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环儿

　　花圃中，一位姑娘如春风般穿梭其间，她生有一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充满了光彩与活力，与绚烂的花儿相比也一点都不逊色。在她身后跟有一位气度非凡的男子，男子望着她，眼神中尽是爱怜与温情。
　　只见姑娘捉住了一只蝴蝶，喜悦的跑到男子跟前，说道：“哥哥你瞧，我捉住了一只蝴蝶，它翅膀上的花纹好有趣呀，好像有两个人脸。”
　　哥哥凑近目光，瞧见果然跟妹妹讲的一样，笑道：“还真是呢，并且这只蝴蝶看去还很喜欢你，虽然你松开了手，但它还待在你的掌心上不肯飞走。”
　　妹妹听了特别开心，展露出甜甜的笑容，说道：“我喜欢它，它也喜欢我。”
　　这时一只白鸽从远处飞来，落在了哥哥的肩上。哥哥抓起白鸽，取下它腿上的信纸，展开扫了一眼，随后对妹妹道：“环儿，义父叫我去趟漠沙林，哥哥怕是要失陪一会儿了。你自个儿在这里跟小动物们一起玩吧。”
　　环儿道：“义父叫你去做什么？不行，我也要一起去。”
　　哥哥道：“漠外新来的客人，义父叫我去招待他们喝酒，你一个姑娘家的去做什么呀？”
　　环儿嘟起嘴道：“不，我就是要去！我要瞅瞅新来的客人长什么样子。”说到后面，她使出个眼色，尽是俏皮之态，哥哥心中好笑，不忍却之，便带她一起去了。
　　凌焱见慕江寒身上的衣服破旧，便令沙麒给他换上一件新的穿了，随后三人边品茶边聊天。
　　凌焱向他们讲述，六百年前沙幽迷城与漠沙林所处的这片地方只是一块规模不大的绿洲。当时有许多失意的人到了通幽寨，本想利用迅猛的漠风来了却性命，然而不料他们却被吹到了绿洲之中。这些人觉得是上天不想叫他们去死，从而将这块世外的土地封赏给了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开启新的生活。这些人心生感激，体内由此也焕发出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他们从此在这儿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与智慧，经过多代人的努力，绿洲终于越来越大。不过大漠中的生活枯燥而又乏味，人们若想生活下去就得激发创造，增强对生活的信心。于是各种戏法、法术、古怪的动物、硕大的灌木和大树等等应运而生。沙幽迷城里每一样不同凡俗的事物，都蕴含了这里人不屈不挠而又坚强乐观的生活态度。
　　此时沙麒见到远处人影晃动，定睛认清了来人，垂首对凌焱道：“城主，少城主来了。”
　　凌焱听了大喜，见义子到来，立马开口道：“羽儿，快过来认识一下这两位新来的朋友，这位叫慕……”他把手伸向慕江寒，待要介绍，突然发现义子的神情有些不对，便止住了说话。
　　慕江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事情，凌焱口中的义子，居然是箫翎羽！他语音颤抖，叫了一声，“大哥……”
　　箫翎羽也愣住了，惊诧道：“是你？”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的全身就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块，将整个身子都给凝固住了，他俩一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盯着彼此。
　　这是七年来二人第一次见面。七年前箫情芸被杀，慕江寒伤痛攻心，气脉紊乱，导致他疯掉一段日子。后来待其好转，再回到家中时，家里已变成了一座空宅。爷爷和箫翎羽全都不知所踪，箫情芸的尸体也寻之不见，自此慕江寒开始了乞丐流浪的生活。不想今日他们二人在此处又得重逢了。
　　箫翎羽终于不再呆滞，他握紧了拳头，身子待要动作，突然一个银铃般的女声传来了，“哥哥，你瞧你瞧，这朵花好漂亮！”
　　慕江寒见到这位姑娘更是惊讶，他的全身轰然一震，脱口叫道：“芸儿？”
　　姑娘见慕江寒如此怪异的瞅着自己，便开口道：“你是谁？为何要这样看着我？我不叫芸儿，我叫环儿。”她又把头转向了哥哥，发现哥哥的神色也很不自然，她惊疑道：“哥哥，你俩怎么都这个神情呀？莫非你们认识吗？”
　　听到环儿说话，箫翎羽慢慢松开了拳头，讷讷道：“认识……认识……”接着他对慕江寒冷冷的道：“慕江寒，她叫环儿，芸儿已经死了。”
