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色中的决战 下

　　强光灯下，虚空门前，所有人都沐浴在种族厮杀的残酷与血腥中。整个地球上只有人类一个种族独霸着实幸运，可人种间的歧视，国家间的仇恨都让人类自己深陷战争和仇杀中难以自拔。
　　但这些终究还是人类间的流血冲突罢了。如果说两次世界大战，八千多万亡魂的哀嚎成为萦绕在人类心头的噩梦的话，现在的人类社会已经不需要因为百年间的无数场战争而感到不安了。仅仅一天，地精怪物杀死的人类超过十亿！而被人类杀死的地精也几乎达到五亿。
　　人类间的厮杀太漫不经心了。再大的纷争和仇恨，也不可能让一个国家倾尽所有力量去武装自己，拼尽全力去杀死敌人——有子弹就全部倾斜光，没有子弹就上刺刀，刺刀卷刃了就用拳头，拳头稀烂就用牙咬，牙齿崩碎便用脑袋去砸，直到人身上最坚硬的脑壳骨碎裂，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最后一滴血流尽……不够，还不够，血肉炸弹能在死后继续伤害对方，剧毒的血液能从动脉溅出杀死对方，如果宿主病菌缠身，还可以用瘟疫感染对方的健康之躯，好让后来人更加轻易地杀死对方。
　　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战争，真正的不死不休，交战的双方只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更完美地杀死对方。斩草除根，种族灭绝，在神明创造的另一个世界里，这些才是普世价值观，才是种族生存下去所必须交给下一代的东西。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刻入骨子里，写进基因中。永恒的战争将继续下去。
　　外交和休战也是存在的。但连人类都知道没有永恒的朋友，那些异族更加清楚，联盟是为了杀死太过强大的敌人，休战是诡计阴谋最好的温床。
　　直到今天，在体育馆前这块并不算大的空地前，这群少男少女终于初窥到了不死不休的种族战争。
　　“我快脱力了，谁能顶上来啊！”
　　“不知道，向后面传话吧，林落带那个很惨的哥们儿后退了，现在没有指挥的！”
　　“该死，我真的快不行了，后面的兄弟，你上吧，我休息一会儿。”
　　“不好，那边有人被木棒打中了，先把他拉回来。”
　　“黄轩，你背后那道伤口还在渗血啊，真的不要紧吗？”
　　“不碍事，徐茂，你还是尽量别参加战斗吧，你的才能不适用于现在，别战死在这里了。”
　　“你也当心，黄轩。”
　　战场失去指挥仅仅几分钟，这个战场就开始显出乱势，受伤的人数也顿时上升到了两位数。。
　　“我们退吧，死守体育馆大门也能保护同学们不受伤害的。”
　　“是呀，受伤的人越来越多，等大家都打到脱力，就是排队送命了。”
　　“林落也不知道虚空之门到底会开启多久，可是上一次开启了几乎一个小时，这才十分钟就打成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啊！”
　　退意萌生，一个人首先向后退开一步，就会有更多人跟着后退，一步、两步，最后就会演变成大逃亡，好像跑得慢上一点就会丧命似的。
　　“怎么办，黄轩？”慕依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但她仍然不愿意轻易逃走，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并不比她强化少的男人们居然率先逃走了。
　　“哎，明明只要大家敢上，轮流休息交替包围，完全可以打……事到如今，也只有退了。”黄轩也很无奈，他是比其他人享受到了更多资源，如今已经凭普通人之资开始冲击常人四倍的身体素质了。但他所承受的攻击也是最为猛烈的，别人合力对付的敌人他需要单独对抗，别人受伤还能后退轮换，他背上挨了一刀却还是死战不退——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不，是在逼迫自己，想要追赶觉醒者们的脚步，必须以命搏命，将生死置之度外，方有可能弥补天资的不足之处。
　　“只剩我们几个了，不能硬扛，慕依你和徐茂他们先撤，黄轩接着退，我的状态比你们好，我帮你们殿后。”张玥的武器已经换成了地精战士的利刃，仿佛如鱼得水般疯狂斩杀着地精们。她的身体素质已经超过常人五倍，面对这些身体素质只有她一半的地精，就和切菜砍瓜一样简单。只是蚁多咬死象，强如张玥也不敢硬扛所有地精，更何况持刀地精对她的威胁着实不小。
　　众人一退，地精的数量就开始不断上升，最终如一道绿色的浪潮一般冲向体育馆大门。现在的幸存者们还不知道，这些智力低下的低等地精在穿越虚空之门时，就只剩下屠戮异族的本能了。或许日后高智慧异族传送到地球时能和人类进行谈判，但若人类自身太过弱小，高智慧异族绝对会比低智慧的怪物还要残忍。毕竟，对很多强者而言，赐人一死是最轻松的惩罚了，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比比皆是。
