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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彬！”
艾妃一声惊叫，然而他已化作一道闪电，冲上前去，一剑刺入独眼壮汉腹中。
一插一拔，一道鲜血飙出，长剑垂下，血链顺剑落地，不染丝毫血腥。
独眼壮汉眼神中抹不去的惊恐，双手捧着肚子跪倒在地，身体缓缓倾倒，扑通一声再也不起。
艾妃与林玄的脸上震惊之色久久不散。
想不到，这个随性放荡的家伙杀人竟然毫不手软。
若是仔细想想，确也合情合理。
罗彬四年生死逃亡，面对着对敌人一丝怜悯都不敢存在的生死威胁。
他若不取敌人性命，自己就将陷入绝境，为了活下去他无可奈何。
谁整天过着不是我死就是你亡这种不死不休的日子，还能心怀天下，怜悯众生啊？
自己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艾妃此时紧紧地握着林玄的手，咬着下唇，眼神十分复杂。
“罗彬！”
林玄喊道，不论如何，杀人不是件愉快的事儿。
他强忍心中不快，淡淡问道：“你难道还要将它们全部杀死？”
“不能放走一个。”
罗彬毫不犹豫地回道，说得好似天经地义一般。
这些事他早就习以为常，每次为了行踪不会暴露，他都要将敌人尽数杀光，以防之后引来大祸。
艾妃握着的手轻轻一抖，林玄叹息一声，松开她的手，走上前去，单手举起撒尔瑞斯血修罗，却是指着罗彬。
罗彬一懵，歪着头说道：“你眼瞎啊，指着我干什么？”
林玄哼了一声，接着斩钉截铁道：“放了他们。”
“放了？你确定？”
“我确定。”
“行，你放，我不放。”罗彬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强硬了起来。
“为何不放？”林玄垂下手中的剑，然而罗彬却没有回答，反而趁他不备，闪身上去，剑影铺天盖地便去屠杀山贼。
林玄气急，恨恨跺了一脚，上前阻拦。
可他怎么可能护得住惊慌四散的那一大堆人，加上罗彬步法难以捉摸，林玄自己虽然不怕，然而想要拦住他可就不是件容易事儿。
不一会儿，那群山贼被屠杀一空，罗彬这才停下，长剑归鞘。
林玄气恼，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撒尔瑞斯血修罗抵在他的脖子上，气氛顿时变得沉闷，无人言语。
林玄长叹一声，收起巨剑，说道：“既然这些人已无威胁，你何不留他们一条活路？”
他的话里有着斥责也有些无奈。
“长毛，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会留我们一条活路吗？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找来更难对付的援兵。“
“还有，他们手中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林玄沉默。
“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是恶人，就不该得到一点儿原谅，自己选择走上这条不归之路，就该做好被他人杀死的准备。”
“若是你放走他们，说不定哪天睡觉就掉了脑袋。”
罗彬一边说一边爬起身来，他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冷笑道。
“可是，恶人也不是不能教化。”
林玄知道自己理亏，因为罗彬说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屠杀绝非正途。
“你去教化啊？”
罗彬不屑道。
“有些人就像中了慢性毒药，你缓解了他的症状，可他早晚还会被自己毒死，你认为你能洗净他们心中的污秽，你有这本事？”
“可是……毕竟都是有一家老小的人，人性本善，若有一人知悔改，便胜过屠杀千万恶人。”
林玄反驳道。
罗彬嗤笑一声，说道：“有一家老小，哼，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亲手杀害自己的父母，夺取了他们的遗产？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从来都只是把女人当做纵欲的玩具？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为了自己活下来会不会将自己亲手抚养成人的儿子拿来挡箭？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卖掉自己的妻女只为去赌场妓院图一时快活？”
“……”
林玄默不作声。
他只是想起了修罗魂的遭遇……
似乎……
亲情也十分难得啊！
“我比你这个从深山老林里走出的家伙见识的多得多，而且我自己深有体会。”
