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一天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未来主义的风格已像古代红墙青瓦一样烂俗。充满水晶质感的合金城市建筑群高耸入云，在全息灯光的投影下更显璀璨，令人神迷。
　　这座城市被五花八门的飞行器和抬头望不到尽头的穿梭梯分成了高中低几个维度。
　　顶层高级炫丽多彩，来往人群都衣冠楚楚，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高雅。
　　中层区域的人们忙碌而又沉默，虽然人流汹涌，却安静有序，像是分工明确的蚁群。
　　底层区域脏乱无序，散发着腥臭的暗渠，画满不知所云涂鸦的墙壁，游荡在街头的身影，时而夹杂着从某处传来的尖叫声，一切的一切与这座城市光鲜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
　　陆鸣就在这个城市底层的一条小巷里默默地走着。他走得很慢，但并不像街头混混那样脚步轻浮。倒像是草原上的孤狼，在停止狩猎之余，采用着徐徐慢步这种最节省体力的做法。
　　他的眼中投射出与十六七岁少年不相符的坚毅。他衣着朴素而整洁，尽管左边袖子空空荡荡。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怜悯之感。只会令人感觉他是那种觉得即失去了一条手臂，也可以自食其力地生活下去的孩子。
　　“已经快到凌晨，做完这份工，回去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陆鸣自语道。
　　每天兼职几分工作的强度并没有压垮他，尽管浑身的肌肉已经有几分酸痛，反而让他斗志昂扬。上午去超市理货，然后去料理店帮厨，随后夜店收银，凌晨再去垃圾场清理。换作别人早就叫苦连天，他却觉得充实。忙碌的工作，好强的性格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肉体的残缺。只有这样才让他感觉到是实实在在地活着。
　　穿过小巷来到垃圾场，他麻利地换上了工作服，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时代，垃圾分拣处理早已实现了自动化。陆鸣的工作的只要是适当进行监控，并处理一些问题就可以了。其实他的工作也早已不需要不需要人工执行。但是为了适当地保证就业，一些相对轻松的工作还是保留给了人工操作，而非电脑智能控制。
　　工作简单而又轻松，但是陆鸣依旧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确保每个环节正常有序地执行。其实无论他是否关注，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产生。其他人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就是开始的时候扫一眼。然后就躲在在监控的死角睡觉去了。
　　一起值班的老袁就是这样，交班的时候就带着一身酒气，此刻大概正在更衣室里沉睡。
　　整个垃圾处理流水线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分拣机械臂灵活地把各种垃圾进行着分类。高度发达的城市每天制造着惊人数量的垃圾。种类五花八门，废弃包装，衣服鞋帽，形形色色的电子产品，很多都是崭新的。
　　“真浪费啊。搞不清楚顶层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都没怎么用过怎么就都扔掉了。”陆鸣心中常常发出这样的感慨。
　　陆鸣虽然眼馋，但是操作人员不能自己跑到垃圾堆里去自己淘宝。因为一切都在系统的监控之下。垃圾分捡有着严格的标准和记录，如果发现操作员自己在垃圾里面淘宝。被发现立即会被开除，而且会被记录到个人征信系统，以后再找其他工作可就难咯。
　　陆鸣当然是非常珍惜自己的工作的，虽然眼馋但他从没动过这种心思。
　　他从小无父无母，被一个老人收养，老人姓梁，大家都叫他梁老。梁老年轻的时候倒也才华横溢，在一所大学担任教授，从事人工智能研究。只是研究的方向与主流背道而驰。取得成果也无法得到业界认可，一直受到排挤。
　　后来年纪大了，学校看他浪费了大量的金钱，却没有任何成果，加上系里领导对他进行的打压，就被解除了聘用合同。其实即便如此，以他的资历还是可以在顶层区域生活得很好。但是被解聘后梁老却不知收敛。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和主流学术界对抗，最终遭到了全面封杀。
　　被赶出了城市的上层区域。梁老也不以为意，索性搬到城市底层区域，靠着自己丰富的知识和技能给人搞搞维修，倒也可以糊口。
　　陆鸣很小的时候被梁老捡到，在底层区域像陆鸣这种残废的弃婴并不少见。很多固然是天生残疾，但是更多的残疾弃婴是被黑道割去了某些器官或者肢体，用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罪恶在这里并不罕见。