　　慕江寒心中一阵绞痛，七年前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中，一股深深地愧疚与伤感喷涌而出，“那她……”他看着环儿说道，下面的话没等再讲出口，他便失声大哭了起来，“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芸儿！啊啊啊！”
　　慕江寒俯身跪地，泪水狂涌，在痛苦中又开始了不住的咳嗽。凌焱怕他伤坏身子，连忙来到他跟前，亲自帮他揉抚后背。过了好一段时间，慕江寒的心情才稍有恢复。
　　在接下来的聊天当中，凌焱得知箫翎羽跟慕江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过慕江寒为何会痛心大哭，箫翎羽的举止为何也如此异常，这些情况他们两个就不再讲述了，凌焱等人也就没有再问。
　　当年爷爷得知箫情芸被害后，伤痛攻心，同天也随箫情芸一起去了。箫翎羽强忍着剧烈的悲痛，将二人的后事料理了。他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流浪了好几个月，最后他到达通幽寨，听闻了沙幽迷城的传说，便不假思索的跳入进漠风，从而被刮卷到了这里。
　　箫翎羽在此认识了环儿，环儿跟小时候的箫情芸长得十分像。环儿的出现不得不说对他的心灵起到了莫大的抚慰，他终于又得以重新振作。
　　箫翎羽在沙幽迷城中协助凌焱处理公务，表现得相当出色，深受凌焱赏识，后来他认凌焱做了义父。凌焱老来得子，只有一个亲生女儿，还有一个义女环儿，素来为没有一个儿子而感到遗憾。因此当箫翎羽拜他为义父之后，他大为高兴，连摆了三天的宴席。
　　凌焱对慕江寒跟白夜招待已罢，便将他们带回到沙幽迷城，把自己的一处别院供给了他们居住。
　　夜里慕江寒失眠了，天色将晓之际方才睡着，待其醒来之时，已是未牌时分。他去隔壁敲白夜房间的门，发现白夜已经不住，他只好独自走入院中。
　　忆起昨日发生的事情，他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大梦，居然会有女孩长得跟箫情芸一模一样，莫不是箫情芸的灵魂转世？他暗誓一定要再次见到那位姑娘。
　　这时院落外走进了一个全身黑袍，遮住面孔的人，他手持一把扫帚，刚一走进大门口，便扫起了地。慕江寒瞧他样子古怪，暗觉有趣，便站在那儿静静的瞅着他动身干活。只见那黑袍人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就像一位看破红尘的高僧，并不急于将地快速的扫完，而是浸心于扫地掸净尘埃的过程。
　　他昨日听凌焱讲，沙幽迷城中处处充满了奇幻与不可思议，瞧黑袍人的模样，在他身上估计也会发生某些奇妙的事情。慕江寒充满了耐心与期待。
　　果然，一会儿过后，黑袍人似乎觉得有些累了，他的双手便放开了扫帚，叫人称奇的是扫帚居然没有倒下来，其柄身悬浮在了他的两手之间！更为奇妙的是，黑袍人双手挥舞，扫帚居然也随之而动，扫帚在黑袍人两手的摆控下扫起了地，犹如活物一般。
　　慕江寒心喜，他第一次瞧见有人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扫地，若不是他亲眼所见，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他已见过太多种扫地的方式，但哪一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奇幻。
　　不一会儿，门外又走进来一位手持扫帚的黑袍人，他的双手也在空中一张，柄身浮于了双掌之间，紧接着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扫起了地。不过这位黑袍人与前面那位截然两类风格。后面这位黑袍人的衣袍相较于他的体型有些过大，显得比较臃肿。并且他在扫地的时候并不像之前那位一样慢条斯理，只见他东扫西扫，漫无目的，更像是只为扫地而扫地，并不关切扫的干净不干净。
　　他如此扫了一阵，不觉间来到了慕江寒的面前，他停住脚步，放下了扫帚，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静静的站在对面。透过黑袍，慕江寒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他更多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黑袍中的人大叫一声，摘掉帽子，露出了一个俊俏的女孩的脸，这人竟然是环儿！
　　只听环儿俏皮的道：“哈！猜到是我了吗？”
