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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是当世大儒,曾经官至谏院御史,一腔热血为国为民,实属我等庙堂中人的楷模,可惜周先生壮年辞仕、急流勇退,归隐民间,却是让朝廷失了一员得力大臣,实在令人扼腕。”宗师道赞叹着道:“近日周先生游学到州城,恰巧本官当年殿试时有缘见过周先生一面,一直心怀钦佩,得见先生如见圣贤,于是就有了今日之筵,这般说来,周先生才是今日之主宾,来,先生,宗师道敬你一杯,以前宗某远在蜀中,先生在京中,不得拜望,今日了却心中愿望,当浮一大白!”
满屋的人都举起了杯子,同声道:“敬周先生!”
周朗举起杯子,与众人一饮而尽,酒干杯放,气氛如純香的酒,愈加的浓烈起来。
坐在主桌的,是宗师道夫妇,他们的独女宗胜仙,陈莹陈禹姐弟,周夫子,以及几位州府中的官员,另外两桌主要就是州衙官员、城中亲近宗家的豪门大户和这些人带来的子弟了。
除了宗师道以外的其他人,对于周夫子并没有多少印象,毕竟开禧北伐已经过去很多年,韩诧胄主导的这场战事于他们没有刻下任何的痕迹,周朗不过一个大力鼓吹声援北伐的御史,大家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众人也是仅仅的跟着宗师道敬了一杯酒,关注的重心就随之转移,陈莹和宗胜仙天姿国色般的容颜吸引了座上大部分人的目光。
美酒醉佳人、明月伴清心。是夜月朗风清,厅中佳客满座,文人居多,很快的,就进入了这时代流行的酒令环节,当然了,宗师道是上官,下面又是晚辈占了多数,不适合行那种一人一首词的常态酒令,不过无妨,这难不倒心思活络的读书人。
“宗大人一门书香,不但出身武进士,文采也极为了得,如果选择文考科举,也必然一举入得官家面前,真真的文武双全,乃我大宋栋梁也。”酒过三巡,菜上五道,一员州官站了起来,笑得如一朵花开的满嘴马屁道:“今天这么高兴,又有周先生这样的大儒在场,不如请座上的才子才女们作些诗词,一来为宗大人提前贺寿,二来秋日将尽,应个景讨个吉,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他话出口,众人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酒要佳人酿,方才醇香,桌上佳肴可口,如果再有一两首拿得出手的诗词下酒,更添了文风,让宴席显得雅致脱俗,特别是能让两位才名远播的女公子下场作词,那就再好不过了。
宗师道筹措一下,看向周夫子,周朗伸一伸手,道:“请大人做主。”
“好!既然如此,那就让诸位小辈显显身手。”宗师道乐呵呵的笑着,撸着下巴上的一缕长须:“就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香尽收稿。我等老朽,也做个评判,如有作得好的,重重有赏!”
他的夫人在他身侧,抿着嘴笑:“老爷对子辈们,总是大方的。不过女子不宜出头,女儿们就免了吧。”
宗师道伉俪恩爱,笑着附和夫人道:“夫人说得是,那就让小子们露一手吧。”
此言一出,让怀着小心思等着看佳人风采的人们略略的失望,不过这不便表露,于是众人立刻大声叫起好来,热情洋溢,有仆役马上过来,搬了几张桌子立于一边,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流水般的上来,须臾功夫,就设下了写字的排场。
有人端过一个香炉,将一支檀香插了进去,香是上品,大厅里顿时香气缭绕。
二十几个年轻人立刻过去,各自占了一张桌子,握笔蘸墨,憋着劲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的想在知州面前露一手,也有早作准备的,预先就已经打了腹稿,此刻挥毫引墨,下笔如飞,然后搁下笔得意洋洋的左顾右盼。
“陈禹贤侄,你也去,让宗伯伯看看,这些年可有长进。”宗师道摸着胡须,含笑对陈禹道:“你读的虽是武学,却须知读武学不等于以后就要带兵为将,我也是武学出身,如今还不是做的文官,大宋文尊于武,不精于此道以后难有寸进。”
陈莹和宗胜仙坐在一起,小声而矜持的说着话儿,闻声抬头,担心的朝弟弟看了一眼,正要出言婉拒,却不提防陈禹大刺刺的站起身来,无所畏惧的道:“宗伯伯有言,侄儿敢不从命。”
看他施施然的下场,陈莹不禁错愕,知弟莫过姐,陈禹肚里有多少墨水她最清楚,虽然一直在读书,却没把心思放在上面,要他打个拳耍个腿舞枪弄棒倒还不错,真要在这种考验急智沉淀的场合短时间内作出一首拿得出手的词,就太勉强了。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陈禹就会变着法子的推脱,姐姐陈莹一边配合,糊弄过去也就是了,今日却一反常态,陈禹居然信心十足的去跟一帮学子拼文笔,太过耸人听闻。
宗胜仙凑过脑袋来,在陈莹耳边悄悄的道:“二郎今天怎么了?胆子这么大,你给他写了草稿?”
