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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白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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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潭水色春光,满载青青倒影,翡翠流华。
  那一袭粉色长衫的花月絮侧卧马身,衔一支粉红桃花,伸出葱白如女人般纤细的手指,微微一点,空间如水面泛起涟漪,她说:“春。”
  只见百里方圆,深秋的一派枯荣消弭不见,新柳抽枝吐芽,满山野花争艳,桃林如美人笑靥,涂了粉红胭脂,饰了油彩画卷。
  青草芬芳茂盛,片刻之间,已然葱茏浓郁,从远到近,从路的另一边到小潭之侧,地面被来回粉刷了不知几层油绿,潭中有砥,几丛青蒿,她饮马水侧,依花树之上,惬意无比。
  “兰韵风雅,奈何依旧雷破心惊,浩劫已至,孰可避之。”
  花月絮挥手间,落英缤纷,她美目皎皎,不似凡人。
  而在嫣然城中,黑云密布,厚重至极,隐隐有坠落之势。
  一条条银蛇般的闪电穿梭其中,天地间,先是划过一瞬电闪,照得通亮,接着又听闻几声轰隆隆如天鼓擂击,震得人脚下微颤。
  雷声一止,倾盆大雨接踵而至,不过几个呼吸间,街道上便已浮起一层积水。
  四周昏暗阴沉,却见一名衣着深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漫步雨中,长发湿透,打成了一条条垂在身前,雨水如瀑布顺势洒下,划过他俊美的容颜,从鼻尖如珠链滴落。
  他戛然而止,驻步于道路中央,雨水映出的些许幽光,打在他的背上,似乎是尽情向他诉说秋雨的悲凉。
  任由寒气贯彻胸膛,路面上激起一片片水泡,顺着水流匆匆滑过他的脚边,也有的不幸或擦或撞碰到了林玄的双脚,霎那间粉碎破裂。
  他此时只觉得心中空洞无比,双眼看着前方,失去了所有神采,他抬起头,让雨水放肆地冲刷着他的面颊。他没有任何表情,因为心情灰暗之时,笑也是错,苦也是过,尽管一昧的沉默也是一种罪恶。
  “都死了……”
  他双手垂在身侧,只身撕裂了狂风,却也难解折磨。
  疲惫,不是身体的疲惫,是真真正正的,属于心的疲惫,如同亘古了千年岁月般的疲惫。
  一切都在他的身周坠落,亲情,友情,爱情,所有温暖过他的人,让他领略过世间美好的人,似乎都在远去,有的不知所踪,而有的则已生死两别。
  他想要珍惜的,却总要逝去,想留的不能留,留不住的又不强留。
  世界在昏厥、碾磨,心成灰,意渐冷,非是他人弃我,而是我弃了世界。
  缓步前方的,奔跑追逐在后方的,大笑的,悲伤的,有缘的,无缘的,一个恍惚,便都凝固消散。
  死寂,纵容着荒凉的野风,纵容着肆意瓢泼的雨水,世界已哑然失声。
  不知站立了多久,只觉得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且抬头看看吧,风停雨止,云烟消散,又是晴空万里如绸缎,公子佳人凭栏杆。一派好景色,何必惆怅!”
  林玄回首看去,正是笑靥相迎。
  只见是一柔弱女子,柳黛蛾眉似弯非弯,似颦非颦,秋水眸子似湿非湿,似柔非柔,一点绛唇似含非含,似娇非娇,嘴角微翘如笔锋婉转勾勒,轮廓圆润如刀锋行云流水,只生得一副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姿。
  “你……”
  林玄还未说话,却见女子已渐行渐远,终不回头。
  拾起落在脚面上的手绢,林玄竟莫名忘记了烦忧。
  那手绢由丝绸所织,润滑而柔软,而其上有着几枚针绣小字。
  仔细一看,似是位姑娘芳名。
  “白溪月。”
  手微微一握,这片细绢已被纳入星辰之戒。
  嫱菲现被他安置在云雾客栈,而花月絮,则是道句有缘再会,便已离去。
  艾妃终究是被光明教的人带了回去,林玄仅剩的一点儿奢望也尽数破灭。
  冯雨殇等人该是觉得愧对于他,而他近来,也没有听闻那六人的消息,百万赌约尚在,林玄算好了日子,等他们来访。
  相比于林玄,嫱菲遭受的打击更不必去说,她与慕云相依为命多年,早已离不开彼此,而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整日里以泪洗面,眼角添了皱纹,显得苍老而又憔悴。不知所从的嫱菲,犹如丢了魂魄,失了所有,只剩下了一样东西,便是她的眼泪。
  “公子,敢问这白溪月,公子可否认得?”
