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泽一路漫无目的的闲逛，除了罗明豪，它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因为它从心底就不亲近人类，觉得人类只是一种脆弱的生物，还是保持距离的好。白泽游荡了大半个卫星城，没有发现什么它感兴趣的东西，它无聊的倒挂在天花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突然，它好像嗅到了什么，抽了抽鼻子，四个爪子都抓住了天花板，低着身子一路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来到了一堵墙边，轻盈的落地后，蹲下来歪着脑袋，仔细的研究这面墙，它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墙的后面传来的气流，而且白泽刚刚闻到了宋词的味道。所以才一路狂奔而来。
　　宋词和申屠正在密室里面审讯孙旭，孙旭几乎已经被拆成零件了，但他的头脑依然保持清醒，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宋词是不是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东西，然后笑眯眯的向自己解释这是哪个部位，分别有什么作用，孙旭快要崩溃了，让他绝望的是自己连昏过去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自尽了。申屠看着摆在孙旭周围的各种器官和组织，以及地上那一大滩腥臭的鲜血，眼神复杂的望着宋词，一开始，宋词说他先来，申屠还不放心，他认为宋词平时不搞审讯工作，应该不擅长，但是还是同意了宋词的提议，当他见识宋词的手段之后，申屠沉默了，他原先以为自己的手段已经足够变态了，没想到宋词比他更加血腥残忍，简直突破了申屠的底线，怪不得谢承运要宋词在密室里审讯，孙旭作为一名经过基因改造的高级特工，按理说承受能力绝对属于顶尖水平，可还是在宋词的手下嘶声嚎叫，涕泗横流，申屠忍不住头皮发麻，不禁对孙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同情，难道十三局平时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吗？
　　正准备动手取下孙旭的一根肋骨，宋词停下了，他扬起头，像是仔细听着什么，突然，他目光一凝，望向了暗门，申屠眼神一凛，难道有人找上门了？宋词踮着脚想暗门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把右手贴在暗门上，闭着眼睛仔细分辨门外有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说:“坏了！”申屠心里一紧，不知道门外来了什么棘手的东西，不等他说话，宋词已经拉开了暗门，申屠大惊失色，里面在用刑，你怎么就把门打开了？他正要出声阻止，突然看见一只白猫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宋词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对申屠说:“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十三局的吉祥物，白泽兄弟，你可能听说过。”申屠一脸惊愕，自己怎么可能没听过白泽？那可是连慕容唐都用“怪物”来形容的存在！不要看它现在只是一只猫，它的战斗形态简直逆天！曾经因为‘进阶’后急需补充，被谢承运扔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以生活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各种变异物种为食物，疯狂进食两个月之久，造成该区域变异物种大量外逃，安全局不得不派遣人马严防死守，以防这些变异物种进入安全区。两个月之后，安全局派出一队人进行善后，申屠就是其中之一，他亲眼目睹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的遍地狼藉，各种变异物种的残骸堆积如山，打斗遗留下来的巨大深谷，给申屠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当时由于保密等一系列原因，官方说法是变异物种的种族屠杀，申屠还不知道这是白泽的杰作，后来有次慕容唐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才知道原来是谢承运的“宠物”造成的，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真不知道这只怪物是怎么做到的，今天终于见到了本尊，原来温和形态下它只是一只白猫啊。申屠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白泽，生怕一个不小心眼前的白猫直接狂暴化，那乐子可就大了。
