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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6号避难所居住区,何亚伟躺在自己那张宽不过一米的床上,用心跳数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眼眸中的空洞也随之一并缓缓扩大。
自居住区的警报响起以后,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原本何亚伟还不知道那凄厉的警报声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很快一种内脏绞到一起的窒息感让他霎时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早在避难所开放之前,媒体就已经公布了达尔文病毒的感染症状。患者在染病后首先会感觉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之后开始恶心反胃,肌肉痉挛抽搐。何亚伟如果将自己的症状与感染标准一一对照,绝望地发现它们竟完全吻合。
虽然肌肉的痉挛已经结束了,但何亚伟全然没有起身活动的欲望。他倒宁可自己变成一个植物人,这样就能放弃思考,安安静静地迎接生命的终结。只要没有了思想,死亡才会没有痛苦。
好在这个何亚伟平日里尤为不满的小房子隔音良好,如果再少了门外投射进来的晃动的人影,这里几乎就是一个隔绝世外的时光屋。
不,这里其实更像是一口棺材才对。何亚伟自嘲地撇动嘴角,扭头将视线转向了床边的那张钉在了墙壁上的小方桌。
桌上摆着的东西很少,一小本纸张有些发黄的台历,一支插在笔筒里的水笔,就是桌面的全部。这些都是何亚伟的私物,他在进入避难所时带着的东西。
这让何亚伟不禁想起了避难所刚刚开放的日子。那时到处都在骚乱,有偏激的人拉帮结派想要将感染者驱除出城市,也有本就是流氓无赖的混蛋在乱象中趁火打劫,而本应该制服这群人的社会治安力量却因为病毒扩散遭到了沉重打击,无力管辖,只得任由动荡持续。
直到一群穿着打扮奇怪的人进入城市,杀死了大部分参与暴乱的人,才将整座城市的骚乱得以结束。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这群人放出避难所建成并对所有未被感染的幸存者开放的消息。
然而,这并不代表幸存者们就安全了。达尔文病毒仍旧是个无处不在的威胁,只有真正进入避难所以后,或许才能说得上是逃出了死神的魔爪。
所以何亚伟根本不敢耽搁,他十分仓促地收拾了行李,只装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就匆忙地离开家朝避难所的方向赶去。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和死神,和命运进行的赛跑,而幸运的是他赌赢了。何亚伟亲眼看见有的人在去避难所的路途中倒下了,有的人更是倒在了避难所的入口前,更有人前脚才刚刚跨过大门,立刻就被避难所的看守抓住并带走,送进了感染者专用的隔离室中......
病毒的灾难中何亚伟已经见惯了悲剧,避难所外发生的这些只不过是汪洋中的几滴水。
他早已经没有心思去为他人施以怜悯、同情或是嘲笑,他所思所想的都是庆幸自己能够在幸免于难。何亚伟成功住进了避难所,成为了被庇护的幸运儿。而那本台历,也就这样随着他一同进入了避难所中。
台历倒不是何亚伟收拾行李的时候装的,他在发现它的时候才回想起这应该是以前遗忘在包里的东西。阴差阳错的,从不信神佛的何亚伟将这本台历当做了一种命运。
当时的何亚伟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活着。
从灾难开始起的那一天,何亚伟就一直在失去。从工作到朋友,再到兄弟和父母,从普通的到珍视的,那些东西一件一件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只不过苦于病毒肆虐,何亚伟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事情,直到进入避难所后,他才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来面对这些。
生命不受威胁以后,人是不会仅仅只满足于‘活着’的。何亚伟也明白,自己已经产生了一个诡异的需求——那就是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台历成了他希望的寄托。
用以记录日期的台历正好能够给予一种自我满足的安慰。何亚伟告诉自己,只要台历上的日期一天一天被勾掉,等勾到最后一页最后一格的时候,就一定可以回家。到那时,每一天都会是光亮的。
何亚伟的眸中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他在床上翻了身,伸手将方桌上泛黄的台历抓到自己手中,贴到了自己眼前。
原来都过去四年了。何亚伟望着台历中每个日期被画上的四个圈圈,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抓起水笔,小心翼翼地将笔尖凑到了最后一个四环的日期上,谨慎地写下了‘忌日’二字。
虽然这台历过期了四年,但这不重要了。何亚伟心想,总要有个日子,有点实物记住自己何时离去。不然的话,等遗体被发现了,发现自己的人又该怎么知道自己死于何时呢?