  “认得倒不至于,不过对她也算是耳熟能详。”
  “哦?”
  “嗨,你定然是那外乡人,在这嫣然城里,那白姑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她可是嫣然城第一名伎呀,不知道多少贵族的公子哥们,为她争风吃醋呢。”
  “名头盛了,总会有麻烦,这不,今天那秦家小公子死活要把白姑娘带走,说是要娶她为妻呢!”
  林玄摇头轻笑,若那白姑娘当真是今日所见的那位美貌女子,倒也难怪了。
  “那……白姑娘怎么说?”
  “嗨!白姑娘一直拒绝,倒不是因为不喜欢那秦家小公子,关键是那秦公子才年仅九岁,不过总角之年,白姑娘怎么说也大他十载,所以她若是答应,那不是在闹笑话吗?”
  林玄不禁笑道:“怎么?那秦家小公子整日跑去沾花惹草,家中竟无人管教么?”
  “唉……这我得小声点儿告诉你。那小公子名叫秦蛮蛮,是秦家主他爹秦洛的小儿子,你说他爹老年得子,那还不宠上天去呀,别说家族里的其他人,就连秦家主都不敢对这个弟弟多说些什么。”
  林玄笑了笑,也难怪,人小辈分不小,确实没人能管得了他。
  一番询问过后,林玄走进了嫣然城最富盛名的青楼,而这青楼女子,分为两类。
  一类为色妓,虽有美貌却身份卑微,整日里尽受老鸨鞭挞,还要一刻不停地迎客,不管是何处来的嫖客,只要身上有点儿银两,就非要榨干不可。
  另一类则为艺伎,是既有绝代容颜而又才华横溢的女子,而若是那些,闻名四海的艺伎,个个均是身价非凡,甚至用一面千金之辞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然而,不管是艺伎或是色妓,其身份地位都是一般卑微。
  这嫣然城第一青楼,却是由皇室经管,也就是说,这里面的大多妓女,无论是被迫转卖至此,还是遭受贬谪而来,除非有皇室的批准,以及巨额的赎金,否则她们想要离开,基本无望。
  一入门,林玄便被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围了上来,这些女子多是衣衫不整,故意暴露出她们婀娜的体态,甚至有的故意推推攘攘,看似是不经意间被林玄碰到了那些丰腴之处。
  至于廉耻,就和那二楼雅间里陪客的妓女一样,一丝不挂。
  “诶哟,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啊,让奴家陪你好吗?”
  “公子来陪我嘛……”
  “……”
  林玄毕竟刚过十八,舞象之年,血气方刚,被这些红尘女子一番调戏,一时竟面红耳赤,他问道:“姐姐们……可知白溪月,白姑娘?”
  “哦?公子要见白姑娘吗?”
  林玄闻声看去,竟是一中年女人,体态丰硕,风韵犹存,猜是这儿的老鸨。
  那些女子纷纷让开,林玄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可否让在下一见。”
  老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不出林玄的底细,心里留着几分戒备,说道:“公子先随我来。”
  林玄随她上楼,坐于厅室,随即便有下人端来了茶水。
  “我想公子可能不知,近来发生了何事,方才我送走的那位小公子,可是秦家主的亲弟弟。”
  “哦?”
  林玄点头笑道:“有所耳闻。”
  “难道公子不知那位大人,将要娶白姑娘为妻吗?”
  “您可别替她主张,白姑娘不是没答应嘛。”
  “嗨,公子呀,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事儿,万一那秦家找来麻烦,那可是要人命的事呀!”
  林玄微微摇头,笑意收敛了几分,他说道:“无妨,你就直说,你要多少银两?”
