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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青和父亲商议了没多久，大哥陆文远被陆守荣派去的人喊到了书房里来，他比陆文青起的还要早一些，扫完院子里面的雪，然后又打了两套拳，进屋的时候热气腾腾。陆守荣也没废话，让陆文青把电报纸递给大哥，又把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下。
救灾必须得救。
陆文远看完电报之后得出了和父亲二弟两人一样的看法，但具体怎么个救法，目前谁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由于灾情统计还没有结束，三人也没有商议太久，陆文远带着三十多个人冒雪赶去了陵县，那里有陆家的粮仓，仅存的两万七千公斤粮食之中有两万四都在那里，家里的护院人数不够，陆守荣甚至抽调了许多其他店铺的人手。
陆文青吃过早饭就去了街上的粮店打探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神色严峻。
县城内的各家粮店都开始涨价了，陆家粮店的掌柜在没有陆守荣指示的情况下也跟着涨了价。因此当陆文青问起价格的时候管事的神色有些担忧。早晨他虽然见了陆守荣一面，但陆守荣只是问了问商铺存粮和当前粮价，是否跟风涨价陆守荣暂时没有决定。
陆文青点点头没说什么，拍了拍管事的肩膀以示鼓励。这个决定做的非常及时，如果陆家不跟风涨价，汹涌而来的市民会在半天之内把陆家粮铺的存粮买光，到时候少了这三千公斤，就更难应付孙桐峰可能的要求了。
到了下午，陆文远带人赶到了陵县，向家里打了个电话。粮仓暂时还没事，但陵县的情况也非常不好，沿途看见的房屋一片残破，冻毙饿殍之人到处都是，陵县的粮价也是一日三涨。
“粮行休业！”
把所有情况汇总之后，陆守荣面色严肃的做了决定。
孙桐峰电报中明令不许涨价，虽然其他粮商敢不理会，陆家却不能不理，但如果不涨价，这些粮食根本卖不了一天，到时候更没办法应对孙桐峰。
现在只是灾情初现，即使是遭了灾的，灾民的家里应该也还有一部分存粮，先关两天门不要紧，一切等到孙桐峰回来再说。
陆家粮店的门没有关两天，当天傍晚就又重新开了门。
因为孙桐峰回来了。
孙桐峰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收到灾情报告后他立刻深夜叫醒了负责乡村建设和民事的省府委员兼教育厅厅长何思源，将此事向他报告。何思源没有耽搁，两人商议了一阵，连夜向韩复渠报告，让他向大会代为请假，两人带着民政厅厅长闻承烈一起连夜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孙桐峰在火车上下令召集专区所有存粮万斤以上粮商到专区公署开会，陆守荣也在其列，在公署等待了两个小时候，孙桐峰、何思源、闻承烈三人快步走入公署，看见正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陆文青脸色一愣，随即点点头在陆文青带领下快步走了进去。
公署里的人大多数早已请了年假，大雪封路，多数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章学声自己忙不过来，便抓了陆文青的壮丁，陆文青在家也是闲着，没有任何犹豫就赶到了专区公署。
三人走入会议室之后，原本嘈杂的会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自后立刻安静下来，有几个大粮商认识孙桐峰后面的何思源和闻承烈，悄悄的交换了下眼神，然后互相摇了摇头。
让陆文青在上首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孙桐峰三人一齐在会议室上首坐下，孙桐峰坐在左侧，中间是何思源，右侧是刚由济南市长转任民政厅长的闻承烈。
“诸位，连日大雪，平原、陵县、禹城三县受灾，灾情大家想必都已经了解了些，我就不多说，现在我们商议救灾的办法。”
孙桐峰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后开口说道。
他没有先追究那些粮商擅自涨价的事情，因为等下还要靠这些粮商捐献救灾粮和认领平价粮份额，若是等下那些粮商依旧不顾大局，他也不介意把新账旧账一起算。
孙桐峰边说着边在所有粮商脸上打量了一圈，目光锐利，一些粮商被他看得头上冒出了虚汗。
“王署长，你先说说民政署对于救灾有何打算。”
孙桐峰环顾一圈之后接着说道。
“目前我专区已统计受灾人口三万四千人，其中以平原、禹城、陵县、高唐四县最重，最重的又属平原和禹城两县，民政署的救灾方略是，先开设粥棚，帮助灾民度过这几天，这期间由各县组织人手帮助灾民重建房屋，挽救财产。”
民政署张王德忠站起身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站起来说道，说完之后没有抬头看向孙桐峰，而是低下头任由孙桐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他知道孙桐峰问的是什么，也知道孙桐峰想听到什么，但他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周围坐着的粮商之中不少都是在省府有着这样那样的背景，他不敢轻易得罪。