陈莹摇摇头,知道宗师道关心弟弟学业,但不知道他会在酒席上弄这一出,哪里会提前写好草稿给陈禹带着。
看来等下弟弟要出糗了,陈莹暗叹一声,陈家也是一方知州,在这里太过丢脸,终究是不好的,她心里已经在酝酿,遣词酌句,准备等下弟弟写出一篇前言不压后韵的词作之后,自己去弥补一下,救回场子。
宗师道发了话,宗胜仙自然不敢拦着,同样唯有焦急忐忑的看着坐在一众年轻人当中挥舞毛笔的陈禹,替他捏把汗。
而桌子另一端,等待稿子递上来的空隙里,宗师道与周朗在说着话儿,宗师道喝口茶,道:“周先生辞仕多年,士林中久不闻大名,为何今日到此,求在学院中某一个训导职位?宗某百思不得其解啊,须知先生大才,就算当个院长也绰绰有余,训导之职,太过……”
听他沉吟,不说出后面的话,周朗心知他想说什么,淡然一笑,道:“知州大人过奖,周朗垂垂老朽,哪里当得院长重任,今日相求,不过是想到书院中,继续教导一个不成才的学生。”
“哦?”宗师道好奇起来,追问:“哪里的神童学生,能让先生屈尊县学?是合州人氏吗?”
周朗摸摸下颚的白胡子,想一想才说道:“正是本县人,要说神童,此子当不起,要说愚钝,却挺适合,个中缘故,一言难尽。”
宗师道听他这么一说,越发的好奇起来,又是自己下辖的人,正想再问,却听那边众人喝彩起来,抬头一看,原来香已燃尽,一叠手稿收了上来。
“来来来,诸位都来传阅,一起品鉴。”宗师道端坐椅中,笑着把手稿递给周夫子及几个州中大员,这些人起码都是举人,有资格评论。
“谁也不许偏袒,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以文会友,方显雅士本色。”有官员笑道,接过手稿去。
“这里不错,诸位请听:白云红树绘清秋。这句不错!”
“这边也有,栖鸦流水点秋光,此间萧瑟树几行。压题很好,非常难得。”
很快的,几首不错的词作被点了出来,众人传阅,赞叹有加,作词的人顾盼生姿,得意洋洋又假装谦虚,不住的起身拱手,表示自己低调。
宗师道和周夫子坐在上首,看着传阅的稿子,不住点头,合州文风鼎盛,当年周敦颐设立书院在这边奠定了习文的基础,这几十年来,出过不少举人进士,虽没有格外出头的人物,却在偏于一隅的蜀中独占鳌头。
来的这些学子,大部分作品都还能入眼,虽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作,但也不错,拿去外面,也能应付场景,宗师道一篇篇的看去,一边点着头,一边随手递给旁人。
直到他拿到一张稿纸为止。
“嗯?这是……锦堂春?”宗师道掂着一张稿子,草草一看,眉毛就难得的动了动,有些出人意料的站起身来,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这首。”
众人向他看去,能让上过殿试的宗师道这般反应的,想必是今晚翘楚了。
宗师道微微吸口气,一手按桌一手拿纸,双目凝视,朗声读来。
“帘际一痕轻绿,墙阴几簇低花,夜来微雨西风软,无力任欹斜。”
“仿佛个人睡起,晕红不著铅华,天寒翠袖添凄楚,愁近欲栖鸦。”
他声音高亢,读起来抑扬顿挫,即使站在院子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满厅的人静了下来,顿时无人说话。
跟这首词比起来,刚才的那些仿佛巨人面前的常人,矮了一大截。
初通文墨的人都听得出,这首词绝对可以拿到江南一带的文会上当作压轴之作。刚刚还左顾右盼的几个被夸奖的人,立刻的缩了回去。
有人低声附和着吟诵,有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更多的人在与旁边的人悄悄议论,大点其头。
于是有人高声道:“大人,这是哪位俊杰的作品啊?”
宗师道表情古怪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看看稿纸上的落款,然后抬头,犹豫中带着欣慰的宣布:“这是陈禹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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