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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的朋友是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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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郊工业园区,一条人迹罕至的街道上,几个高个子的大男孩,恶狠狠地将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童,丢进湿漉漉的草地,害那孩子脸朝下蹭得满身是泥。
  “怪胎就是怪胎,连摔相都那么奇怪!”其中的几个大男孩更是对他恶言相加。
  “是不是不认识路了,啊?那就让你的导航朋友带你回家吧!”
  “真是的,头一次听说和导航APP做朋友的人,自己竟不觉得荒谬!”领头的男孩朝他啐了口吐沫,便带着弟兄们顺着公路扬长而去。独留那被欺负的孩子,在草堆里,平静地搓着身上的泥。
  片刻过后,那孩子若无其事,缓缓起身,走出了草丛,东张西望,发觉自己所处的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纵然天色已近黄昏,他不但没有焦虑,反而开心地掏出一台略旧的手机,打开了导航APP。
  眼见地图的色块浮现而出,小孩兴奋地朝天跃起:“太好啦!那些大孩子走过的路都记录下来了,地图比昨天又多出一大块儿呢!”
  “英辛,你没受伤吧?”荒芜人烟的道路上,竟传出小女孩般清脆甜美的声音,关切着男孩的状况。
  男孩听后,插上耳机,挺起胸脯一副帅帅的模样:“放心吧小晶,我结实着呢!那几个大孩子可摔不坏我!嘛,还有点时间,咱们再走远点,好不好?”
  “那我们就迎着阳光的方向,向西出发吧。”
  “好嘞!”小男孩挎好了书包,屁颠屁颠地追着太阳而去。
  ……
  也许他是个奇怪的孩子,既不关心安全,也不在意位置。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向西奔跑,追着那淡去的阳光,记录自己走过的地方。直至西方的山影将自己的身子吞没,黑暗瞬间降临大地,他为了寻找更开阔更光亮的视野,甚至爬上了一座高楼的屋顶。男孩恰好抓住了夕阳最后的一缕红光。
  “小晶,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再走远点,我该回不去家了。”男孩坐在天台上,欣赏着黄昏的美景,随手翻着自己在导航中更新出的地图,傻呵呵地咧嘴笑着,别提多有成就感,“你看啊小晶,我们的地图马上就要覆盖整座城市了,真是不易呢!想当初,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地图空白哪也导不过去的导航呢。”
  “这一年来,真是辛苦你了呢。”虽然男孩只听得到导航的声音,但他听得出小晶的感激。
  “这算什么,咱们可是朋友呀!那么小晶,现在你能搜到你想寻找的东西了吗?”
  导航停顿了一会儿,发出失落的声音:“不行,依然不在我们走过的区域里。”
  “哈?还没有啊。我这个年龄,最远只能走到这里了啊。”男孩抓抓头发,感到有些伤脑筋,可没过多久,他又精神焕发了起来,“别担心,小晶!有朝一日我长大了,我做个旅行家!我带着你游遍世界各地,把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走一遍,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旅行家?可以啊!我可从来没见过城市以外的地方呢!”小晶开心起来,连手机都跟着振动。
  男孩听后,打趣道:“可就算到了城市外面,你也只能看到地图哇。就好比现在,西方的天空,可漂亮了!朵朵的云彩像棉花糖一样,被大灯笼烤成了橘红的颜色;天空中的飞鸟,似乎都争抢着去啄食呢;再看西边的大山,亮起了稀疏的路灯,就像一块巧克力大蛋糕上,插着一排排点亮的蜡烛!”
  “哈哈哈哈……”小晶被男孩逗笑了,“你可真厉害,每次都能把风景形容地这么有画面感。”
  “我虽这么说,倒是你哦,一个导航,真的见过蛋糕和棉花糖长什么样吗?”
  “就算没见过,听你这描述,也像见过了一样!”
  “嘿,你就吹吧!”男孩眺向了更深的远方,坚固着他那伟大的梦想,“等咱们找到了那样东西,世界上的万千美景,我定带你一一欣赏。”
  “不早了英辛,该回家了。从当前位置向东出发,步行500米,抵达公交车站,乘350路回家。”
  “好嘞!上路回家!”