　　白泽对着宋词“喵”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申屠，向着里面的孙旭跑去。它看到地上一大滩猩红的鲜血，停下了脚步，不想让血沾反正自己身上，于是它轻轻一跃，跳上了桌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地上的孙旭。
　　孙旭勉强睁开眼睛，血迹斑斑的脸上一片麻木，相比身上其他部位，他的脸算是比较完整的，五官依稀可辨，脸上全是干涸的血迹，前面的头发已经被血凝成了一缕一缕，斜斜披在额头上。他艰难的仰起头，看着缓缓走来的宋词，气若游丝的说:“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宋词说:“很多，比如说你们的具体行动计划。”说着他蹲了下来，看着孙旭的眼睛说:“没想到你还潜入过西大陆教廷？人生经历挺丰富啊，怎么？去找神父忏悔了？”
　　孙旭咳嗽了一下，嘴里喷出一口血沫，他从青肿的双眼缝隙中打量着宋词，说:“如果我知道这次还有你这样的人物同行，我是不会贸然动手的。”宋词笑了，说:“现在说完这些有意义吗？说说你在教廷的事吧，我很好奇，你一个‘造物主’特工，去教廷干什么？”听到教廷两个字，蹲在桌子上的白泽耳朵轻轻转动了一下，蓝色的双眼眯的更加厉害，几乎成了一条缝，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孙旭虚弱的说:“教廷啊，那些神棍有什么好说的。整个西大陆花费了一百年的时间才把教廷从地底搬移到地面，浪费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资源开辟出一丁点宜居区域，居然优先让教廷使用，全然不顾还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挣扎求生的平民，这样的联合政府还有希望吗？”宋词反问道:“加入‘造物主’就有希望了？留在地底，起码能活下去。平民去了造物主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你们的城邦我又不是没去过，连斗兽场都不如，没有自保能力的平民在那里，是最好的实验材料，每年失踪的平民数量就不用我说了吧，你这个高级特工应该比我清楚。”孙旭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说:“资源有限，城邦能容纳的人口数是有限的，每年都有新人口加入，不人为干预，资源早就枯竭了。再说了，即使这样，每年都有数量庞大的平民涌入，不正说明了我们城邦比你们地下城更受欢迎吗？”宋词一脸同情的看着孙旭说:“那是因为你们每年都会去西大陆中小型地下城进行人口掠夺，并且和某些人勾结，进行人口贩卖。”孙旭摇摇头说:“这个话题是没有结论的，除非我们某一方彻底消亡，不过我觉得你们联合政府好像热衷于内斗啊，如果继续这样的话，我相信，再过一百年，这种混乱复杂的局面就会终结。”
　　宋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不要扯远了，听你的意思你已经去过了地面的梵蒂冈教廷，里面风景不错吧？”孙旭说:“当然，毕竟是几代人的心血，当初开辟梵蒂冈的意义就是为了将教廷置于众生抬起头才能看到的地方，完美符合神说：‘因为他专心爱我，我就搭救他；因为他知道我的名，我要把他安置在高处’的教义，人类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生物，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祗身上。”宋词眼神古怪的看着孙旭，半晌才轻声感叹:“那些过度旺盛的情感，到底是人类进化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还是他们所向无敌的源泉？我觉得是后者。”孙旭刚要反驳，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喵”，孙旭汗毛直立，艰难的转过头，发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意思蹲了一只白猫，正注视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孙旭觉得这只猫的表情很像一个人类，嘴角挂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深蓝色的眼睛的里充满了嘲弄和鄙夷，宋词说:“它在跟你打招呼呢。”