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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色刚亮,长孙弘就醒来了,照例,长孙兄弟早已出门,做他们那神神秘秘的事情去了。张氏做好饭,让长孙弘吃完,在褡裢里装上两根黄瓜充作午餐,背上学堂物什就出门了。
到了李官人府邸外面,再次见到巨大的房郭,长孙弘情不自禁的又一次感叹了一回,原来古人诗中写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点也不夸张,满村一百来户,砖房都没有几间,这李官人家却富态毕现,光是门前那一对石头狮子,拿去卖了换钱恐怕就能让随便一家农户吃上好几个月。
对这个李官人李显的身家,长孙弘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光凭土地就能积累这么大的财富?他的土地是怎么弄到手上的?
呆在门外傻傻的想了半响,直到有一个长工开门出来,见他在门外候着让他进去,方才停止胡思乱想。
熟门熟路的进了书屋,李家三兄弟还没来呢,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长孙弘见时日还早,又不便到外面转耍子,百无聊及,干脆摸出砚台墨条草纸,随意的写写画画。
托着腮,长孙弘回忆着脑海里关于这时代的一切,现在应该是南宋理宗时候,这昏君应该刚刚继位不到两年,当朝宰相,是权相史弥远,这家伙厉害,为相二十六年,历经两朝,权术炉火纯青,弄死了上一任权相韩诧胄,把皇帝揣在兜里,满朝文武都是其党羽,徒子徒孙撒了遍地,其手段之凌冽,处事之霸道,后面接班的贾似道拍马莫及。
哦,关我屁事?我又不当官。
长孙弘甩甩头,开始认准琢磨着发家致富的法子。要想合法的圈钱,似乎很难啊,税是个绕不开的门槛,还有官吏的盘剥,没个靠山,如何得行?
而且赚了钱,到何处去?蒙古人大概十年后就要来了,现在正在一门心思的对付金国,史弥远那傻小子正欢天喜地的准备联蒙攻金呢,这呆子,也不想想唇寒齿亡的道理。
到时候华夏遍地烽火,再无一处宁日,即使有了万贯家财,躲到哪里去?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正烦恼间,却见门口有人在探头探脑,是李武。
见长孙弘抬头,李武“刷”的一下就把头缩了回去。
片刻之后,以李文为首,三个乡村纨绔一齐走了进来,李武脸上的红印子,还红灿灿的留在脸上没有褪去。
三人没有理睬长孙弘,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时将脑袋凑在一齐低声说话,还拿眼睛瞄一瞄长孙弘,长孙弘视而不见,这帮孙子不来烦人,倒是极好的,免得万一打得狠了,李官人知道了就麻烦。
又过了一会,门口响起周夫子那标志性的方步声,四个孩子立刻规规矩矩的坐好,长孙弘把脚踝痛苦的放到屁股底下,满头青筋暴跳,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个周夫子非要用这种跪坐的方式来授课。
周夫子还是昨日那身打扮,青衫幞头,干干净净,他一进门,不待落座,就板着面孔,心情不好一般喝道:“把昨天的功课交上来。”
李文三人立刻高兴起来,他们交头接耳,一边走上去交上功课,一边朝长孙弘做鬼脸。
长孙弘倒是无所谓,小孩子般的鬼脸吓唬谁啊,他坐直身子,从褡裢中开始往外掏昨夜写好的草纸。
“夫子,学生有事报告。”李文一本正经的站起来,向正在整理书本的周夫子喊道。
“说。”周夫子抬起头,看着他。
“夫子,学生昨天下午散学后,看到长孙弘跟村里的狗子在一起,还去他家里逗留。”
“哦?”周夫子的眉毛皱起来了,一双眼睛顷刻间无比严厉。
李文暗喜,紧接着又道:“狗子家里昨晚与副保正闹事,弄得好大阵仗,听说是抗税不交。”
这句话如火上浇油,让周夫子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面皮也变得怒气升起的红色,他放下书本,看向了长孙弘。
长孙弘心里冷哼一声,盯着李文眯起眼睛:怪不得这三人今天不想着报仇,哪有纨绔这么容易就服帖的,原来是想着借刀杀人啊。
不待他答话,周夫子就先说话了,他摸着桌上的戒尺,沉声问道:“长孙弘,可有此事?”
“是,的确如此。”长孙弘大大方方的答道,反正这事全村的人都看到了,撒谎也无益。
“好!散学不回去读书习字,与顽童为伍,可是夫子教的。”周夫子带和怒气问道。
“夫子没有教过。”长孙弘恭敬答道。
“那名曰狗子的顽童,家里抗税闹事,你为何去参合?须知圣人曰,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民纳税乃天理使然,你读圣贤书,岂能连这都不懂!”夫子怒气愈加,开始吹胡子了。
“夫子教导,学生不敢忘。”长孙弘躬身一礼,答道:“不过那家人其实没有抗税,后来澄清,李副保正也没有抓人,就这么走了。”
“即使如此,你也不该虚度光阴,夫子昨天吩咐的功课,于你来说何其难也,你不回去苦苦思索,却玩耍于途,大大不该。”周夫子听说不是抗税,倒是缓和了一些颜色,不过依然厉声道:“你的功课呢?如没有完成,就过来领戒尺!”
李文三人幸灾乐祸的看着长孙弘,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如果不是周夫子在,他们只怕要捧腹大笑了。
哈哈哈,一想到长孙弘被周夫子用最大的那只戒尺打手心,然后肿的三天拿不起筷子,李文等人就开心得忘我。
“功课在此。”长孙弘淡定的话,把乐不可支的李文等从欢乐的意淫中解放出来,然后用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长孙弘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了周夫子的桌子上。
李文等人面面相觑,失望透顶,脸上全是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样子。
周夫子也略略的感到意外,让长孙弘作词,说实话有些难为他了,对这个学生,老实说周夫子并没有教导的兴趣,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读书是要讲悟性的,农夫的儿子强行要认字,那还要士大夫来做什么?
收下那张纸,周夫子看也不看,就打发长孙弘回去坐好,然后带着四人读了一通《中庸》,说了一遍经义,听得长孙弘头大之后,看看时近中午,就让四人练字,他自己则坐回方几边,开始观看四人的功课。
李文三人的词作放在上面,一如既往的看得周夫子七窍生烟,那只放在戒尺上的手越捏越紧。
李文等人提心吊胆的写着字,等待着周夫子的怒气值上升到顶峰。
按照常理,当他看到长孙弘的功课时,就应该是时候了。
果然,拿起那张与李文等人用的纸劣上许多的草纸时,周夫子捏着戒尺的手,猛然松了,那戒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醉落魄?”
静悄悄的书屋中,每个人都听到了周夫子轻轻的自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