罗彬声调突然一低，微微颤抖着，只有林玄可以察觉。
“那个混蛋将我的母亲毫无怜悯地杀死，仿佛在收割一个最为卑贱的生命，你这个单纯的家伙，你怎能明白？”
“恶人就该杀光，仇……我迟早也会报！”
他咬牙切齿道，眼中一片杀机。
他的一番话使得林玄与艾妃久久无言。
林玄确实也知道一个，自己父亲修罗魂的遭遇，也是如此残酷。
这不是他的经历，也只是听修罗魂所说，并未亲眼所见。
他怎么能懂！
罗彬所言确实没有能够辩驳的余地。
但是林玄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除非……真的有一天……
客观来讲，未知对于一个人的威胁可大可小，只是谨慎的人因为走得稳所以走得远。
有句话也说过，对敌人怜悯就是对亲人残酷。
放走他们，或许真的就会招来无数的麻烦。
罗彬瞥了一眼林玄，得意道：“长毛，你究竟不如我啊！像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与阴暗。“
“多少人，他们损人利己，草菅人命，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嘿！不管是人模狗样的，还是这种杀人劫财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或许你不信啊，杀人也会有正当理由？可是，弱肉强食，这就是永恒的铁律，我相信，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如此。想要生存，那真对不起，别人的命，最不值钱。”
林玄长叹，将撒尔瑞斯血修罗重新绑回身上，略显妥协道：“说说你杀人的正当理由。”
“其一，放走敌人定会招来报复。给敌人好运，就是在陷你我于噩梦。你说，该放不该放？“
林玄略一沉吟道：“不该。”
罗彬微微一笑继续道：“其二，他们丧尽天良，不可饶恕，手下亡魂不知几何，千刀万剐也不能为受害之人平怨，这种人该不该杀？”
林玄皱眉，片刻后道：“杀人者人恒诛之。”
“对。其三，放走他们，就是纵容他们继续为祸世间，处死他们，乃苍生所愿，众望所归。其四，两方对峙，不死不休，胜者存，败者亡，若非我们实力够强，地上躺着的可就不是他们了，别哪天被人杀死了才知道敌人不容怜悯。”罗彬一口气说完，林玄和艾妃都不再说话。
“没想到你的心思如此缜密！”
最后，林玄也只能如此感叹一句。
然而，那个已经像是死透了的独眼壮汉却突然睁开眼睛，竟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众人眼中满是吃惊之色，毕竟谁都不曾想到，这个似乎死透了的家伙竟然神奇的复活了。
“我当时听你们叫他罗彬，我还有些疑惑，总觉得这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
独眼壮汉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众人惊得浑身一震，而罗彬不知不觉握紧了长剑。
林玄心中叹道，看来，这个人是不得不杀了！
“罗彬，罗家族长之子，据说是血脉出了问题啊。现在你可是被到处通缉，世人都以为你死在了北冷峡谷。没想到……今天被我给撞着了！哈哈！“
“若能取你项上人头再献与罗家，不仅能赦免我所有的罪行，还能封地千里，享一世荣华富贵啊！”
独眼壮汉大笑道。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罗彬扬了扬手中长剑，不屑道。
“哈哈哈……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小子，别以为刚才你真的赢了我，我只是让着你。而且，看你身边这两位，估计也没什么实力，我就不信，你能护得了他们！”
独眼壮汉面色狰狞，艾妃吓得脸色煞白。
而林玄眉头深皱，看来自己被人轻视了啊。
果然，壮汉闪身上前，罗彬提剑阻拦，壮汉却突然速度猛增，愣是连罗彬都未能拦下。
不过，这壮汉显然觉得这个瘦弱的少年好欺负，径直冲了过来，而且相比于艾妃，林玄距离最近。
林玄假装万分惊恐，好像真的害怕一样。
那壮汉一见更是得意，心道，果真是没经历过打打杀杀的小子，这就吓得腿软走不动了？
然而林玄双腿微屈，却是在蓄力，只是被那家伙以为是自己腿软。
“哎呀呀……”
林玄一边叫着，一边抽出巨剑阻拦，竟勉勉强强接住了几刀。
壮汉眼神中略显惊讶，这小子还有点儿本事，不过也就这样了。
看林玄越打越吃力，艾妃吓得脸色发白，而罗彬却是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
壮汉终于忍不住了，刀身上猛然涨起数寸红焰，大开大合，迅猛一刀劈下。
“小子，你敢接？”
壮汉见林玄又要抵挡，嗤笑道。
然而下一刻，他却瞪大了双目。
