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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冬月就过去了，时间来到了腊月二十三。
年关将近，京里尤其热闹。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从九月末张刘氏进京，到现在将近三个月，被牵连的朝廷大小官员却有百余人。
女帝大怒，一应相关人等暂时收押，只待来年开春，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该为奴的为奴，这一桩案子才算是尘埃落定。
从一品的大员，除了吏部许尚书，还查了一个监察院的左都御史和昌州本地的一个都统。
从一品就撤了三个，其他各级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
官场上人人自危，百姓们却还算是满意的。
毕竟，不管是什么时候，朝廷惩办贪官污吏都是老百姓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丰县银矿案告一段落，西厂倒是相较于其他的时候而言难得落了个清闲。
手上没有案子，又临近新年，沈毕之的心情很好。
沈毕之心情一好，对手底下的那些个人也是难得的如春风般温暖。
其他的衙门，都是大年三十休沐到正月初七，初八正式工作。
沈毕之心情一好，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给西厂众人放了假。
公仪南纠结良久，还是决定一路北上，打算先去闻人家一趟。
对此，沈毕之还算是极为满意的。
叶红妆换了胳膊，又休养了一段时日，康复的倒还算不错，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几分。
是的，叶红妆现在有两只胳膊！
一只，是杨文远拿来的那只铁胳膊。
至于另外一只，当初来刺杀自己的那个人，既然敢来，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砍了别人胳膊这种事，沈毕之做起来当真是毫无半分压力。
弱肉强食，不过是自然法则罢了。
爱人者人恒爱之，杀人者人恒杀之。
活在这个世上，你既然已经存了害人之心，就该有被他人所害的的觉悟。
胡天香最后还是去照顾叶红妆了，只是他们两个人目前还没有成亲。
叶红妆死里逃生这一场，难免有些颓废，但还是会对沈毕之和公仪南、寇学武以及顾盼融等人笑得温和，一如当初。可若是对上了旁的什么人，便如同换脸一般，阴沉沉的，透着股死气。而若是那个人换成了胡天香，就不单单是没有一分好脸色的事了，而是恨不得将其拉入地狱的狠厉。
虽然在自己面前的叶红妆并无不妥，但沈毕之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亏欠。
眼下年关将近，叶红妆也打算回家探望探望家人朋友。
沈毕之打算同往。
毕竟，人家叶家好好的一个人在自己手底下当差，一年时间还不到，这人就没了两只胳膊，自己难辞其咎。
沈毕之觉得，于情于理，青山书院这一行，自己很有必要亲自走上一趟。
负荆请罪也好，道歉悔过也罢，该是自己的，总归不好欠着。
对于沈毕之打算同行的这件事，叶红妆是不知情的。
不然，以叶红妆的性格，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同意。
叶红妆的手臂还没有恢复大好，不能长时间活动，所以无法骑马，只能坐马车到青坪渡口，再乘船沿曲江顺流而下，到太平口下船登岸，再换乘叶家派来的软轿一路到青山脚下，上山的时候就只能徒步而行了。
青山书院在山顶上，那座山就叫青山。
叶红妆到青坪渡口的时候，沈毕之已经等在那里许久了。
毕竟，沈毕之虽然畏寒且懒，但起码还是可以骑马的。
她明明是等在渡口旁的露天茶摊，喝的也是粗瓷茶碗里的滚烫高茉，可就是那样随意的姿态，却仿佛置身于皇家宴会，喝的也是白玉酒樽里的琼浆玉露。
腊月里的风本就有些冷，又夹杂着水上吹来的潮气，湿冷湿冷的，让人不舒服极了。
沈毕之穿了件月白色绣暗纹的朱子深衣，外面又披了一件紫色的狐裘，此时却依旧觉得连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沈毕之整个人慵懒地半趴在桌子上，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搓了搓耳朵。
手里的茶冒着滚滚热气，被冷风一吹，打湿了她的长睫。
看见叶红妆走下马车，沈毕之微微抬头，扬了扬眉毛，一脸的惊讶，“呦，红妆，好巧啊！”
见她一副等了许久百无聊赖的模样，叶红妆直觉这个所谓的巧遇是她故意为之。
叶红妆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才快步走过去，明知顾问，“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我听人家说，曲江两岸风景无数，美不胜收，就想着趁着休息过去看一看！”他不点破，沈毕之也就所幸不承认。
大冬天的，曲江两岸花木凋零，旷野光秃秃一片，群山被积雪覆盖，大人你确定是要现在去看风景？对于沈毕之所说的话，叶红妆持怀疑态度。
将茶碗放在桌子上，沈毕之稍微直了直身子，“红妆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叶红妆恭恭敬敬，就站在沈毕之一步之外。
“是了，红妆回家也走这条路。既然顺路，不如我与红妆同行？”沈毕之继续装糊涂，一脸的兴奋，倒像是一时兴起。
叶红妆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任何沈府或者西厂的人在附近，虽然心里不赞同沈毕之去自己家里的行为，却也不好再拒绝，生怕沈毕之自己一个人悄悄跟着无人照顾，只好说，“也好。”
叶红妆心里很清楚，既然沈毕之到了这里，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去自己家里道歉。
尽管，在叶红妆看来，自己被人所伤失去手臂这件事，可以怪自己学艺不精，也可以怪对手手段残忍，甚至还可以怪流年不利，但就是怪不到沈毕之头上去。
但是，他也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沈毕之心里是有愧疚的成分在的。
沈毕之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一不二，认准了一条路，十匹八匹的马也拉不回来！
沈毕之既然决定跟着自己去叶家，那么就算自己不与她同行，她也定然会偷偷地跟过去。
沈毕之的身体畏寒，眼下又是冬天里，若是长途奔波，再无人照顾，实在让人担心。
故而，叶红妆也就只能让其同行，并且从旁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