　　体育馆大门处，一个匆匆搭建的防御工事草草收工，说是工事，其实就是用桌椅搭造的杂物堆罢了，能不能扛住地精的一波冲击还是问题。
　　“没有远程攻击手段，真是麻烦。”林落安顿好几个伤势严重的伤员，望着门口已经短兵相接的战线，皱着眉头道。
　　“是啊，近身作战就是拿命来拼，天堂在左，战士向右，这句话还真没有说错。”正在接受包扎的黄轩也难得有空闲喘一口气，虽然校医强烈不建议他过会儿继续投身战斗，但他绝对不会放过可以战斗的机会。能够变强是一点，最重要的是，黄轩发现他居然渐渐开始享受战斗了。
　　“张玥越来越强了，特别是得到那把刀刃之后，估计她一个就能杀光我们全部吧……杀手，她是明星也就算了，我居然还能有个杀手同学，现在想想都觉得奇妙。”林落看着如同中流砥柱般站在战线最前端的张玥，不由为这名女中豪杰而感叹起来。
　　“张玥很强，不仅是觉醒者，还是在和平时期就掌握强大杀人技巧的杀手……但她绝对不是最强的，杀手、特种兵、运动员等等，那些站在各领域巅峰的人中肯定也有觉醒者，他们又该有多强呢？”
　　包扎完毕，黄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体育馆的电力只是维持灯光都已经很奢侈了，根本不可能打开空调。十二月寒冬的冰冷让那些体质弱的小姑娘冷得瑟瑟发抖，但此刻上半身赤裸的黄轩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光是体内的热血就让他感受不到寒风的温度。
　　“那么，队长，我上了。”黄轩拍了拍林落的肩膀，就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只是林落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受伤到如此程度的人还能这么淡定地踏入生死战场。
　　黄轩的力量也许不是最强大的，黄轩的战斗技巧或许不是最精妙的，但黄轩的气势绝对超越张玥，是众人中最令人不敢接近的！上半身缠着绷带暴露在寒风当中的他，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也仿佛地狱中的魔神。他比怪物更像怪物。
　　战斗还在继续着，但尽管人类一方占据着地利人和，也还是有人难以避免地受伤。林落在努力的指挥战场调整各人间的站位，后方的苏晓筱也在极其努力地动员更多的人加入战斗，但现实终究不是理想化的电影。终于，还是有人因为战斗失误，把血流干了。
　　第一个牺牲者出现在虚空之门开启后的半小时，战线本来就处于白热化阶段，所有人都处在极限状态下，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帮助别人。
　　那个没有运气继续活下去的男生，也不是胆小之人，他也坚持作战了许久，只是为了杀死眼前已经中了一刀的地精，他一个猛地前踢，重心不稳，地精被他踢倒在地的同时，他也没法控制地摔倒在地。
　　“唔……”
　　很不幸，他摔倒的时候身边并非战友，而是一个拥有极强战斗本能的持刀地精，他摔倒的第一时间得到的也不是来自战友的援助，而是一柄冰冷的刀刃。
　　地精的武器一刀扎进他的身体里，这还不够，刀刃硬是被怪物旋转了一圈，以确保破坏受伤者体内的脏器，接着又迅速向旁边一拉——肚腩直接被划破，肠子和一些内脏碎片混着血液流了一地，显然是活不成了。
　　而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第一个牺牲者惨死当场的同时，离他不远的另一个男生正巧看见自己的同学被就地格杀的残忍一幕，一瞬间的愣神让他被一个普通地精一棒打中，之后在一阵眩晕感中迷迷糊糊地被拖进了地精的人海中，三秒的惨叫后，便再没了声响。
　　夜色中的决战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第二道虚空之门消失，再也没有地精突然涌现，再也没有地精还站立于这片血流成河的土地上时，战线附近的所有人都仿佛从地狱旅游回来的游客一般，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地精的尸体堆了一地，粗略估计也得有近一千，而死在第二波地精袭击下的，只有五名战士。
　　只有五个牺牲者，都让众人沉默了良久，可林落知道，这一次自己选对了。因为在他预见的场景里，死在第二波地精袭击下的人，超过三百，这个数字几乎是预知梦境中第一波幸存者总数的一半！而现在，幸存者尚有九百多，比起梦境里的四百人左右生还，情况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