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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床边的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病历本,上面写着老人的名字,吴红华。这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名字。名字下面一大堆的体检报告,双喜完全看不懂,又向老人看去。他的梦光球是淡淡的红色,他决定进去看看。于是一伸手,碰到了那只红色的梦光球,进入到了老人吴红华的梦里。
梦里是一马平川的旷野,中间有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一个身上佩满了军功章的老人站在路边,向路过的队伍敬着军礼。那条狭窄的小路被分成了两条线,一条是源源不断的军车和坦克,另一条则是行色匆匆的队伍。
行礼的老人正是吴红华本人,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刻画的不再是岁月的沧桑,而是中国军人的一脸刚毅。仿佛在说:老怎么了?老骥伏枥,还能志在千里呢!
老人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双喜刚刚飞过来想看看这是什么队伍,就被老人拉住了。
“小同志,你是哪里来的?”吴红华老人一脸严肃。
“我是……楼上……我……我是大西北来的。”双喜有点慌,忽然想起这是老人的一个梦,在他的梦里,最好按他的规则回答问题。
“哦,大西北的啊。你们建设兵团的首长,我还认识呢。”老人家回想着自己当年给大首长开车的时光,那时还没有建设兵团呢,他们现在的首长那时也还是个辅助岗的军官,跟自己关系也不错,经常嘱咐自己,要照顾好大首长出行。后来人家成了兵团的首长,事多人忙,自己也就不太好意思联系了。
“老先生,这是什么队伍啊。”双喜好奇地看着眼前这支部队。要说先进吧,也先进,又是坦克、又是大炮,又是汽车的。要说落后吧,也落后,脚上的量天尺布鞋,腿上的绑带,手里的三八式步枪、中正式步枪,都不像是新东西。
“小同志,你这革命觉悟不高啊。军队的事,哪能乱打听。”老人教训了双喜几句,“不过这次是全国总动员,也不算什么军事机密了。你既然问了,我就跟你念叨念叨。”
双喜往他身边飘了飘,这要是常人,早就觉得不对了,哪有走路不用脚的?可是吴红华的心思还在眼前走过的军队上。“咱们主席说了,‘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咱们这支军队,就是跟着彭大将军上前线的。你看那坦克、大炮、汽车,都是苏联老大哥支援咱们的,这些兵娃娃,也都是大江南北志愿来的。”
汽车上的士兵见到一个穿着军装、满身军功章的老人在向他们敬礼,也纷纷回礼,那些步行通过的士兵们则注视着他。
“他们都能回来的吧?”看着眼前一张张生动的脸,而不是像别人梦里那种路人甲乙丙丁的样子,双喜心里打了个突。
“很多人回不来了。”老人敬着礼的手垂了下来,“他们去了,就永远的住在那里了。”
“那他们去的知道吗?”
“知道。”老人淡定地回答,“我们当时都知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况还是去别人的国家里打。”说着,他往前一指,“你看,那个就是我。”
双喜沿着老人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英气勃发的年轻人排在队伍里走了过来,他脸上的样貌和身边的老人有七八分相像。不同的是他脸上还没有刻满皱纹。他回头再看老人,吓了一跳。
吴红华老人这时老泪纵横,指着队伍里的自己身边那些人,一个一个说着名字:“那是大梁子,在砥平里穿插时踩地雷了;那个是小喜子,那个是大壮,俩人都是在长津湖让炮弹震昏了,又让大雪埋了;那个是王前进,是我们排长,他带着我们一排的人,两回冲上白马山,第二回上去他就没能下来了……”
这时走过来一队后勤兵,吴红华老人竟然跪倒在地,望着一个背着铁锅的人,说:“那是张大嘴,咱们连的炊事班长,他用他那口大锅捂在我身上,挡住了两发迫击炮弹的弹片,他自己……”他说不下去了。
双喜虽然知道在别人的梦里,却也跟着不停地流泪。这些人,包括这个老人在内,他们用生命保卫了祖国的安全。
队伍走过去,消失在遥远的道路尽头,老人也收拾情绪,从回忆中走出来。
“小同志,你心里挺多心事的吧。”他以前在部队做过政委,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小伙子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先生,我……我其实……”双喜都不知道怎么说。
“哦,我知道了,你是给我托梦来的吧?”毕竟是老军人,警觉性强,逻辑也清楚,稍微联系一下,就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了。只不过这个梦,他不愿意醒。
“我……是,我到您的梦里来了。”双喜在老人的梦里,感觉到一种磅礴的浩然正气,让他不敢乱说话。
“好,你是谁家的孩子,是通知我大限到了吗?”老人挺看得开,一点也不忌讳生死的话题。
“不是,那个,我……其实,我是个‘残废’。”双喜痛苦地说出了心里话。
老人一摆手,“胡说。你这精神头儿,这么好,哪里就废了!我手里的兵,有跟着许将军上过南边战场的,回来一个胳膊两条腿都没了,照样能自力更生。残是可以,废不存在!”
双喜心中一震,急忙说:“我……我……我不一样,我是……瘫痪了。”
老人略一思索,笑道:“你是四楼那家的儿子吧。你叫什么名字的?”
“聂双喜。”双喜老老实实回答。
“好名字。”老人笑着,“我见过比你惨得多的人,他们都好好地活着,没有放弃,你有什么好抱怨的?他们可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带着伤回来的,你好歹是在家里养了十几年了吧?”
双喜只觉得脑子里豁啦一声,好像一道闪电照亮了自己的大脑,自己从不能走路开始,就陷入了自艾自怨的心理中,再也拔不出来。这时经老人家一句话点醒了,客观的现实是变不了的,唯一能变的,不是别人的态度,而是自己的态度。妈妈走了以后,他总觉得是别人决定了对自己的态度,现在想来,真的能决定自己生活的,只有自己。
我明白了,谢谢您。双喜没再说话,而是向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从他的梦里出来了。我知道要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