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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往往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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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丽笑了笑，说：“我同意跟你合作，不过我爸不会同意。”
陆风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也就是说，谈了这么半天都白谈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价码很合理，我不会再追加了。”
“怎么是‘白谈’了呢？起码我同意了。你说的这些，我也都会告诉他的。”
“你转述，不如我直接跟他谈。能不能安排我跟他见一面？”
刘晓丽撅了撅嘴，说：“你不知道，我爸那个人特别固执，其实他恨江烈恨得牙疼，但是这事他不会做。”
“对啊，所以我是帮他‘没有蛀牙’，他为什么不同意？你们之前给了江烈很低的价格，但是江烈却没能保证销量。这本来就是一种不对等的合作，那合同就有问题。”
“都说了他这个人固执了，什么事都要讲规矩、讲信用。其实他也意识到当初签的那份合同草率了，但他说既然签了合同，就不能反悔。这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信誉，如果配合你们，业内会怎么看我们？
所以我们其实有三种意见。那个副总经理的意见就是江帆、江帆不值得信任，所以这件事不能做。我爸的意见是，哪怕知道自己吃亏，但是做人要讲信用，所以这件事不能做。
我的意见就比较灵活了。我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值得合作，我愿意跟你合作。既帮你对付了江烈，也让我们从那个不合理的合同中抽身出来。我聪明吧？”刘晓丽说得很得意。
陆风翔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生意没谈成，但是刘晓丽可爱的样子还是让他心情不是太坏。
“可你一个人的意见能左右他们两个人吗？尤其是你爸。”
“你知道吗？我其实是我爸的养女，但是他真的对我比亲生女儿还好。”说到这里，刘晓丽的情绪稍显低落，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她似乎很快调整了心情，对着陆风翔笑了笑。
其实陆风翔明白，刘晓丽这是要让自己显得坚强。
之前李强给陆风翔的资料里，也提到过刘晓丽是刘树立战友的女儿，所以听到刘晓丽说这些，陆风翔并不意外。但刘晓丽此时的笑容，却让陆风翔有些心疼。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心疼”，于是点了点头，然后也对着刘晓丽笑了笑。
刘晓丽看到陆风翔的笑容，她自己仍在笑着，只是那笑容中多了些许欣慰和腼腆，她又说：“我爸有了些钱之后，会周济很多亲戚，他很重视亲情，但是他的那些侄子、外甥，要是想来他公司上班，他一概不让来。”
陆风翔没听明白，为什么一个很重视亲情的人，会拒绝亲戚来自己公司上班？这似乎有些矛盾。
他当然也懂得出于企业管理、发展的角度，避免亲朋好友在自己公司上班是有利的，不过如果他们有才能、足以胜任，其实也无所谓。何况以中国人的观念、意识，家族企业其实是最常见的，那为什么会“一概不让来”？
“为什么？”陆风翔问刘晓丽。
“因为我。我爸退伍后之所以要经商，其实就是想让我生活得更好。”说到这里，刘晓丽谈了口气，讲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其实故事往往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心。
刘晓丽的亲生父亲和刘树立是战友，而且他们都是山东人，也都姓“刘”。“战友”之间的感情，寻常人很难理解，再加上这些巧合，他们的感情无需多言。
现实的俗世之中，不少人起初感情很好，但是随着各自人生轨迹的不同，最终渐行渐远、甚至反目成仇。
部队和外面的世界不同。刚刚进入部队的战友们，从最初的什么都不懂、各自身上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陋习，到彼此共同的进步和提升。一起经历的那些风雨、血泪、甚至生死，才是最珍贵的、也是最永恒的。
刘晓丽的生父和刘树立之间也是如此，他们后来在军中各自的升迁，对他们之间的战友情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一起共同面对过死亡，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能让彼此分开呢？
可是，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并不能真正的同生共死。在一次重大的军事演习中，刘晓丽的父亲牺牲了，被评定为烈士。
这无疑是一份荣誉，但对于刘晓丽的母亲和当时未满两岁的刘晓丽来说，却也是一份永恒的痛。
刘晓丽的亲生父母是同乡，他们自幼相识，都是父母早亡。亲戚对他们并不好，觉得他们是个累赘。相似的人生经历，让他们相知、相爱，也相互照应。他们不需要别人的周济，也不愿看别人的脸色，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所以跟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亲戚，也没有过多往来。
这一切的改变，就是从刘晓丽的父亲成了“烈士”开始的。成了“烈士”，就会有待遇、就会有抚恤金，那些亲戚也突然对她们母女热情起来了。
但热情并不是白来的，他们中有些人是真的觉得家里有个“烈士”，是一件很光荣的事，这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他们当中更多的人，是觉得刘晓丽的母亲突然有了钱，想要来借钱。好像那笔钱不是刘晓丽的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倒像是刘晓丽的母亲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一般。
即便是“横财”，在九十年代初能有多少？
即便是“横财”，跟他们这些曾经不顾亲情、瞧不起刘晓丽父母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刘晓丽的母亲还是借了一些给这些亲戚，但她内心很痛。那笔钱对于她自己来说，每一分、每一厘都是痛，她自己依然坚持着打工，独自养活刘晓丽。
她觉得钱不能再借给别人了，她要把这些钱留给刘晓丽，却也因此得罪了那些亲戚。
那些亲戚似乎忘了，他们曾经是怎么对待刘晓丽的母亲。
他们也忘了，刘晓丽母亲带着只有两岁的刘晓丽，生活上要面对怎样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