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循环

　　“人生来就是消耗，最终全心全意地迎接死亡，当死亡被循环，时间被不断拉长，我们开始在消耗中成熟，在死亡中积累能量……”
　　光
　　乳白色的光
　　隐隐约约的光
　　透过阿莎长长的眼睫，照进她的瞳孔。
　　“我……这是……这是在哪儿？”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更糟糕的是记忆，记忆一片模糊，仿佛把所有时间线上的动作都压缩在了同一帧。
　　干涩的感觉从双唇一路传导到她的大脑。
　　“水……”
　　她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
　　随后袭来的肌肉酸胀感让她的头脑有了一丝清醒，身下冰凉的触感传来，双眼缓缓聚焦，她看清了身前的事物。
　　一个巨大的房间，四角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远看有，近看无的那种光。
　　一排耷拉着脑袋的男人被锁链拴在她的对面。
　　【好熟悉的身形】
　　她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光在一瞬间变得更暗了。
　　【是锈胡子他们！】
　　“嘿！罗！”她想喊对方的名字，却发现上冲的气流在喉咙处戛然而止，她的嗓子哑了。
　　这时候，阿莎才想起一件更严肃的事情。
　　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儿的？
　　“你醒了？”
　　一个温暖的男声响起，好看的杯子和香浓的咖啡一起被递了过来。
　　阿莎抬起头，眼前是一个潇洒明媚的金发男子，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她再向后瞧去，发现锈胡子他们都不见了，那些被铁链拴着的男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这是在哪儿？”
　　阿莎谨慎的接过冒着热气的咖啡抿了一口，这该死的地方实在是太冷了，尤其是她现在身上还湿着。
　　喝了一小口热饮，暖洋洋的感觉让她清醒了不少。
　　“你在我的船上。”
　　“你的船？”
　　“是的，我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幽灵船——美人鱼号的船长。”
　　依稀的星光仿佛是艾兰孤勇的侧颊，惨白的的光线淬炼了时间所有绮丽的色彩。
　　“美人鱼号？”
　　阿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连续的记忆中灵光一闪，随即黯淡，又仿佛什么也没能忆起。
　　“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她看着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柔软的金发。
　　“我记得我之前……”说到这里阿莎忽然住了口，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匕首和利剑都不见了踪影，身上的铠甲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你之前飘在海里，昏迷不醒，是我把你救了上来。美女，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落水？”
　　“我，我叫伊斯格蕊，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你见到我的同伴了吗？”阿莎的目光有些闪烁，脑子飞速运转。
　　“你是说那些身穿黑甲的男人？”艾兰明知故问。
　　“他们在哪儿？”阿莎的语速不自觉地增快了。
　　“别着急，伊斯格蕊，那些人就在船上。嘘！他们正在休息呢，等他们醒了我会告诉你的。”
　　“好的，谢谢你，船长阁下，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阿莎看着艾兰紫罗兰色的双眸怔怔出神，鬼使神差地问了这样一句，话说出口，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觉得眼前短暂性的眩晕了一下，几个说不清因果的片段涌现，一双淡紫色的双眸冷漠地看着她，红色的鲜血充斥了整个世界，好像是她的血。
　　幸好艾兰在这时候开口了，温柔好听的男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可说出的话语却让她再次堕入深渊。
　　“我叫艾兰，艾兰•葛雷艾恩！可不要忘了哟~”
　　“我叫艾兰，艾兰•葛雷艾恩！”
　　“是你！”阿莎的面色陡然一变，双眸被无尽的惊恐之色填满，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就是面前这个微笑的男人，不，微笑的恶魔，残忍地杀害了黑风号上的所有成员。
　　艾伊尔临死的哀嚎；
　　锈胡子绝望的眼神；
　　白鸦喷涌而出的鲜血；
　　“哦？你又记起来了？不愧是铁种，真是顽强！可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艾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他轻轻摸了一下阿莎的侧脸，食指从她翘起的鼻尖一路滑到她的红唇。
　　“又？”阿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不连续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但是艾兰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
　　“嘘！你很困了，睡吧，睡吧。”
　　“噗！”锋利的短刃刺入，阿莎的心下一朵血花绽放，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记忆连结成片，她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恶魔，然后带着全部的记忆一同坠入黑暗。
　　死亡不是终点。
　　至少在“美人鱼号”上不是。
　　……
　　光
　　乳白色的光
　　隐隐约约的光
　　透过阿莎长长的眼睫，照进她的瞳孔。
　　“我……这是……这是在哪儿？”
　　“欢迎回来，阿莎！”
　　“你是谁？”
　　阿莎觉得这双紫罗兰的眸子似曾相识。
　　但是没有闪回。
　　“我是艾兰，艾兰•葛雷艾恩。”
　　阿莎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失焦。
　　“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环顾周围，阴冷潮湿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落水了，我把你救了起来。”
　　“你？”
　　“我这是在船上还是陆地上？”
　　“你在我的船上，我是美人鱼号的船长。”
　　“美人鱼号……”阿莎恍惚了一下。
　　“我是一个人？”
　　“一直都是。”
　　“我……你听过艾伊尔、锈胡子、白鸦这些名字吗？”
　　“从来没有，我的女士。”
　　在阴影下，艾兰的紫眸被金发遮挡，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隐约感觉他身后有无数的亡魂在嘶吼哀嚎，挣扎着想要离开。
　　“也许是我记错了吧。”阿莎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紧的眉头，不对！她的剑呢？
　　“你是在找你的武器吗？”艾兰递过来一套女式盔甲以及匕首和长剑。
　　“哦，多谢你了。”阿莎接过短剑，目光有些躲闪起来。她不记得自己醒来后和人说过自己叫什么。
　　“不用客气，阿莎，你等等，我先出去一下。”
　　艾兰起身离开。
　　一道月光流向他的心房。
　　“又失败了吗？”他头也不回，只是打了个响指，一道阴影迅速地缠上了阿莎的脖子，短暂地挣扎后，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
　　光
　　如此纯净的星光
　　涌进阿莎茫然的双眸
　　而后无边无际地向四周温柔地蔓延
　　她微微长了长嘴，一道珍珠般的泪痕悄然从颊边滑落，调匀了千载难褪的忧伤。
　　“欢迎回来，阿莎！”
　　她缓缓抬头，轻柔而坚定地吻住了面前金发少年双唇。
　　“你好，我亲爱的船长！启航吧！”
　　……
　　在死亡中，我们抵达，至今还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只是，我们不再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