  老鸨一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心里盘算着,眼前这少年出口如此狂傲,怕不会也是哪位显官贵人之子,既然如此,那自然不能惹恼了他们,不过钱的话,她可从来不嫌多。
  “一个时辰,十万两白银。”
  本以为眼前这位公子好歹也会略吃一惊,毕竟从未听说过,有哪位艺伎只是一见,便值得了这么多钱。
  谁知他竟眼也不眨地回道:“这是一百万两银票,我要做何事,你都别管。”
  老鸨见他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钱,顿时是又喜又惊,伸手接过,手指还在忍不住微微颤抖。
  林玄见她指了指房间,随即走了过去。
  “公子!白姑娘她只卖艺不卖身!”
  林玄闻言笑骂道:“亏你还有点儿良心!”
  老鸨一头雾水,接着乐呵呵地数钱去了。
  推开房门,里面都是些简洁的布局,林玄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出声问道:“姑娘可是叫白溪月?”
  却见她将薄纱掀开,看向林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再次见到这位娇柔女子,林玄仍是忍不住赞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没想到竟是这位公子,还不知公子姓名?”
  “在下林玄,今日未能谢过姑娘,心有遗憾,故来此拜访。”
  白溪月面带微笑,伸出一只手来,竟是让林玄扶她起身,林玄小心翼翼地帮她搀扶站起,眼中竟不觉笼罩了一层薄雾。
  “白姑娘身体怎如此羸弱?”
  “谢谢公子关心,小女子只是坐得久了,又少有劳作,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林玄之所以感伤,不过就是因为对比了二人的处境,却发现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娇弱女子竟能如此坚强。
  虽然不宜提起往事,但林玄还是问道:“还不知白姑娘为何会沦落此处,当了艺伎?”
  白溪月眼神中飘过一抹淡淡的哀伤,她坐于床榻,又让林玄并肩坐下。
  “我本是出生自书香门第,父亲是一代名士,可惜后来父亲受奸人所害,树倒猢狲散,家,一下子就没了。”
  “我自己一人逃得一命,来这嫣然城时不过才十二三岁,当时所带盘缠足以在城里做个营生,可惜后来暂住的客栈发生了一场火灾,那些子钱财也全都埋进焦土了。”
  “当时写过一些日记还有其他的一些书画。我把那些东西都带了出来,却唯独忘了带那些钱财,等回头去找时,已经晚了。”
  林玄不禁悲叹道:“确实很不值得,竟然为了这些不值钱的纸墨,任由一场火侵吞了你的立命之本。”
  然而,白溪月却一直摇头,她轻笑道:“公子不懂。”
  “什么不懂?”
  “不懂小女子对自己的作品有多珍视。”
  “……”
  “小女子自幼便喜爱写写画画,那些儿时写过的东西,今日看来,虽是十分幼稚拙劣,可小女子都一样珍视,就像对自己的子女一般珍视,正所谓母不嫌儿丑,我也从未嫌弃过它们。”
  “我一直非常庆幸,无论我现在处境如何,至少还有纸墨为伴。”
  林玄听罢长出口气,叹道:“姑娘是真才女。”
  “小女子当时差点饿死街头,后被老妈妈看见,带到了这青楼,一晃十年竟已过去了。”
  林玄缄默,片刻后,柔声道:“姑娘可会琴乐?”
  白溪月点头笑道:“自然当会。”
  林玄翻手取出一把玉箫,竟有慕云那把青玉箫几分神韵。
  “曾有幸相逢知音,在下可惜只学得些细枝末端,丁点儿技俩,今日与姑娘有缘,斗胆献丑,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慕箫客所作之曲,名为恋别。”
  林玄执箫而立,破音而起,使人猛一揪心。
  白溪月微露惊讶之色,却是盘坐在地,抚琴应和。
  箫声、琴声回荡满廊,其中既有恋人轻声语,又有情殇恨别离。
  最终一段幽怨之音,令满楼惊起,掩袖而泣。
  “无情人被无情讽,本就无情,今更无情。世人无须无情讽,无尽虚妄乱尘生,抱尘总被冰雪封,无悲无痛,何往西东。风雪也入无人境,离散若云凝,凝不住血冷,何必……何必假意作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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