想到这里,何亚伟忽然又提起了已经放下的笔。
‘这本日历已经使用了四年,如果你知道正确的时间,请帮我将死去的日期改正,谢谢你不知名的陌生人’他如此写到。
罢了,这大概就没有什么再要做的了。何亚伟轻轻松开了手,水笔便贴着脸颊落在了同样发黄的枕头上,顺着弧线咕噜噜地滚动着,贴上了何亚伟的耳廓。
“最快还有三天时间。为什么......”他将台历随着手掌一起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低声喃喃着,“真的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吗?”
唉,睡觉吧。何亚伟闭上了眼睛。
在梦里,什么都有。他开始在一片漆黑里幻想起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达尔文病毒的侵扰,一切都在正轨。在那个世界里,自己没有得病,勤勤恳恳地做着工作。在闲暇时间与同事抱怨996,在假日时间与朋友潇洒自在,在夜深人静时默默地想着心仪的女孩......
忽然,一个突兀响起的声音吵醒了何亚伟的美梦。
“喂,喂?你确定开始广播了?哦,哦!那我直接说就行了?什么,这些话都已经播放出去了!?糟糕,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咳!咳咳!”
一通乱七八糟的废话以后,这个仿佛第一次使用广播系统的新手才终于切入了正题。
“各位避难所的同胞你们好,抱歉打断一下你们手头的事情,我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你们。请暂时停下来,耐心听我说完。”
“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这座避难所出了严重的事故。一直用以保护居民不受达尔文病毒危害的空气净化与循环系统遭到了破坏,以至于病毒成功入侵,使得部分居民惨被达尔文病毒所感染。”
“不用我说,我知道你我大家都知道被感染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必须和你们说,感染达尔文病毒必死这件事情,已经是老黄历了,因为我来了,为你们带来了治愈达尔文病毒的希望。”
本不打算睁眼的何亚伟立刻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很想直接下去为你们治病,但因为居住区还有没被感染的人,所以我只能把治疗地点放在这座避难所的隔离室。避难所内所有遭受感染的患者请有秩序地排成队伍,前往隔离室接受治疗,大家应该都知道时间紧迫,越有秩序我们效率越高。”
“那么,我在隔离室等你们,记住一定要排队,大家都互相帮衬,互相监督,我们早点解决早日安心。哦!对了,还有!上下楼梯要守规矩,不要造成踩踏事件,嗯......还有什么要说的?好像没有了。”
“总之!大伙隔离室见!穿白大褂的是我,记得别认错了。”
徐飞拿开了麦克风,长出口气,努力将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压了回去。在M88的帮助下他成功地对整个避难所进行了广播,同时也有A95为他送来了必要的“演出服”。
但接下来,他将独自一人面对所有来自这座避难所中的感染者,因为女孩们必须去抢修空气净化与循环系统,以保证剩下的幸存者能真正逃脱达尔文病毒的魔爪。
别紧张,别紧张。我的计划一定能行!徐飞握拳为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匆忙套上A95送来的白大褂,再倒一点饮用水在手里,用力抹到脸上,搓掉先前因为打斗沾到的那层厚厚的灰尘。
虽然结果不是很尽如人意,但好歹从黑脸变成了花脸,也算有所改善。清洗完毕后,徐飞便拎起了一个与白大褂一并送来的银色手提箱,站到隔离室的门口等候起感染者的到来。
其实看过隔离室的构造后,徐飞真的不是很想在隔离室里做这件事情。因为隔离室内除了出入口用的是货真价实的隔离用材料,里头全部都只是用普普通通的帘子分隔出了所谓的房间。
至于所谓的治疗设施?根本没有。就连提供给被隔离者的,也只有一张像极了注射死刑所用的病床。徐飞甚至在这间隔离室的尽头处找到了几座焚化炉,也仅仅只有这个地方修起了墙壁,与一间间用帘子圈起的隔离房区别开来。
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什么治病的地方,而万一谎言暴露,重新跌入绝望之中的感染者们势必因暴怒而围攻自己,到那时,隔离室内的地形根本不能够为他提供任何的掩护。
徐飞很清楚自己等同于是要在刀剑跳舞,求取生机。他当然已经在心里敲起了退堂鼓但事情已经做了,没有后悔药可吃。
凡是我做过的选择,难道都是如此吗?徐飞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最后留给他逃跑的时间也已经没有了。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无数接近的脚步声,很密,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