孙旭忍不住问道:“它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宋词说:“因为在它眼里，你是低等生物。”孙旭试图挪动身体远离白泽，但是他那残破的躯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宋词安慰道:“不要紧张，它一般不主动攻击低等生物，除非忍不住。”申屠在后面咳嗽了一声，宋词立即正色问道:“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关系教廷的事了吧？”孙旭说:“你们不是盟友吗？”宋词看着他，淡淡的说:“你不也说了吗？我们热衷于内斗。”孙旭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大概八九年前，我奉命去梵蒂冈接应一位潜伏在教廷的特工，由于时间仓促，我准备不足，没有完全的情报和应对措施，导致我刚接到人就圣轮法院的一位黄金大司祭发现了，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被打成了重伤，当时我连自尽都做不到，就和现在一样。”宋词的目光闪烁不定，问道:“一位大司祭而已，就算打不过，想跑他也拦不住你吧？”孙旭苦笑了一声，:“那可是教廷，没那么轻易逃跑，最重要的是，那名大司祭不是一般人，他是圣轮法院全力培养的王牌，叫什么索连特。”宋词目光一凝，问道:“‘歌颂者’索连特，怪不得你没有还手之力，奇怪了，碰到他你还能活着出来，他可是一名‘狂信者’，我就没听过他会留活口。”孙旭犹豫了一下，说:“确实，当时索连特已经准备处死我们了，可是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然后把我们救走了。”宋词一脸惊奇:“居然有人敢从索连特手里抢人，还是在他地盘上，是哪路英雄，说就来听听。”孙旭说:“他当时戴着兜帽，出手又快，我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他把我们两个人带到安全地带后，问了我们的身份，留下了干粮和水，就走了。”宋词说:“那他就你们干嘛？吃饱了撑的？为了救两个特工不惜得罪教廷？”孙旭说:“他说他也是教廷的敌人，看到有人能给教廷添堵他心里很痛快，所以才救了我。”宋词说:“他最后还是没有说他是什么人吗？”孙旭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们也不好多问，只不过我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金十字架，十字架最上面雕刻着一顶桂冠。”宋词收敛了笑意，缓缓站起身，双拳紧握，抬头注视着面前的空气，一字一顿的说:“郇山隐修会！”
　　孙旭愣了一下，说:“什么会？”宋词说:“郇山隐修会，一个活跃在西大陆的，非常强大的秘密团体，标志是顶着桂冠的十字架，他们来历不明，具体成员不明，行动宗旨不明，只知道他们最喜欢和教廷对着干。如果是他们救的你，那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他们和教廷的秘密战争从教廷建立，就没有停止过。”孙旭说:“为什么我们没有他们的任何资料，就连他们的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宋词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你们的情报系统太过时了，而且你们每天都盯着联合政府和安全局，目光难免变得狭隘。”孙旭哑口无言，申屠对宋词使了个眼色，宋词心领神会，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在耶路撒冷城邦听命于谁？”孙旭头也不抬，说:“这个问题无可奉告，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宋词揉了眉心，说:“不要这么绝对，你抬起头看看我。”孙旭不明就里，但还是抬起头看向宋词的眼睛，宋词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银白色，没有丝毫温度，渐渐地整个眼眶都被冷酷的银色占满，孙旭的视线瞬间被瞳孔中央不停旋转的漩涡吞噬了，面部表情变得呆滞，宋词纯白色的眼眶注视着他，做了一个挥手打招呼的动作，孙旭仿佛牵线木偶般模仿着宋词的动作，宋词问道:“身份。”孙旭机械的回应道:“耶路撒冷城邦高级特工，身份代码Y317512138。”宋词接着问:“行动目标。”孙旭重复道:“在西大陆西区投放一种生物试剂，为第二阶段的大规模投放准备。”宋词又问:“任务进展。”孙旭说:“任务尚未启动，安全局介入，经上级指示，撤离目标区域。”宋词和申屠都惊呆了，明明已经有两起成功变异，什么叫尚未启动，宋词问道:“此次事件不是你造成的吗？”孙旭说:“任务尚未启动，此次事件并非我方行动，怀疑任务计划遭泄露，已上报总部。”