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

　　很久以前。
　　九战之后，黄帝依然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更严重的，黄帝这边，甚至没有人看清过敌人首领的真实面貌。
　　或者说，看过的人都死了。
　　每逢大战，敌人身上就笼罩着厚重的浓雾。
　　没人知道他是谁，穿着什么皮毛，拿着什么武器。
　　黄帝已经动摇了。
　　“小子欲万战万胜，万隐万匿，首当从何起？”他跪在峡谷之前，这样问九天玄女。
　　玄女从没有现身，这次也没有，峡谷中只是飘荡出闪亮的飞絮。黄帝坚信，玄女就隐居在那里面。
　　黄帝伏在地上，小心地伸出手触摸这些飞絮。霎时一股滚烫的暖流涌便了全身，两眼前不断变亮，突然黑了下去。
　　黄帝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手掌上留下了一道道神秘的血痕，似乎还涌动着暗光。
　　这是道制胜神符！
　　按今天的角度来看，大概是高浓度的U子瞬间涌入给神经所造成的灼烧，在末梢暴露出来了。
　　黄帝欣喜若狂：“多谢玄女！多谢玄女！”
　　…………
　　第十战。
　　一如既往地，大雾又一次弥漫开。黄帝的军队在山一样雄伟的大雾下，就如同一群蝼蚁。
　　碎石，箭矢从雾中飞来，随即传来此起彼伏野兽的嚎叫。
　　黄帝坐在木车上，闭上眼，高举手掌，露出那道神符。黄帝猛地睁开眼睛，一道光从手掌中闪出。只在一刹那，大雾被层层拨开，沿着神符的方向穿出了一条大路！
　　黄帝驾着战车带领军队冲锋，所到之处，迷雾散尽，很快，阳光就又遍及了大地。敌人无处遁形，双方开始了激战。
　　从白天杀到黑夜，又从黑夜杀到白天。
　　折矛断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黄帝站在残损的战车上，冲向了刚刚勉强站起来的敌人首领，把他狠狠地压在车下。
　　这次黄帝看清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常年被雾气净化的清澈的眼睛，雪白的皮肤，俊美的脸庞，强健的体魄，这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他死死盯着黄帝，如同挣扎的猎物，身体还在试图放出雾气。他的目光让黄帝躲闪不及。
　　黄帝举起长矛，长叹一声，刺了下去。
　　后来有人问起这位首领的模样，黄帝始终没有说。于是他们就猜测，这大抵是个怪物。
　　有人说他“兽身人语，铜头铁额”。
　　也有人说他“人身牛蹄，四目六手”。
　　还有的给他起了个名字：
　　蚩尤。
　　…………
　　…………
　　…………
　　V国南部。
　　百年一遇的台风袭击了这里，乌云暴雨已经在这里驻足了三天三夜，却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
　　年逾花甲的卓毓作为新上任的南部执政官，日夜做着疏通交通，抢修大混乱时期毁损的公共设施这些琐碎而又繁重的工作。而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重建工作困难重重。
　　卓毓靠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旁。窗外是雨雾迷蒙。点亮一根烟。电子烟雾盘旋着上升，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如同一个鬼魅的蓝影。
　　烟雾散去，单向玻璃门上的蓝色条纹闪烁起来，外面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请进。”
　　玻璃门打开了。那人走进来，递上一块屏幕，显示着V国南部的地图，绿点标志着已完成的抢修项目，红点标志未完成的。
　　在一些高级的组织和企业中，这种屏幕已经取代了传统的纸张，关闭状态下与一块玻璃无异。一块这样的屏幕，就抵得上一间资料室了。
　　卓毓摸了摸眼镜框，眼前一道蓝光闪过，启动了全息镜片。
　　镜框与皮肤接触，可以通过人眼在看东西时结构的细微变化判断物体的方位和远近，再通过电磁波干扰对光线进行偏折，免去了一些老花眼需要不停地将眼镜戴上又摘下的麻烦。
　　屏幕上西郊区一带几乎布满了的红点。
　　那人解释道，“西郊区被大雾笼罩着，能见度极低，没有信号，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联系不上里面，导航也找不到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卓毓轻叹了一声，放下屏幕，关掉了全息镜片。
　　“时刻关注那边……一切以修缮设施为主，总统交代的事先放一放。”
　　“……”那人低头沉吟了一下，“叶煌总统马上就到了，前几天说过的，他最近会过来观察，支持一下这边的工作。”
　　卓毓驾驶座椅默默地移向落地窗旁边。透过沾满雨滴的玻璃，抬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总统还特别交代了，请卓部长在他来的这段时间里不要随便出楼走动。”
　　卓毓沉吟良久。
　　“这也是为了部长的安全，毕竟上次多亏了叶总统多留了心……”
　　“你走吧，韩霖。”
　　…………
　　…………
　　…………
　　西郊区。
　　叶煌从车上下来，立刻有人过来给他撑伞。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
　　护送他的车队规模不大，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在蒙蒙烟雨中更显的短小。
　　望着眼前这片巨大的迷雾，叶煌面无表情，直推出手掌，瞬间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云雾中随即渗透出千万缕白光，犹如坠在地上闪烁的雷云。
　　云雾很快散开来，周遭也亮了起来，叶煌和随从人员的身上一度飘起了高温蒸腾起又液化下来的水汽。
　　雨还没有停。
　　就这样，迷雾刚要复合，就被叶煌击散，周而复始，叶煌已经带领着士兵，深入迷雾中央。叶煌走到一间房前，手中握了一把光线，对准了这间屋子。
　　旁边的迷雾突然聚集起来，形成一根巨大的云柱，朝着叶煌冲来。潮湿寒冷的气流吹的叶煌等人站不稳脚。
　　叶煌又一挥手，四周的光线旋转着汇聚在叶煌手里，叶煌用力一推，一道脉冲对着云柱射了出去，云柱被击散，叶煌又回过手一扫，顷刻间木屋被轰平，云雾也迅即散开，叶煌等人身上又蒸腾起了水汽。
　　叶煌拍拍手，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雨还没有停。
　　木屋的废墟里，伸出一只手。周围的雨滴突然停止下落，在各自的水平面里绕着一条轴线旋转飞行，轰地一声，一道云柱冲天而起。在场的人都打了一个寒战。
　　叶煌回过头来，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云柱底端，一道激光扫过了云柱。云柱自下而上消失了。叶煌向原路走下去，士兵们对着废墟又是一顿扫射。
　　叶煌他们终于离开了。
　　留下了木屋废墟上的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手。
　　雨还没有停。
　　…………
　　…………
　　…………
　　几天后，台风消失了，新闻里女声用标准的发音报道：
　　“近日，郊区出现了一道异样的云柱，云柱存在了数秒后便消失了……南部执政官卓毓就辖区内大量能力者外逃向总统致歉，表示此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