只见这少年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被一刀劈为两半，反而……
一股巨力沿着那巨剑传至刀身。
铜环大刀瞬间崩裂化为齑粉，接着，又是一剑。
这一剑，快到他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到。
“嘭！”
他只觉胸骨尽数碎裂，整个人如炮弹般抛飞出去。
他口中鲜血和着内脏碎块喷涌而出，眼中充满着震惊与不可置信，这是他这辈子遇见的最cd最离谱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这个被他打的四处躲闪的少年，反而两剑废了自己……
“噗！”光是郁闷，都要郁闷到吐血了！
壮汉砸入地面，奄奄一息。
然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壮汉身上的伤势迅速愈合，居然再次重新站了起来。
罗彬刚给林玄竖了个大拇指，见此不仅大叫出声，”我去，这货是小强吧！“
一击之后，撒尔瑞斯血修罗剑身上缠绕的布条已经化为齑粉，黑色巨剑上那一条条暗红色的魔纹显得格外邪异。
那壮汉瞥见林玄手中的巨剑，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惊恐之色。
只见剑上古朴的血红魔纹流露着残忍和厚重的血腥之息，若是盯着它看，估计连魂魄都能吸走。
“撒尔瑞斯血修罗……！”
独眼壮汉惊呼一声，嘴唇不禁哆嗦起来。
“啥？”
罗彬大吃一惊，他只听说过撒尔瑞斯血修罗的名气，却是从未见过此神剑本身。
修罗魂，可谓剑道至尊，大陆上学剑的人哪个不仰慕他的实力。
尽管修罗魂不过崛起一二十年，可他是大陆公认的剑道最强者，而且他那余生城城主的地位，却也是十几年未曾动摇过。
难道传说中的修罗魂就是他，看上去竟如此年轻。
独眼壮汉战栗着，心中惊恐地想道。
“怎么可能……”
“你难道是城主的儿子？”
独眼壮汉眯着眼看着林玄问道，他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死都不相信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会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余生城城主。
“你很聪明，虽然我也这么认为。”
林玄嘴角带笑，耸耸肩道。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今天我李堕天可真长见识哪，不仅见到了排行第一长剑——长虹，又见到了余生城城主的排行第一巨剑‘撒尔瑞斯血修罗’。今日能亲眼见到两把剑中第一，真是运气啊！”
说罢，李堕天取下了蒙在左眼上的眼罩。
两把剑中第一，林玄一懵，而罗彬更是拍了拍自己的脸，咽了口唾沫道：“长虹剑，真的假的，我没做梦？”
“让你们死个明白，这只诅咒之眼，叫‘落寞轮回’！”
众人被转移了注意力，都没注意到独眼的动作。
林玄忽然感到一种恐惧感莫名从心中萌生，众人如同心有感应般扭头看向李堕天，只见那只原本藏在眼罩下面的眼，却是长的怪异至极，而那种恐惧的感觉似乎来自……
那只眼！！！
那眼猛然张开，只见一个全黑的眸子深邃如渊，瞬间竟又像死人眸子般变为全白，接着一道道魔纹从眼中出现继而浮现于空间。
一股无比恐怖的力量无法抑制地在这片空间飞舞乱窜，像是一道道无形风刃般布满了方圆数百米的空间。
林玄突然心翕，连忙抽身，飞速后退。
“死吧。”沙哑的声音低沉至极，却像万斤巨锤敲在众人心上。
只见李堕天左眼圆睁，一道白色的细长光芒激射而出，却是射向那被莫名阵式禁锢了的艾妃。
“艾妃！”
林玄和罗彬同时惊叫道。
也不顾李堕天逃走，两人飞速跑向艾妃，简直都恨不得扎上翅膀。
“还不够快，还不够快，还不够……”
林玄几乎目眦尽裂，突然脚下轰然一声，人像离弦之箭般以之前还要快两倍的速度射向了艾妃。
这道光快到了极致，简直毫无反应的时间。
而林玄恰恰护在艾妃身前，也只来得及释放出自动守护，便已被那摄人心魄的白光射在身上。
罗彬才刚缩小了一半距离，而艾妃刚惊叫道：“林玄！”
那林字尚未出口，只见白光竟化为千万道，却是未来得及散开，尽数被林玄一人挡下。
只见，林玄身后的金色小盾瞬间崩裂，千万道白光瞬间射穿了林玄的身体。
从头到脚……
千创百孔，完全洞穿，无数簇血柱从他身前射出。
“盾……之……守……”
而威力已经消减的白光又被林玄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放出的盾之守护尽数拦在身前，两者一起消弭不见。
“艾妃，我承诺过的……”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艾妃看着，似乎……
比初遇时他的微笑还要动人心魄。
他带着微笑，充了血的双眼望着艾妃。
