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二

　　敌人这次跑的够远的，足足走了一个多象限的距离，这要是按照半神层级的速度赶路，怕不是得跑到明年。
　　可惜远征军都是不要命的。他们疯狂超载了飞船的虚空引擎，冒着极大的风险一路飞进，路上偶尔有人掉队，被失控的虚空引擎甩到不知何处——这还算好的，起码他们没死，要是其它架构的虚空引擎，这时候基本都船毁人亡了。
　　这种虚空引擎牺牲了速度和可控性，倒是比别的虚空引擎多了一些安全性。
　　史官坐在第四舰队的一艘运输船里面，看着秩序场外面毫无变化的场景，不由得感觉一阵时间流逝的孤寂和清凉。
　　这就像是在深夜，独自一人来到荒郊野岭，靠在一颗老树底下，看着满天星斗，在夜风和寂静中荡涤自己的思绪一样。
　　至少比二十斤安眠药和镇定剂管用。
　　“还有三十七天。”
　　旁边人看了看日历之后嘀咕道。
　　还有三十七天，这艘战舰会抵达目的地，也就是那片敌占区。
　　审判庭在一个多虚空象限之外修筑了大片宇宙，数量应该是十三个，但是他们只占据了其中一个，剩下十二个都是残次品，最多用三十年就会废掉。
　　他们那创世纪技术，也就比普通跨虚空文明强一点有限。
　　若是说这次战斗还有些悬念，那么应该就出于战争的性质：超远程跨虚空作战。
　　“我们这次的战斗不同以往，这次我们是要跨越超远程的虚空，以往我们的舰队也就是在周围的宇宙晃荡，使用虚空引擎最远航行的记录是跨越一个象限，到一片虚空白区收集实验数据，舰队理论航行距离实际上比这要远得多——
　　但是我们就是没试过。
　　安全测算的话，我们的舰船只能在一个象限内保证绝对安全——因为我们的实验引擎也就跑了这么一个距离。
　　敌人的技术不比我们先进，但是他们的虚空引擎在维持运行了这么久之后，居然没有出什么大毛病，这可能是万幸，但是对我们来说就是不幸，不过按照技术推算，我们的引擎肯定会比他们晚宕机：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毫秒，但是都不重要了。
　　我们这次出动了二十三个舰队，几乎是举数个文明之力，去讨伐一个超级极端组织，不说歼星武器，就算常规武器都足够打爆一个星系的，但是……乐观估计我们得损失四分之三的人。我不喜欢这种战争。”
　　史官先前采访了舰队的一个指挥官，指挥官是这么说的，听上去不是很让人感觉靠谱。
　　那位指挥官东拉西扯的本事倒是挺厉害。
　　舰队数日之后，跨过了一片世界残骸，据舰船上的科学家分析，这些世界碎块有一定的科研价值，里面携带的一些来自创世之初的信息和物质，对于他们这些半神简直就是无字天书（而且还是能看懂的，后面印有条形码标价三块五的那种）。
　　第四舰队的随军科研舰队派了十几艘小型科研船下去，经过一番数据采集，他们找到了许多奇诡的，极其有价值的资料：
　　比如说这些宇宙的灭亡原因，它们的数学结构，法则环境，以及一大堆只有在世界末日之后才会出现的能量、物质、信息馈波。
　　这些宇宙据推测是死于架构问题，它们的时间线一开始就有问题，行进速度快的要人亲命，加上架构不稳定，它们原本只能维持三十五万年（希灵帝国首府世界通用时间单位）的稳定数学结构在八毫秒内被走完了。
　　通过对这些数学结构的解析，暗影帝国组织的超时空加速器获得了重大突破，他们有希望造出一种类似时空破坏装置的法则武器，通过不可控的时空加速毁灭一个区域的所有事物。
　　他们首先对比了正常宇宙和碎片世界的数学结构，找到了一些异常点之后，经过大数据分析，云计算，超级计算机推演，联系远在帝国军事学院修学的几个时空系学生（这招叫做无中生友），得出了大致的操作方法。
　　“有趣。”
