覆松城政权。
楼天铭看着他的物品，突然神色一动。
一个字典静静躺在帐篷内的杂物上。
他拿起字典，简单查看了一下，手指突然在封皮上停住了，仔细摸索两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来。
他对着光芒看去。
”楼先生，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晚上六点卫明广场见。”落款是一朵火焰。
”怎么样？有发现么？”蒋志明的声音响起。
楼天铭背对着他，不动声色的把字条收入口袋，平静道：”没有，你看这个字典有没有问题？”
蒋志明皱眉看着他的动作，”你没带手套？会破坏证物的。”
”忘了，无所谓，鉴定把我的指纹刨除不就行了？”
”没这么简单……”蒋志明摇摇头，带起手套小心把字典收起来，叹了口气。
如今的松城，程序也都乱了，确实没必要遵守。
”如果没有什么发现，我们先出去吧。”楼天铭道。
”好。”
两人走出建筑工地，看到一个脸色很难看的青年在几个人拥簇中，大吵大闹着。
楼天铭感觉他有点眼熟，随即想起来，他竟然是几个月前被他和关夏打昏的那个少东家，叫什么来着……好像姓苏。
苏展并没有看见楼天铭，或者说看见也没在意。
他正在发泄着第一次行动受挫的恐惧，顾问和经理都垂着头站在他面前，听着他的训斥。
”废物！”
”一群废物！”
”都死人了，还要我来发现！”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楼天铭不愿意和他碰面，避开那个方向，和蒋志明离开工地。
”我们只能等着？”蒋志明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从他们接受林柏的命令开始，或者说从更早开始，他们始终是被焚晓牵着走。即使想到了什么问题，可又因为各种问题不能动手。
楼天铭嗯了一声。
胸前口袋里的那张纸条让他有些心不在焉，心脏跳的有些快。
”你和林柏讲了这些事了么？”
”讲了。”
”他怎么说？”
”他没有回答我……你似乎不想管这些。”
蒋志明摇摇头，转身想着她的车走去：”那我只能去跟线索了。”
楼天铭等着他离开后，犹豫了一会，踩下油门，向着卫明广场驶去。
猎狐人对他的行踪及其了解，焚晓似乎也及其了解，而他甚至不知道两方是用什么方法监控他的。
楼天铭对于目光极其敏感，但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有问题的视线。
车子驶到卫明广场，这里已经翻修过，当初和畸变老听激战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
因为警戒和冬天的关系，这里人烟稀少。
楼天铭示意两名一直跟在身后的裁决骑士等在远处，自己向着广场走去。
这两人既是他的保镖，也是他的监视者——他自愿找来的监视者。
虽然昨晚的能力试验把他们甩开了，但今天楼天铭还是主动联系上他们。
他对老主教承诺把线索都告诉他，自然要把这两个见证者都叫上，而林柏也没有对这两个裁决骑士表示异议。
暗淡的天光穿过云层，宛若一道道利剑插落在城市里。
广场周围的灌木枯萎，松树呈现墨绿色，冰雪已经融化发黑，在苍白光线中更显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