“方略可以，执行起来有什么困难？”
孙桐峰的目光在王德忠身上凝视了片刻，看得王德忠背后大股大股的冒冷汗，然后才面无表情的继续开口道。
“缺粮！”
王德忠不敢再躲了，抬起头来大声说出了孙桐峰想要的答案。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是孙桐峰逼着他说的，众多粮商都亲眼见了，剩下的事情他就管不了了。
“缺粮，公署也没粮，怎么办？眼看着几万百姓冻死饿死？”
孙桐峰从座位起身，边说便围绕着会场走了起来，说道冻死饿死几个字的时候恰巧走到一个胖乎乎粮商后面，狠狠的拍了拍那个粮商的肩膀，那人脸上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眼神在周遭的几个粮商身上打量了一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干脆一咬牙站了起来。
“我顺祥粮行绝不会坐视灾民受难，我赵玉山愿意带头捐粮一千公斤，其余一万四千全部平价销售，以解公署燃眉之急！”
胖乎乎的粮商咬着牙站起来开口道。
他只是一个小粮商，存粮总共不过两万公斤，今天跟着涨价也是看到所有的粮行基本都涨了价，才跟风长的，没想到孙桐峰却拿他先开了刀，被逼无奈之下也只能说了这话。
赵玉山说完这话后立刻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目光朝他看来，其中有几道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恶意，赵玉山毫不犹豫的回瞪回去，同时在心里暗骂。
刚才老子有难你们不救，还想让老子替你们一起扛雷？没门！
“捐粮是个好办法，但光凭石平一家又救得了几人？在做的都是我专区粮业领军之人，都说说吧，这个灾怎么救法。”
在赵玉山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孙桐峰脸上泛起一抹喜色，回到座位上坐好，随口夸奖了赵玉山两句，言语里亲切的称呼了赵玉山的字，让赵玉山松了口气，看向孙桐峰的目光透露出感激而光荣的神色。
赵玉山的神色很激动，但一众粮行都没有反应，陆守荣犹豫了下，正想站起来，却见孙桐峰的转头看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心中一定，继续稳坐。
“德祥粮行，你先说吧。”
见一众粮行没有一个开口的，孙桐峰眼神冰冷的点了一个粮行的名字。
“德祥粮行愿意捐粮两千公斤，平价粮一万五千公斤。”
德祥粮行主人费茂才轻咳一声，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心底对孙桐峰有些不满，觉得他的吃相有些难看了，救灾是政府的事，关我们粮商什么事，费茂才边说边在心里抱怨着。
孙桐峰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杀气，德顺粮行是第四专区最大的几家粮商之一，常年存粮都有十几万公斤，这次捐粮少点也就罢了，平价粮份额那么少，分明就是不想救灾。
闭目压抑了一下心中的火气，孙桐峰没有立刻发作，目光转向另一家大型粮行鲁丰粮行主人张仁丘的脸上。
“救灾吗，自然是义不容辞，但我鲁丰粮行存粮所剩不多，就效仿一下茂才兄，捐粮两千五百公斤，平价粮一万五千公斤。”
张任丘胖乎乎的脸笑的如同弥勒佛，嘴里的话却没有任何慈祥之意。
“各位还真是都心系百姓！三万余灾民，每日耗粮最少两万余公斤，你们这些粮能够让灾民撑到过年？接下来还有谁平价粮在两万公斤以下的，都不必再说，不愿救灾可以直接走，陆文青，给他们开门！”
孙桐峰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哼着开口道，目光杀气四溢，看得一众粮商纷纷低下了头颅，陆文青闻言没有任何犹豫，拿掉门栓拉开大门，一股冷风卷着雪花呼啸着涌进会议室，几个坐在门口的粮商立刻打了个哆嗦。
孙桐峰的目光在今天涨了价的粮商身上来回扫过，有几个粮商面有不忿，低着头不停的在交换眼神，却没有人真的敢走。
孙桐峰、何思源、闻承烈三人都在这里，真的赌气从这个门里走出去，今后在鲁省任何粮食生意也都不用做了。
正在众人犹豫纷纷，不停的交头接耳的时候，一个平和沉稳却又坚决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了起来。
“鲁顺粮行，捐粮五千公斤，平价粮八万公斤。”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之中，陆守荣缓缓站起身来，在一众粮商或错愕或冰冷或凶狠的目光中淡然而立，让陆文青立刻想起了一句诗。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此处应该有BGM。。陆文青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