　　巨大的垃圾分拣流水线静静地运行，虽然陆鸣眼睛依旧紧盯着控制屏幕，脑海里还是有一股倦意袭来。毕竟人不是铁打的。连轴转的工作让陆鸣这样精力充沛的少年也有些不支。开始只是淡淡的一点，但是很快就浓郁起来。陆鸣虽然很想让自己一直保持着清醒。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身兼多份工作，如果不适当地打个盹，是不可能完全扛下来的。
　　正当陆鸣正准备美美地眯上一觉的时候，垃圾分拣流水线却出人意料地停止了。监控屏幕边缘闪烁着红色的报警。这种情况十分罕见，至少在陆鸣从事这项工作的这几个月从来没出现过。
　　虽然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陆鸣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并上岗前的培训他都认认真真地完成，各种异常的应对按照程序进行即可。虽然老袁名义上是夜班班长，但此时他正在更衣室里鼾声大作，去叫醒他难免会惹得他不高兴。
　　陆鸣熟练地进入了控制后台，发现是一个逻辑报错导致了垃圾分拣流水线停止工作。这表示有一件垃圾系统无法识别，所以没有办法进行分拣归类。这倒是十分罕见，因为系统是带有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在积累了海量的数据之后，几乎可以识别出所有有物品。
　　“嗯。是三号通道内的一个东西不能识别造成里的。”陆鸣很快找出了那件物品。垃圾分拣流水线可以同时分拣上万件垃圾，许多条通道同时进行扫描识别分拣。人工不可能关注到每一个点，只有问题出现时才能将其找到并解决。
　　陆鸣飞快地调出三号通道的画面，“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件不能识别的物品是一件机械手臂，不是工业用的机械手臂，而是仿造人体手臂的机械手臂。一般来说这种手臂用作为假肢也是非常常见的，灵活性，可操纵性都不输给真正的手臂。甚至军方特别部队或黑道会成员会对自身进行改造，装上这种手臂用以加强自身的战斗力。
　　但是画面上这条手臂和一般的假肢机械手臂有着明显的不同，一般的假肢手臂是钛合金制作，呈现银白色。这条手臂却是黑黝黝地，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一般作为被人丢弃的假肢手臂表面应该附有硅胶皮肤。这条手臂却光秃秃的。
　　而且这个手臂构造和假肢机械臂构造也有差异。陆鸣并不懂人体解剖学，但是还是能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
　　这只机械臂恰好也是一只左手手臂。看得陆鸣不禁心中发热，他自己买不起机械假肢，如果能把这只手臂装起来自己用那该多好啊。
　　但是陆鸣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虽然一瞬间他产生了将这只手臂据为己有的念头。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开始手动操作系统，完成这条机械臂的分拣。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条手臂还真的很难归类。
　　“废弃医疗器械不行，废弃机械不行，废弃金属材料也不行。废弃玩具还是不行……总不可能是废弃情趣用品吧。”陆鸣挠挠了脑袋，不断地尝试着对机械手臂进行分类。
　　结果陆鸣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分类失败之后。没办法，按照程序他必须将其归类为丢弃类。整个垃圾分拣流水线很快又正常有序地工作起来了。
　　望着正常运行的流水线，陆鸣的睡意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中充满了火热，没人理解他内心对一条机械臂是多么渴望。如果这条机械臂被分拣回收，他绝对不会抱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现在按照正常程序，这条手臂将被丢弃，那么他完全可以去把这条手臂去捡回来，如果能修理好给自己装上。那他能胜任的工作就更多了。
　　晚班的时间快就将过去了。陆鸣的眼睛依旧盯着屏幕，心里却在不断地盘算着，如何去把这条机械手臂捡回来。
　　“嘿，小陆，想什么呢？要下班了，交接班记录写好了吗。”陆鸣背后被人拍了一下，随着声音传过来的还有一股浓重的酒气。下班时间到了，老袁准时醒来，准备下班了。
　　“我这就写，设备一切正常。”
　　“嗯。夜班辛苦了。有点喝多了，醒了还得再喝二两透一透。”
　　“老袁，还是少喝点。遇上上级过来巡检可就糟糕了。”
　　“没事，老员工了。心里有数。赶紧写交接班报告。”
　　陆鸣拿起笔，思索了一下。并没有把今天异常情况写进交接班报告，毕竟他想去把那条手臂捡回来。没必要在交接班记录上留下痕迹，虽然一切都是符合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