宋词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孙旭直接陷入了昏迷状态，宋词脸色凝重，对申屠说:“怎么回事？不是‘造物主’干的，但是他们确实有这个计划，只不过被人抢了先。”申屠咬牙切齿的说:“还能有谁？那种试剂不是他们制造的吗？难道试剂也被泄露了！”宋词说:“事关重大，不可轻视，慕容唐什么时候来？”申屠说:“最快也得明天中午。”宋词想了一下说:“不行，不能等到明天，我建议立即将孙旭送往C-5地下城，交由总局处理。”申屠担心道:“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这个人对我们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宋词想了想说:“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一架盗火者，要不让近神者队员驾驶盗火者，连夜将孙旭带过去。”申屠犹豫道:“你我去一个人不行吗？”宋词斩钉截铁的说:“不行，慕容唐明天过来，加上谢长官，这座城的安保等级太低，我们四个绝对不能离开。”申屠瞬间明白过来说:“明白，我这就安排。”说完他立刻按下了手腕上的通讯器，开始布置:“苏玄黎，我是申屠，立即召集所有队员集合，前往飞行区，准备执行一次秘密押送任务。我稍后向你了解押送目标。”说完他对着宋词点了点头，宋词说:“那就好，你在这等着，你们最好找一个休眠舱把人装进去，不然弄的太血腥，不好看。”说完他一把捞起白泽，把它放到肩膀上，打开暗门，走了出去，他要赶紧把情况报告给谢承运，以防不测。申屠看着瘫在地上的孙旭，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耶路撒冷“造物主”城邦。这是目前最大的城邦之一，由三个超大型城邦和五个大型城邦以及若干个中小型城邦组成，总面积接近东大陆西区的一半，无论是占地面积、人口密度还是资源，在整个“造物主”联合体都算得上庞然大物。当时联合政府在划分东西大陆边界的时候，因为耶路撒冷城邦的存在，不得已在两个大陆中间留下了一大片区域，由“造物主”完全掌控。耶路撒冷势力强横，内部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城邦的中心位于耶路撒冷旧城遗址，这里属于权力金字塔的顶点，由“造物主”三大领主统治，他们坐镇耶路撒冷管理着整个城邦，他们这些年四处掠夺人口，重金策反联合政府的精英人群，无论是人力还是技术方面都达到了顶峰，声势浩大，不少平民冒着生命危险逃离地下城，前往城邦，一路上颠沛流离，历尽磨难，他们要面对的是超强度的辐射和紫外线，未知病毒和超级细菌各种食肉动物出没的荒野，随时有可能爆发的自然灾害，最后能够幸运抵达的十不存一，这条希望与苦难共存的路，被人称为朝圣之路。
　　耶路撒冷旧城，这里现在被称作“圣城”，以旧城遗址为中心，这里建立起来一个人口数量超过千万的超大型城邦，整个城邦上空笼罩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隔离层，隔绝了大部分辐射和紫外线，使得这里变成适宜居住的乐土，无奈这种隔离网技术被控制的非常严格，联合政府苦求不得，才委托特斯拉实验室进行研制，不过进展缓慢。这里的城邦被从外之内划分为外城、内城、主城，主城属于三大领主和他们的下属，内城属于具有合法居住权的人，是早期就加入城邦的各领域精英以及他们的后代，外城则用来安置被掠夺来的人口以及不远万里前来投奔的平民，外城是最混乱不堪的，这里充斥着暴力、杀戮、罪恶，每年有大量人口死亡或失踪，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这里的常事，在外城，只有拳头硬，你才能活下去。
　　主城。这里的建筑风格五花八门，因为每一栋建筑的主人喜欢的风格都不一样，他们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吩咐下去，就有人为他们建造出他们想要的居所，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古罗马、哥特式、巴洛克，现代的、古典的，你甚至可以看到巨大的帐篷，以及外面看起来不伦不类，内部富丽堂皇的洞穴，各种风格齐聚一堂，看起来非常魔幻。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座中国古典风格的园林在周围稀奇古怪建筑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青石白墙，小桥流水，俨然一副江南水乡图。园林深处，一片静谧的湖水在月光下轻轻荡漾，月光直接照在了湖底的鹅卵石上，偶尔可以看到一两只鱼儿游动。湖心亭上，有两个人盘着腿相对而坐，面前是一个檀木制成的方桌，他们正在聚精会神的……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