　　史官只能这么评价。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玩群星，派着一支舰队去打人，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巧撞见异常现象，赶紧放了一支科研船下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数据到手之后，舰队马上赶了上去，超载引擎飞速远离了那片区域，剩下一大片宇宙碎片在原地慢慢崩解。
　　舰船上的科研舱段还在忙活着。
　　一个白胡子老头，拿着一块数据面板疯狂抠动着，周围二十几个投影窗口飞速旋转移动，看着就像是个台风一样。
　　他就是这艘船的首席空间技师：撒努尔·戴森。
　　旁边的工作台上，放着一个看着很精致的水晶，水晶虽然没有打磨，但是质地光泽，通透，还泛着煌煌的琥珀色。
　　这就是空间水晶，一种在影子城卖的贼贵的一次性水晶，可以用来存储某些空间碎块，就比如说世界碎片，那些被采集到的世界碎片就被放在里面，一个个星星点点的闪烁着。
　　世界碎片不因大小而改变性质，其本身也没有大小——一个空间，会占到多少体积？空间存在体积吗？只要其内部的法则和数学环境没有变，它就是它本身。
　　这块空间水晶据说是从希灵帝国的某个演习场挖到的，当时神仙一炮打出去，至少留下了一千两百多吨这东西。他心说神仙这还真是幸运，他这辈子用物质合成设备合成未知物质，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稳定的垃圾材料。
　　“搞什么鬼？搞什么鬼？”
　　他此时一直疑惑着。
　　“为什么？这到底又是为什么？”
　　“无可用参照，世界架构不属于任何已知数学模型，无法在希灵帝国公开数据库查到，无相应记录。”
　　这是一个世界碎片，其在水晶中直径只有几毫米，在那水晶中呈现出一种二维平面的状态。
　　这个世界碎片是一个呈现出时间多线性发展，空间扭曲变异，而且还有着一定信息稳定性的宇宙，其内部还充斥着大量能量，当时，舰队还派了一大批采集船，去里面噬取了大量能量。
　　它的时空扭曲程度骇人听闻，但是又显示出一定逻辑，那诡异的多线性发展，让撒努尔一阵眼熟，他本能感觉这架构是在哪见过。
　　“这绝对不是人造的。”
　　他总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一直在想着这东西是某种造物。
　　但是他却又没办法摆脱出来。
　　他叹了口气，心说自己一个空间学专家，可能也就只能瞎折腾到这种地步了。
　　他拿起咖啡杯，往嘴里倒进去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液体——这据说是从另一个世界碎片里面采集到的，按照惯例，只要能正常吸收而且毒不死，就应该喝来尝尝咸淡。
　　“也不知道是哪个文明圈的传统。”
　　他嘀咕道。
　　脑子在此时意外地好使了一些，他感觉自己一瞬间神清气爽，兴许是喝到什么天材地宝了，四肢百骸都开始吱吱咯咯地冒出一种酸爽。
　　他再次去看那空间的结构分析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什么！
　　“卧艹！”
　　他大惊。
　　片刻之后，他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动力室，把自己找到的空间结构塞到一个研究员手里。
　　这位就是坎贝尔·枫叶，不知是哪个文明圈的，长着精灵耳朵，是帝国军事学院里面，研究超凡能量利用的专家。
　　“你这是……”
　　“别说这些杂七杂八的！给老子看看这是个什么！”
　　撒努尔暴躁地吼道。
　　枫叶不知对方这是抽的什么疯，但是本能地扫了一眼。
　　“这不就是幽能能量核心嘛。”
　　他从那些架构里面找到了几个鲜明的标志，以及一些大略的架构。
　　“卧艹！”
　　撒努尔停住了，他愣在当场，看着手上捏着的空间水晶，看着那千千万万个来自不同世界中的空间碎片中的一个，看着看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