  ……
  他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既不嫌路远,也不怕劳累。他那看似孤独的身影,实则有一个叫小晶的朋友陪伴着。这个朋友,还很特殊——她是个导航,无论男孩走到多远的地方,只要地图记下了路,小晶总能带他回家。
  待到男孩从城郊回到家楼下,夜早已是深深的黑。他收起手机,搓动脚尖,思考着给晚回家找了个借口,便走进了楼道。
  “英辛,今天你们同级有个男孩来朝你要手机,他似乎相信你说的话呢。”小晶说道。
  “他相信又怎么样?我可不把你交给他!”男孩的回答很坚定。
  “为什么呢?多一个人相信你,你也能少挨点欺负啊。”
  “因为那家伙,是个电子狂魔!任何电子设备到他手里,都逃不过大卸八块的命运。他也不是全信我,他认为你是什么高精尖的人工智能呢!什么玩意儿嘛!照这样看,哪怕多挨点欺负,能跟你一直在一起,也是值得的!特别是这事要是让我妈知道了,那可就……”正当男孩掏钥匙准备开门进家的时候,他背后响起了令他脊柱发凉的声音——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啊?”
  男孩听完,条件反射般地双手后背,连打冷战带转身地作出了特别乖巧的模样:“啊!妈!不是啥大事……我……我今天又让大孩子扔草丛里了,弄脏了衣服,怕您说我……嘿嘿嘿……”
  妈妈走起路来还像往常的一样没声,可她今天怎么也回来晚了?紧张流汗的男孩觉得自己这个借口还算合理,琢磨着以为能蒙混过关,可没想到——
  “英辛,地上的那个是啥呀?”
  “啊?地上的那个……那是……!!!”
  偶买嘎得儿!小晶怎么掉地上了?!是刚才转身动作太大把她甩出来了吗?!干!妈妈先把她捡起来了!!!
  “这是……手机?!”捡起手机的妈妈,脸色立刻就不好了,她皱起眉头责问道,“英辛,你哪来的手机?”
  “这个是我……啊……是我……”该怎么办?这种突发情况该怎么向妈妈解释?手机是我捡来的,那肯定被没收啊!不对!这东西只要是手机就根本逃不过被没收的命运啊……
  男孩一时也没想到什么能保住手机的万全方法,情急之下,他向妈妈说出了对大人而言很荒谬的真相:“别没收她!求您了,她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妈妈听完了更加诧异,觉得是男孩在找借口,“拿手机当好朋友,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玩游戏了?”
  男孩急得要跳起来去抓手机了:“不是,妈妈!她叫小晶,是手机里的导航,我们一起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找呢!”
  “跟什么导航做朋友?你不会有妄想症吧?!最近你不只是回家晚,老师也没少向我反映你上课不认真,我看都是这手机害的!”说完,气愤的妈妈顺手就要把手机往包里装。
  这可把男孩给急坏了。
  只见他双腿猛蹬向前扑去,一把将手机夺回,还差点撞妈妈一个跟头:“对不起!妈妈!这个手机……我还不能给您!”男孩含泪说完,扭头便飞奔出楼道。
  这下惊地妈妈根本就没回过神:“哎!英辛!你去哪啊?给我回来!”
  待到妈妈追出去的时候,男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
  其实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为了朋友,为了约定,他无私地奉献着一切。甚至在漆黑的夜晚,顶撞了妈妈,跑进了他最害怕的森林——那片就算有导航也不一定走得出来的深深黑林。
  “英辛,你去哪啊?这样下去会迷路的!”小晶的地图上,绿绿油油,已经很难分清是否有道路。
  可这正是男孩想要的:“我要去一个……妈妈找不到我的地方!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我身边,我们才能继续去找那样东西!”
  男孩泪眼模糊地胡乱奔跑,踩着一地的杂草乱枝,磕磕绊绊,一路下来没少摔跤。可疼,他忍耐着;黑,他忽略着……
  直至完全用尽了体力,方才在一片漆黑与蟋蟀的鸣叫中,气喘须臾,蹲坐在地。
  “这里……够了吧……爸爸妈妈绝对不会找到这地方的!我们安全了小晶!今后还可以一起去寻找的!小晶……小晶?”
  手机的屏幕亮着,导航的APP开着,可小晶的声音,却不见了。
  “小晶?小晶!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刚刚摔坏了吧?!小晶!跟我说话啊!!!”男孩一下就慌了,他无助地摇晃着眼前的手机,却无济于事。
  没有了小晶的声音,周遭一切的杂乱霎时间向男孩侵袭而来。蚊虫的飞鸣声,树叶的窸窣声,动物的吼叫声……搭配上这深林中绝望的漆黑……男孩,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与孤独。
  他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泪水不一会儿便又夺眶而出:“小晶,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别丢下我……要是连你都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并不是我不理你了……”
  男孩一个激灵坐起了身,他听见了小晶的声音!
