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百草堂

　　百草堂的后堂，方敬冲着无名道：“徒儿，你可想清楚啦？为师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即便是你通过考核，达到练气期五层，成为外门弟子，我也照样可以把你收到门下，其他人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看了看盘膝打坐，一言不发的无名，方敬叹了口气，这都两个月了，无名是一言不发，只管蒙头打坐。
　　“罢了罢了，只要你肯拜我为师，丹药、功法、随你想要，如何？”
　　无名仍是一言不发，方敬叹了口气，离开了后堂。
　　无名被那方敬制住，无法逃走，但心神仍是自由的，这两个月来，他埋头无字天碑，夜以继日地埋头苦读参悟，把那《九真诀》烂熟于胸，融会贯通。他是越读越上瘾，越读越心惊。虽然整套《九真诀》对修炼功法没有只言片语，但他却觉得，这比那些功法更有价值。回想起太初神宫沉睡前的话，这部经书，乃上古散仙大能所著，记录的都是那位大能的奇技淫巧，可谓夺天地造化，真是一本旷世奇书。每篇均可单独成册，但又循序渐进、环环相扣，只有通读，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奥义。
　　这两个月来，无名读第一遍花了三天，第二遍花了十天，第三遍整整读了一个月。此刻，他正在潜心研读第四遍，心神全部注入，化为虚鼑，取天地之气，炼化其内，得八部晶元，旋转其外，填先天混元，以实其内，渐入万虚之境。随着天地之气不断炼化，他的身体与虚体渐渐有了一丝明显的联系，混沌丹田内的真元，正不断地向虚体注入，一开始只是丝丝缕缕，渐渐地，开始像小溪潺潺，随着混元丹田外的八部晶元的快速运转，天地之气涌入的速度加快，真元形成的速度也开始加快，那虚体吸收的速度更快，瞬间已是江海涛涛。
　　此刻百草堂周围数十里，刮起一丝不可察觉的旋风，绵绵不觉，威而不罡，横扫而去。所过之处，药院灵气尽失，生灵昏昏入眠，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才渐渐平息。此刻，无名虚体的丹田，已有一丝开化，一眼清泉已经褪去冰封，荡起一丝涟漪。
　　天风动，命水起！无名一阵欣喜，想起太初神宫所言，将那六枚命钱温养在丹田，便神念一动，调出六枚命钱。命钱一出，便悬浮在虚体丹田内缓缓转动，竟然隐隐有了些微不可查的光芒。那凡体丹田内的两枚晶元，也是突然光华大作，风系晶元和水系晶元瞬间开始凝练，无名赶紧调动虚鼎，心神稳住混沌丹田内的那枚小珠，加紧吐纳。两股真元率先冲入凡体的经脉，自丹田内澎湃发散，方敬在他身上下的禁制，竟然被这两股真元全部化解吸收！顿时血脉充盈，毛发喷张，只觉得浑身轻灵，不染一尘。直到此刻，风停水住，才慢慢恢复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无名慢慢撤去虚鼎，余烬落入光圈，只觉得，中间那颗小珠有变大了些许，似乎又蚕豆大小，但仔细体验，又觉得没什么变化，再看那刚才凝结变大的两个晶元，竟然也是恢复了原样，看不出任何变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无名已经放开心神，正在打坐休息。忽然房门一响，那方敬方堂主又走了进来。看见无名还是上次那般姿势，未曾移动过半分，不由得叹了口气：“哎！看来我方某人没这气运，都快半年了，你这家伙居然一言不发，每天就是打坐！好吧，我再退一步，你不用拜我为师，只要你留在百草堂，承认是我百草堂的弟子，我便许你来去自由！”
　　说罢正待离开，突然身后有人说话：“要我留下也不难。只需再答应我两个条件。”
