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

　　公元2027，地下室。
　　灯光昏暗，用的是仓库里翻出来的老式电池，是路凌儿时流行的那种，现在居然还能用。
　　破木桌子围了十来个A党员。路凌清点了一下人数，比预想的要多。
　　“能联系上的，基本都来了……大家也能看到，情况不容乐观……”路凌抿住嘴唇，微微低下头。“我党过去做的不够坚决，才落得今天这般落魄。但是，几十年来A党的政绩大家有目共睹，V国需要A党。而且，我党有深厚的人员基础，全国应该有相当多的A党员了。我们能吸取教训，有决心，也有能力夺回政权……”
　　场下反应平平，表情有的严肃，有的萎靡，有的心不在焉。路凌完全在气氛之外。
　　“那……我们之中，有谁是能力者吗？”
　　无人回应。
　　“……今天就先到这吧。希望大家能够尽自己所能，为我党的事业出力。下次会议，时间地点另行通知。”
　　完全不出路凌所料，A党已经丧失斗志。接连不断的败仗已经让A党成为一盘散沙，总统的电话更是给了A党们致命一击。当初的A党员，如今有的流亡，有的加入军阀麾下，甚至有的也成了军阀。参会的这些人，大概是当年共同奋斗的时日还印在脑子里，不愿就这么背弃吧。
　　而路凌不同。
　　没人见过路凌表现出很大的情绪波动，任何时候都是。即便是在这个当口，他也依然冷静干练，随时准备战斗。若是词典上要解释坚毅这个词，大可以画上他的眼睛。想让这个人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年轻的女党员何璐，临走时站在门口，明亮的大眼睛噙着泪水，颤巍巍地问路凌：“我们，真的还有希望吗……”
　　“当然，”路凌微笑着说，“时刻微笑，保持信心。该来的一定会来。”
　　路凌想起他第一次看见何璐的那个下午，温婉的阳光透过她利落的短发，洒在何璐动人的笑脸上。
　　何璐揩干泪水，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路凌从小就被教育不要对别人说谎，但路凌更多被教育的，是不要让别人掉眼泪。
　　…………
　　…………
　　…………
　　公元2031，军阀几乎被消灭，B党建立新政权。举国欢庆新时代的到来。
　　而A党再也没有开过第二次会了。
　　这一下，仅剩的几个党员也和路凌失去了联系。
　　最后一个打给路凌的，是何璐。
　　游行的车队，踏着嘈杂的音乐，缓缓走来。
　　“……路前辈……对不起……我，我坚持不下去了……没有用，没有用了……我们……失败了……”何璐有气无力，奄奄一息，听上去已经哭哑了嗓子。
　　“小何……”
　　“没关系的，前辈，请务必替我们活下去……”
　　电话挂断了。
　　信仰能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信仰的破灭会带来直接的彻底的死亡。
　　车队走远了，音乐声逐渐扭曲，逐渐消失。
　　“请务必活下去……”
　　路凌呆坐在电话旁边。
　　何璐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中。
　　“请务必活下去……”
　　路凌站起来。
　　务必活下去。
　　找回从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