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意识世界

　　商周糊涂了，感觉自己失了忆，怎么十天过去了自己没一点印象呢？
　　他集中精神，闭上眼睛，努力回想。
　　他记得自己像往常一样坐在星明的床前看着他，不知不觉间他就迷迷糊糊地坠入一个黑暗的空间。过了不知有多久，他见到了惊恐万分的星明，还没来得及交谈，他就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一切都明白了，他不用等到黑夜就可以在“梦里”见到星明。这个“梦”就是他和星明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意识世界。
　　意识世界没有时间概念，现实世界却是时间如流水，去一趟意识世界，回到现实世界就会错失流过的时间。
　　商周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之所以“糊涂”，是因为往来两个世界的过程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并且事后他竟然对整个过程都处于模糊的状态，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过的事情。
　　他感到很奇怪，但凭着感觉，这种经历必定与星明有关。
　　他有点责怪老空扰了他的“清梦”，如果不是老空叫醒自己，他就能知道星明在害怕什么，也就可能把他带回现实世界。
　　在埋怨之余，他似乎知道了“找寻”星明的办法。
　　为了防止被打扰，商周锁上了院门和房门，分别在两扇门上挂了一个牌子：请勿打扰。
　　然后他像十天前那样，坐在星明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星明。
　　就这样从上午坐到了傍晚，他还是没有坠入那个黑暗空间。
　　星明的水曲柳木板床，床侧面的暗红色平开窗，窗外院里的三棵松树，全部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既然白天不行，那就睡觉吧，梦里总该可以了吧。
　　可第二天早上醒来，商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梦境的记忆。由于睡眠质量太好，一整天他都是精神饱满，如同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充满着青春活力。
　　事实上，他更像个无聊又调皮的小孩，摸摸星明的脸，揉揉星明的肚子，捏捏星明的生殖器官，挠挠星明的脚心，还试着割一小块星明银黑色皮肤研究研究，最终因为把菜刀剌了几个缺口还没割下来而作罢。
　　这样到了晚上八点，他终于安分了，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清晨六点，他又准时醒来，脑子像一张白纸，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过梦。
　　他站在窗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等再回到星明床边，一股恶臭呛得他直想吐。
　　好嘛，不仅没有梦到星明，还唤醒了自己的嗅觉，不能这样规律生活了。
　　他很是无奈，赶紧关上了窗，又重新适应着房间里的气味。
　　后面的几天，商周的生物钟怎么也调不过来，总是跟着昼夜的脚步走。
　　他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天黑就睡觉，天亮就醒来。白天像吃了兴奋剂，怎么都累不着；晚上像吃了安眠药，打雷都叫不醒。
　　十天后，他摘下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不摘不行啊，每天像打了鸡血，体力消耗得快，以前只吃晚餐，现在加了一顿午餐。商周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嘲讽着自己。
　　老空送菜时见到容光焕发的商周，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高兴地说：“听我的话没错吧，不要想太多，每天快乐一点多好！”
　　此后的日子里，商周一直和生物钟做着抗争。白天安静地躺在床上，晚上强打精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一个月之后，他终于成了一只夜猫子，还是一只病恹恹的夜猫子。
　　终归是违反了大自然的规律，现在的他，白天睡不好，总是昏昏沉沉的；晚上没精神，黑夜带给他无尽的迷茫。
　　不过，可喜的是，他记得自己的“梦”了，“梦中”的自己在星辰大海中流浪。可惜，由于白天睡眠时间总是断断续续的，他的梦也是反反复复，完全和星明没有一点联系。
　　老空见到憔悴不堪的商周，自然又唠叨了一番。商周不好说什么，只是一味地苦笑。
　　再这样下午，身体就垮了。别没等星明醒过来，自己就先倒下了。
　　商周向大自然妥协了，开始调整自己的生物钟。
　　这样，又花了大半个月，他的身体恢复如初，终于可以按照生物钟的指示活动了。
　　这样折腾了一番，浪费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商周很是懊悔。
　　这个时候，外面的世界悄然发生了变化，寒冬已过去，新春来接班。枯草生出了嫩苗，晚开的梅花暗自飘着香。柳枝吐出了新芽，燕子又飞回了堂前。和煦的暖风阵阵吹，吹醒了冬眠的棕熊和青蛙。
　　商周多么想在这样的春日里到处走走看看，可他是绝不能离开星明半步的。
　　作息规律的日子里，他终于可以在梦中进入浩渺的宇宙里流浪。他大声喊着星明的名字，却没有一点回应。
　　他又和星明失去了联系。
　　许多璀璨的星河从他身边一晃而过，或者也可以说是他路过了这些星河。
　　在一个熟悉的旋涡状星河从他眼前穿过时，他伸手抓了一下。出乎商周意料之外的是，虽然他并没有人类意义上的手，但旋涡状星河的运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准确点来说是他自己慢慢地停在了这个星河的旁边。原来他自己并不是被动地在宇宙游荡，而是可以像一个旅行者一样随时驻足欣赏陆上的风景。
　　他慢慢靠近这个星河，查看了几眼，便完全确定这就是他们地球所在的银河系，只不过以前看到的是图片，与实地观察的效果是不一样的。他无心欣赏银河里无数光彩夺目的星辰，而是凭着以前书本上的知识记忆寻找着太阳系。
　　他先是找到了最亮的银河系中心，然后在银河系中心往外一点点搜索。
　　他已经慢慢习惯脱离人类的思维去看待问题，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放大缩小眼前的银河系，就像导航地图，先在一个大的范围确定目的地的大致位置，然后把这个位置放大，再慢慢查找目的地所在的街道，直至精确到某一栋楼。
　　商周很幸运，偌大的银河系，他第一次定点搜索就找到了猎户悬臂。放大一看，那个熟悉的大火球浮现在眼前。顺着大火球往外数，第三颗大行星就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蓝色星球。
　　像一个归心似箭的游子看到了家乡的土地，商周不禁热泪盈眶。不容易啊，真不容易，终于回来了。
　　他张开“双臂”，热情地扑向地球……
　　这个时候，生物钟准时响起闹铃，商周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
　　他不再去纠结自己的梦境被中断，而是有一种伤感。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梦里的世界才是他的归宿，那星明呢，他怎么办？
　　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角留有泪痕。从来没有哪天像这次一样，梦里的事情在醒后还记得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