　　方敬一听便知是无名，这屋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人，听说无名肯留下，心中大喜，转身冲到无名身前，两眼放光，盯着无名道：“说，哪两个条件？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第一，你不能干涉我干什么，也不能指派我干什么。当然，宗门的任务，我还是会做的。”
　　“这个我答应你，没有问题。”
　　“第二，我要一间单独的住所，要带有地脉和鼎炉，地方和鼎炉随我挑选。”
　　“这个自然，只要那地方在我百草堂管辖范围，你随便挑。”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也罢，既然你不肯拜入我门下，那我就不能直接收你进内门，这样吧，你算是百草堂的外门弟子。明日一早，来我的丹房，开炉试火。以便安排宗门任务。现在你自己去挑地方吧。”
　　无名倒也不客气，直接跟着管事出去，挑了处僻静小院安顿下来。当晚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这才起床洗漱，奔那方敬的丹房而去。
　　来到丹房，只见方敬已经盘膝坐在炉前，两边有四名弟子侍立。见他进来，方敬面带不悦，但没有发作。无名上前施礼：“见过方堂主。”
　　方敬淡然说道：“罢了。”说着，用手点指丹炉前的蒲团，示意无名坐下。然后问道：“无名，不知你炉开几孔？火分几色？”
　　无名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随即想到，这可能是问自己的炼丹水平和控火能力吧，可自己也不清楚呀。想到数月前，去山下炼丹，那吴一天的丹炉就是四孔的，火嘛，当时那伙计喊的好像是青火，也不知道几色。于是试探地答道：“炉开四孔，火为青色。”
　　方敬眉头一皱，“炉开几孔，是问你是几品炼丹师，火分几色，是问你能操控几种火焰。”
　　“噢，那我炉开一孔，火分一色。”
　　“今日开炉，你炼什么丹？”
　　“凝气丹。”
　　“好，选材取料，开炉试火！”
　　无名闻言，起身走向丹房一侧的药材柜，逐一选取材料，回到丹炉前，一一摆放整齐。方敬一看，正是那凝气丹的配料，分毫不差，不觉点了点头。无名看了一眼这丹炉，竟是一座六孔丹炉，无名运起真气，一指点开两道炉门，火焰升腾，炉温上升。
　　见火候差不多了，无名将材料逐一投入，在真气控制下，炼除杂质，三遍提纯，直到光华熠熠，不带任何杂质。然后便是融合，开五孔，分君臣，按先后顺序，逐步添加炼制的药力精华，看着炉中丹药渐渐成型，无名撤去武火，关闭两孔，文火烘培一转，再开一孔煅烧，再闭两孔烘培，如此往复三煅三培，待到丹香溢出，关闭火口，爆喝开炉，伸手一抓，三十粒凝气丹落入瓷瓶。
　　方敬看得是连连称奇，如此高的成丹率，即便是他，也不是轻易做得到的，再倒出一粒凝气丹，放在手中仔细观看，见指肚大小的丹体，晶莹剔透，更为神奇的是，表面隐隐放光，竟然有着一层淡淡的丹晕！
　　“这！是高级凝气丹！”
　　方敬诧异惊呼出声，这高级丹药，哪怕只有一品，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炼制出来的。很多三品四品的炼丹师都无法炼制哪怕是一枚高级的一品丹药。只有少数更高品阶的炼丹师，才掌握着炼制高级丹药的秘密。
　　方敬赶紧把丹药吞入口中一嚼，顿时一股丹香直冲脑门，神清气爽，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缓缓咽下丹药，立刻有股真气凝于丹田，浩浩然，如长风破浪，沛沛然，如大河汤汤。以他筑基期八层的修为，竟也炼化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慢慢趋于平缓，但仍是药力纯正，绵绵不绝，持续一个时辰，药力才渐渐淡去。
