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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克静静伫立在武堂中央,德拉长老此时已经悄悄的退了出去,并带紧了门。
武堂是奥贝武部落的中心机枢,是族长处理族中要事的地方。
显然,就算是偏执的崇尚力量的部落,族长也不可能天天去打猎砍人,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坐着处理各种让人头疼的麻烦事情。
“回来啦?”
花理石桌案上的男人没有抬头,淡淡的问候,他嗓音有些磁哑,其中却饱含着极凌厉的威势。此时他正低头看着卷什么,上面似乎写着什么令人苦恼的事情。所以他眉头皱得很深,像深壑的山川……
“是的父亲,我回来了。”
“这几年在外历练,身体可还完好?”达克·奥贝武叹了口气,合上手里的卷折,粗壮的手掌摩挲着石椅扶手,宽厚的腰背躺靠在石椅靠背上,皱纹深刻的眼睛终于露出一缕笑意。
“完好无损。”白克老实应道,食指摸了摸鼻梁,又问起:“不知父亲刚才是因何事皱眉叹气?”
达克粗眉一挑,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倒是长了个处理这类麻烦事的好脑子……于是,将原由告知于他。
“现下许多支脉皆有谎报上缴物资之嫌,各脉所掌之地财务收入明显要大于上报金额,为父虽明知他们中饱私囊,却也无法找出证据。各脉在其管辖区域内经营多年,想要做假账,我也实在是查不出来啊。”
白克听了,眉头都未曾皱,像是早料想到似的,顿了片刻便开口接道:“各脉如此行为早已是人尽皆知,只是父亲当年年少气盛才信仰什么‘族大于脉’,殊不知,你倾尽心血付出的这个‘族’其实已是千疮百孔?”
“你莫要再玷污我族之名!”达克突然一怒,拍案而起,厉瞪着白克。良久后,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的确,正如白克所说,当达克接手过奥贝武一族的政要后,才发现,原来他这一族,早已不是他脑海里那个梦想的奥贝武族了……白克的确比他看得透,比他看得远。哪怕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办法我有,实施起来却又难度,全靠您的影响力了。”
“什么办法?”达克偏头讶异,心想,我才刚把这事告诉他,这小子就想出办法了?还是……其实他早已经将族中事务看透,并私下里暗自筹划计策?那时他才多大……他的心思的确让人心悸啊。
达克如此想着,望向白克的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父亲可以将我们克字一脉的亲信散播到各支各脉里去,任命监官,必须是坚毅聪慧之辈,否则……不是被人整死,就是和他人一起同流合污。”
左思右想后,达克微微颔首,心知虽然这个办法实施起来有些难度,却也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合掌一乐,称赞道:“不愧是小白克啊,这法子别人还真想不出来。”边说着,边踱着步子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啊……可惜你身子骨羸弱,若是能像图獒那小子一样精壮强横,那我奥贝武一族可就……可就!”说起图獒达克满眼的欣赏,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又想到自己的儿子虽然聪慧过人,却是个病秧子……不免觉得可惜,摇了摇头。
毕竟达克也是奥贝武族人,免不了偏执的崇尚武力,即使白克生来聪颖,却始终讨不得他的欢心。
“可就?可就什么?”白克冷笑一声,继续道:“可就能带领奥贝武部落走向巅峰?”
达克双手撑在桌案上,凝眉看着白克,像在默认儿子说出的这一番话。
又是一声冷笑,更像是自嘲,白克低着头,喃喃道:“可惜是吧?可惜你的儿子从小就是个被人嘲笑的病秧子,被人称作“药罐子里长大的娘们儿”对吧?他们不相信,你也不相信,这样一个羸弱的小子能做成什么事情?莫说与图獒比了,就是与普通族人比都嫌寒颤了是吧?”讲到这,白克停了,抬起头,身子微微在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声音也陡然放大了:“可我要说的是,能让奥贝武这个姓氏走得更高更远的人绝不是你们这群莽夫!你也好,图獒也好,你们都只不过是被一群没有脑子的野蛮人捧上位的可怜虫!你们永远不知道天空究竟有多高!有多么的辽阔!你们坐在井里,守着那井口大的天空,以为这就是全部的世界!可笑!可怜!”
“放屁!”达克一怒,从台上一蹿而下,粗大的手掌一把抓住白克的衣领,将其举起!拳头高抬,怒目厉瞪!
“打啊!打我啊!试试看你那拳头能不能让我屈服!”白克满脸潮红,神情激动的对着达克怒吼着。
哎!
达克终究没有挥出拳头,这毕竟是他们父子相见的第一天,他不想闹得太僵。
将白克甩到一边,转过身去,沉声道:“我不和你吵。去见你母亲吧,几年不见,她很想念你。”
听到“母亲”这两个字眼,本来情绪激动的白克,也逐渐平复了呼吸……
默默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待白克离去,门合紧时,达克才再次叹气,自言自语道:“族人都只知道他是个身子羸弱的小子,可又有谁知道,这个小子的胸膛里却装了一个天大的野心!我达克……都不如他敢想啊。”
这边感慨无常,又岂知白克心里亦是波澜万千。
迈着沉重的步伐,白克决定暂且抛去这些恼人的事,因为他马上要去见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个日夜思念他的女人,一个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的女人,一个为他牵肠挂肚的女人。
他的母亲,斐栗·奥贝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