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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狂热地向前涌，公交车上年老无力的大妈大爷们仿佛焕发了第二春一般，推推搡搡地身体对抗，丝毫不落下风。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抓着巨型购物袋，被汹涌人潮挤倒。就像皂块落到湿水地面，超市内立刻形成了隔离区，人们避之不及地闪躲，方圆两米，只有老人痛苦地低吟。
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却没有人上前搀扶，眼看老人动作渐渐无力，逐渐昏厥过去，人群仍是远远躲开，面色惊恐又犹豫。
仓库内，王星三人兵分三路，整箱得取用物品，在人潮封堵门口之前，火速撤离。
很快，狭窄的仓库门便超出了极限临界值，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内挤，甚至有人被卡住也红着脸拼命推搡别人争取空间，完全没有礼让素质可言。
结账区，可以说是超市人员密度最稀疏的地方，十余个结账台，只有零星结账者。
大多数人已经采购好足够所需品，但仍然逗留在超市内，旁观局势变化，心里吐槽那些丧失理智的人们，却忘记了，不久前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日本核泄漏后的抢盐风波，已经让多数家庭吃了不小的亏，但人们似乎并不在乎吃亏，真正令他们恐惧的是，难以预料的未来，和永远冷酷的人心。
自己不买，以后绝没有机会再买。
想必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吧。
“你好，一共消费三千七百……，有会员卡吗？”收银员淡淡地瞥了一眼双手沉甸甸的三人，嘴角勾起一丝异样微笑。
“没有，直接支付。”王星用手机扫码支付，没有多做停留。
超市外，人山人海竟然规模有所减少，大部分人形成巨型的圆圈，中心围着一辆面包车，有人拿着喇叭高喊，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赵强抱着婴儿站在圆圈外围，冷眼旁观。他离得最近，能听清喇叭的声音。
“大家让一让，放我的车过去，你们要买货去超市嘛！拦着我干什么！”面包车示威地闪着前灯，却丝毫没有开车的意思。
马上跳出来两个人挡在车前，张开双臂，一副舍命阻拦的样子。
“你一家哪里需要这些食品，我们什么都买不上，别以为我不知道，超市仓库都被清空了，你不能走！”其中一人偏着头尖声喊道，明显是冲着围观人群的。
“就是！你这提矿泉水多少钱，我一百买了！”另一人直接抽出一张鲜红百元钞，丢在面包司机脸上，不由分说地就去抢。
面包司机装出为难的表情，对他稍加阻拦后，无奈冲围观人群耸肩。
“只卖一提好了，可以让开了吧！”
“不行，你这袋米我出三百。”
围观人群中又挤出一个，高举着红钞。
这明显是多人合作的骗子集团，故意营造货备空虚的氛围假象，加上多人配合哄抬价格，估计会鼓动很多人，刺激非理性消费。
一提二十多元的矿泉水，抬高到一百元，简直就是暴力营业。
“怎么回事？”三人来到赵强身边。
“典型的团伙骗子，希望这些人能够看清，不要被轻易欺骗。”赵强嗤之以鼻。
“快买呀！超市可是完全空了，人们在里面抢夺都打起来了！”
本就动摇的人群一片哗然，在骗子蛊惑下，高价竞购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开始了疯抢。
“一千！这些菜我包了！”
“矿泉水按瓶卖？二十一瓶？给我来十瓶吧！”
“……”
转眼间，面包车司机忙得不可开交，两手收钱，表面痛苦不堪，内心却乐得飞天了。
而那几个营造声势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是骗子！大家不要相信，超市余货充足，请大家去正规场所购买！”王星四人见势不对，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四人决定提醒下混沌世人。
这句话显然没有制止的作用，大家只顾着自己，没有人去在意。
“大家别买了，去超市买！”
“闭嘴吧！”人群中有人回过头来，厉声骂道，“一个个盆满瓮满的，当然不用担心。少管闲事！”
更多人对着他们猛翻白眼，满脸鄙夷。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最令人反感。
明明声张正义的四人受到冷落甚至无情辱骂，哄抬价格，暴利买卖的骗子反而成为亲密的朋友，人们对面包车司机献媚地笑着，商讨能否调低些价格。
诡异扭曲的态势弥漫了整个区域，同样也弥漫到四人的内心。
看着骗子不断收取高额的钞票，王星无奈地扭过头。
“走吧，愿者上钩。”
内心生寒的四人转身返回学校，身后鼎沸人声如此近，却又无比遥远，人心之间仿佛隔离着阳光无法融解的坚冰。
“看，路虎！”
许萌指向侧方，惊声叫道。
两辆高大威猛，气势凶然的路虎几乎并驾齐驱，占据了不窄路面的一半，碾压着交通事故的残骸飞速驰来。
按平常来说，一线城市内，比路虎更昂贵高级的车也并不少见，而且大学生接受过更多高层社会的熏陶，对路虎不应这样惊讶。
但许萌的声音却带着歇斯底里，几乎要拼尽全力地怒吼出来。
“别抢了！快跑！”
许萌冲着积聚的人群喊道，脸色赤红。
两辆路虎速度不减反增，开足马力向抢购人群冲来！
许萌像疯掉一样，冲进人圈外层，不由分说地拉着几人往外跑。
但更多人还沉浸在讨价还价中，没有发觉死神正在靠近，锋利的镰刀已经架在他们脖颈上。
“快跑！”
许萌还想去冲，去救，去挽回生命。但俨然来不及了，路虎带着夺人的威势冲进了人群，摧枯拉朽般，没有人能在路虎高达一米多的轮胎前保持站立，迸发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人群惊慌地逃窜，面包车被顶飞，之前忙于数钱的骗子司机，正好被夹在两车中间，已经全身浴血，失去人形。
一片痛苦恐惧地呐喊中，幸运躲过的几人分明听到尖利刺耳的狂笑声，路虎车窗降低，恶魔般的司机将嘴角粗大雪茄蒂吐出去，看着巨大血泊和挣扎不起的尸体，司机张狂地咧嘴，冲高处义愤填膺的数人竖起中指。
“王八蛋！”许萌狠狠地捶地而起，找到墙角残缺的砖块，奋力地扔去。
砖块准确地砸到碾压尸体的路虎，司机嘲讽地吐出白色烟雾，猛踩油门，路虎离弦之箭般冲出，刚刚从血泊中艰难撑起的血人，头部瞬间被路虎金属前梁撞击，再次倒下，没有声息。
“哈哈——”
鲜血、残肢、尸体，扬长而去的路虎……
许萌终于撑不住，眼角的泪水缓缓滴落，无力地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