  “小晶?你还在吗!”男孩像搂着珍宝一样抱紧手机,哇哇直哭,“太好了!”
  然而,小晶的声音,似乎不是从手机传出的:“笨蛋,我在你后面呢!”
  “啊?什么?”男孩反应过来扭头向后一瞧,竟直接惊呆了他。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着蓝色长裙,浑身散发着光芒与香气的小女孩,如仙女般,正微笑着看着他!
  男孩被女孩的美丽所吸引,吞吞吐吐地言说着:“小晶……你……你是天使吗?”
  小晶笑了:“得了吧,天使我可算不上。”
  男孩突然抓住了小晶的手,捏了捏,有感觉……他又回手掐了掐自己,疼疼的,不是梦!
  “哦哦哦哦哦!小晶!你是真的!你是真的小晶!!!”男孩高举着双臂激动地都要飞起来了。
  “那我还能是假的小晶吗?”
  “但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从导航里出来的?难道说我……找到了?”
  小晶拉起男孩的手,欢笑着带他向后走去:“没错,英辛!你找到了,你帮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推开灌木,穿过草丛,二人渐进入一片开阔的空间。便见眼前湖光山色,大树参天,繁星耀眼下,美丽无限!
  男孩着实是被眼前的美景惊到了,哇哇直叫,合不拢嘴;可同时,他又反思到一个问题:“哎小晶,你一直以来要找的,就是这颗大树吗?”
  小晶调皮地仰起头,一副好似思考的模样:“嗯……算是吧!”
  “嗨!早说嘛,我第一天就该到这森林里来!”
  “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还战胜了对森林的恐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
  “客气什么?咱们可是朋友哇!”男孩再次昂首挺胸,自己都觉得无比帅气。
  小晶又拉着男孩走到了湖边,兴致勃勃地问道:“英辛,这次我可以看见了。那眼前的景色,你又要怎么描述呢?”
  “嗯……”男孩左右打量着,思索了一番。
  “我看远方的公路桥和没盖好的大楼,像把大勺子,插在如果冻般平静的湖面。满天的繁星如铺撒的糖霜,就连飞浮的萤火虫,也像糖豆一样呢!”
  “哈哈哈……”小晶又被逗笑了,“英辛你是不是除了吃就不会别的了?”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是吸引小孩的?假面骑士的变身腰带那么贵,我买不起,我的灵感,当然只能从吃的中来喽。嘿!说道糖豆……”男孩顺手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未拆开的糖豆,递进小晶的手中,“这是今天没吃完的糖,正好你从导航里出来了,快尝尝吧!”
  小晶笑着接过糖豆,慢拨开糖纸,一颗金黄如水晶的糖块,映着星空都闪闪发光。小晶淑雅地将糖块放入嘴里,不一会儿脸上便洋溢起从未有过的幸福。
  “甜啊……真甜呢!”
  看见了小晶实打实的笑容,男孩也笑得合不上嘴。借着这美景,他又计划起今后同小晶的环球旅行。
  ……
  清晨的宁静,被警鸣声打破。一辆辆飞驰的警车环城寻找着,却不觅男孩的踪影。警车上的爸爸妈妈着急坏了,就算警察不断安慰着,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直到一个未知的用户,向男孩妈妈的手机,分享了一个导航的定位,搜寻的警车,才纷纷向深林中开去。
  ……
  顺着那精确无比的定位,警察成功找到了男孩。他只是在湖边的大树下睡着了,脸上满满的微笑,似乎做着美梦。
  然而他身旁,却有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其腐烂的程度,已令她身着的蓝色长裙,多半变得糊黑。
  其中的一个警察,观察那衣着,竟认出了她!她就是两年前糟绑架失踪的那个女孩!且案件至今未破!
  警察听了妈妈的描述,找到了男孩视如珍宝的手机。可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导航APP。里面有着的,是大量的文本文档,记录着女孩从被绑架到被杀害的一切经历,乃是全面的破案证据!
  可翻到了最后,警察还发现了一个于昨晚编辑的最新文档。
  上面,只写了这样的几个字——
  “英辛,谢谢你!我很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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