他此时竟像是装了血的筛子，身体向前倒去。
直到死，他都是面向着她，他没把后背给她，却是把胸膛给了她……
“林玄！”
艾妃撕心裂肺地尖叫道。
她冲上前去，不顾血污，伸手拥他入怀。
而此时的林玄瞳孔放大，竟已然死透！
寂静！！！
“骗子！”
……无人回应……
“你说过要永远守护我的，你说过的，你这个骗子，你快给我醒过来啊……！”
我要的是一生，不！是永远……
“艾妃！”
罗彬喊道，他的语气中也满是悲伤。
尽管林玄全身千创百孔，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可他还是拿出了那瓶圣洁之水，不顾一切地全部倒在了林玄口中。
这下子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可是，你还不满意吗？
我不和你抢艾妃了还不行？
林玄你个混蛋家伙，你倒是回个话啊？老子本来还以为你比我命硬，现在看来……
命硬的还是我……
没有任何回应！
死寂！
艾妃脸色苍白，呆呆地抱着不停失血的林玄，失魂落魄一般模样。
那个坐在自己床头，为自己担心憔悴的林玄，多么的贴心温柔！
那个拥她入怀给她安全感的林玄，迷人而自信。
那个在夜里用怀抱给她温暖、为她静静守夜的林玄，给着她像毒药般一点一滴的感动。
那个握着自己手用温柔的语气承诺永远守护自己的林玄，简直夺走了太阳所有的光芒。
即使是那个失去了理智，和罗彬不顾形象争吵的林玄，也是那么难得。
还有那个在出发前从背后抱着自己的林玄，她偷偷吻了他地唇，她多想回到那刻，让时间永久定格，让那刻成为永远。
“林玄大哥……”
艾妃没有一点泪水，长发披散，竟一时多了半头白丝。
她抱着林玄半躺于地，却有了一抹笑容，她缓缓抚摸着林玄那涂着一层鲜血却明显干瘪了的侧脸。
她凄美的笑，竟使得天地也一时间黯然失色。
“林玄大哥，不如……你继续守护我吧。”
罗彬看着林玄已经僵硬的尸体，竟因鲜血流尽，而显得十分干瘪。
苍白。
毫无血色。
僵硬。
宣告着彻底的死亡。
罗彬看着掉落一旁的撒尔瑞斯血修罗。
只见巨剑之上，魔纹竟也黯淡了许多，似乎连这把剑也在表达着自己的悲伤。
他仍不肯相信，这个之前打的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将自己痛扁了一顿的家伙，竟就这样死了……
而且是真正的死透，没有了一点儿生机。
“林玄大哥，罗彬大哥他会不会有危险啊？”
“放心！对付这些小喽啰，不过是轻而易举，罗彬的实力比之我也毫不逊色。”
当时他握着自己的手仍然温热。
这最后一次握着彼此的手，竟然一个温热，而一个冰冷。
这最后一次拥抱，竟然一者是生，而一者是死。
艾妃身上浸透了鲜血……仿佛要和浑身是血的林玄融为一体。
突然，她忙取下项上的项链，双手颤抖着将其戴在林玄的脖子上。
她紧紧盯着林玄，眼中充满了希望和害怕两种情绪……
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艾妃却一直盯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竟仍然盯着……
罗彬长叹一声，他知道，艾妃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或许到死也不愿意！
“那条项链只是生命源石的载体，现在生命源石已认你为主，进入了你的灵魂世界，只能保你一人不死。”
夜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脑海，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良久，艾妃才开口道：“你骗我……”
声音颤抖着，却也沙哑了。
夜看了一眼艾妃继续道：“生命源石是不能认死人为主的，何况你自己根本无法将其取出，因为没人能杀得了你。”
夜趴在艾妃的肩上，舔了舔她的俏脸，只说了一句。
“逝者已矣。”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林玄，伸手将其抱起，这个男人竟因失血而变得很轻。
是的，她心中这么觉得，她也从没感受到过，这个守护着自己的男人，竟也是这般的脆弱啊！
“艾妃！”
没有回应……
只见她转身朝着来时的路默默返回。
昔日阳光下，那个无比俊秀的林玄正站在远方向她招手。
“艾妃！”
那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林玄大哥！”
她站在阳光下羞红了脸，却又心急如焚想要跑到他的身边。
……
“我要把他安葬在我的家里。“
“从今往后，换我来守护他，一生一世……”
艾妃的声音平淡无奇，可偏偏听在耳中却能感受到一种无边的心痛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