　　慕江寒一见是她，先是一喜，转而想起了箫情芸，不由心中一动，眼眶内泛出了泪水。
　　环儿见他这副样子，嘟起小嘴道：“哎呀，你每次见到我都会哭，整的就像我欺负过你似的，我看起来有那么坏吗？”
　　慕江寒自觉失态，努力眨了几下眼睛，把眼眶中的泪水眨没了，道：“抱歉！在姑娘面前失礼了。因为你跟多年前那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小人不自觉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环儿哈哈大笑道：“没关系，七年前哥哥第一次见到我时，差不多跟你是一个样子的，甚至那会儿哭的比你还凶，我已经习惯啦。哥哥说我长得像他亲妹妹，而他的亲妹妹已经死了。貌似在他亲妹妹身上发生了某件很令人痛心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呀？”说罢，环儿瞪大了透亮的眼睛，对他的回答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慕江寒立时语塞，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复。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如何作答，环儿突然又摇头道：“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啦。我的心肠软，我可不希望被你的故事讲哭了。”
　　慕江寒暗舒一口气，随即对她的性情冒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他说道：“感觉得出你的心性开朗，似乎总善于发现快乐，并把欢乐带给周边的人。”
　　环儿听到夸她，脸色表现得甚为得意，说道：“对的！因为我有个疼我的义父，还有个体贴我，照顾我的哥哥。”一提起哥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道：“我本打算跟哥哥一起来的，但哥哥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了公务，称要去趟漠外，哥哥托我来告诉你一声，他来不了啦。”
　　听她提起萧翎羽，慕江寒的心中蓦地泛出一阵苦楚，黯然道：“翎羽大哥先去忙吧，还是公务要紧。”这时他忆起了昨日凌焱提到义子时放光的神情，他对环儿道：“大哥在这里好像深受城主器重呀。”
　　环儿开心的道：“当然啦！哥哥可是整个沙幽迷城里最厉害的勇士！昨天听哥哥讲，你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那你的功夫肯定也不错咯！”
　　慕江寒苦笑道：“不，我已经好多年都不碰触功夫了。现在的我更希望做一个不会功夫的平凡人，过一辈子平凡人的生活。”
　　环儿喜道：“哈哈，听哥哥讲你们曾经并肩作战，我还以为你要跟他一样，打算在城里某份差事做呢。既然你不想，那就陪我一起玩吧。虽说哥哥很照顾我，但他在城里的公务也繁忙的很，陪我的时间并不是特别多。”
　　慕江寒正好也有认识与了解她的打算，不想是环儿首先提出了，因此他毫不犹豫的便回复道：“好啊！”
　　环儿大喜，她将手中的扫帚递给慕江寒，道：“借你玩会儿。”
　　慕江寒接过扫帚，打眼细瞧，终于瞧清了端倪。原来扫帚柄身和柄端都系有许多不易令人察觉的隐线。隐线的另一端分别连有几个手指套，指套的色泽跟人们手指肌肤的色泽是一致的，因此别人会误以为这就是你的手指，指套有着保护手指不被隐线勒伤的作用。
　　慕江寒把手指插进了指套，双手在空中一展，扫帚果然看起来就像漂浮在了空中。不过若要用这种方式来扫地，委实别扭的很，看来还是得需要诀窍的。
　　不一会儿，环儿叫他了，慕江寒抬眼看去，她的黑袍已经不见，而在她的身旁边多出了一条毯子，不知是否是用黑袍变出来的。不过最为令人惊奇的还是毯子居然飘浮在了空中，环儿跳身上去，招呼慕江寒也一起坐上来。
　　他持扫帚上了飞毯，此时扫帚骤然显得碍事不已，环儿将其要过，对那位扫地的黑袍人道：“李爷爷，扫帚烦你拿回去吧。”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见他把手一伸，环儿手中的扫帚便自行飞到了他的手中，慕江寒暗道有趣。接下来环儿一声令下，飞毯便载着他们飞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