　　方敬缓缓睁开双眼，兴奋之情立刻洋溢颜表，“除了这凝气丹，你还会炼什么？”
　　“没有了，我只练过凝气丹。”
　　“来人，给他配一份真元丹。”随着方敬的吩咐，座下心腹弟子立刻配了一份真元丹的材料。
　　无名一看，心中叫苦，倒不是不会炼制，他刚才已经压制了自己的炼丹水平，只炼制出刚刚达到高级的凝气丹，还是把老头给吓着了，要是现在再炼制一炉高级的真元丹出来，恐怕自己就只能是丹奴的命啦！搞得不好，再来个搜魂夺魄什么的，那自己岂不是倒霉透顶？想罢，心中有了主意，朝方敬说道：“没有炼丹丹经，如何炼制？”
　　这丹经，就是丹药的配方、炼制步骤、控火要点，每种丹药都有丹经，而且，不同门派的同种丹药，丹经也有差别，因此，炼制的丹药也会不尽相同。
　　方敬一听，便是一愣，这真元丹的丹经，虽不是什么宗门机密，但也是不能轻易外传的，犹豫了一下，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片玉简扔给了无名：“这是丹经玉简，你依次炼丹。”
　　无名接过玉简，覆于额间，那真元丹的炼丹细节便传入识海，当下二话不说，挥手炼丹，两个时辰后，一声爆喝，丹成四枚，皆为初级。
　　即便如此，也把那方敬瞎了一跳，只要稳定能炼制二品丹药，那他就是二品丹药师，此事与丹药品相、等级无关，也就是说，这少年，竟是二品丹药师！自己不过二品，还要想收人家为徒，人家自然不肯啦！想到此处，豁然开朗，朝着无名哈哈大笑：“果然不错！二品丹药师啊！如此委屈你做个普通弟子，着实说不过去啊！要不，我就代师收徒，收你当个师弟，如何？”
　　这代师收徒，就是说师傅已经死了，这才由大师兄收为师弟，这个可是个大便宜！那方敬与掌门是同辈不同师，自己要是成了方敬的师弟，岂不是与掌门同辈？想到这里，无名躬身一礼：“多谢师兄！”
　　方敬醉心丹道，哪会想到这些弯弯绕，开怀大笑：“哈……，师弟免礼！”
　　这个情景，把边上的四名心腹弟子都看傻了，前天还是试炼弟子，昨天刚去换了玉碟，成为外门弟子，今天可好啦，成了他们师叔啦！这个玉碟换上去，以后那无名岂不是可以在山门里横着走啦！正在暗自腹诽，却听方敬说道：“你们几个还不见过你家无名师叔！”
　　几人一呆，立刻躬身行弟子礼：“见过无名师叔！”
　　无名自知得了个天大的便宜，心里畅快，笑道：“免礼免礼。”说着便把刚才炼制的四枚真元丹分发给了四名弟子，“师叔穷，没什么见面礼，就这丹药吧，别嫌少啊。”
　　四人心中狂喜，这是真元丹，只有筑基期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服用，他们几个虽然是内门弟子，但他们是直接被方敬收进来的内门弟子，修为还在练气期，根本没有资格服用，此刻领到一枚真元丹，比捡到金元宝还高兴，一起大声道：“谢过师叔！”
　　刚想把丹药收起，方敬却开口道；“你们的修为还不能服用此丹，不如换成真气丹来得实在。”。
　　四人一听，都要哭了，个个脸色难看，极不情愿地把真元丹交给了方敬。方敬看着他们的脸色，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再笨的人都能看到他们脸上全部写满了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名字，当即微微一笑，每人给了三颗凝气丹，这才见得弟子脸上破涕为笑，这才解释道：“为师不是小气这几枚丹药，实在是因为你们修为不足，若强服此丹，难免撑破丹田，轻则道基损毁，重则小命不保。看你们刚才那样子，真是小气鬼投胎！百草堂的弟子，什么时候少过你们丹药啊？”
　　无名听着这番话，也觉得自己一时莽撞，要是那几个弟子真的抢先服用真元丹的话，还真不好说是什么结果。但从方敬刚才的处理方法来看，至少这老头不是坏人，对弟子也是爱护有加，不由得心中的怨气消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