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田庄台

　　18日，上午十点左右，项青山把众人召集在自己的房中，说道:“各位弟兄，今早，东北军汤玉麟部的孙德荃独立第19旅655团传来情报，日军兵分三路向辽西进犯。其中一路日军三百余人进攻田庄台，东北军在此地驻防的只有一个营的兵力，能够参战的兵力还不到两个连，希望我们能参战。
　　田庄台东临大辽河，西至渤海，南距离营口20公里，北距离大洼镇也是20公里，是辽南进攻锦州的必经之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中日甲午战争，陆地最大规模也是最后一次的战斗就发生在这里。战斗以日军火烧田庄台三天三夜，清军大败结束，但日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个月后，清政府既同日本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日军进攻田庄台，说明日军是在为进攻锦州调兵遣将。现在马占山已经败退出齐齐哈尔，日军第二师团，朝鲜的二十师团，第八混成旅团就将全线调到锦州一线，届时难免有一场血战。如果能把日军挡在田庄台以外，将会大大减轻锦州的压力。”
　　“老北风”张海天站起来说道:“盖中华带一千人，向营口运动，防备从营口过来的敌人;蔡宝山带一千人向大洼方向运动，防备日本大洼警备队。毕竟这两个地方离田庄台太近了，如果小鬼子用卡车的话，放屁功夫就到了，我们不得不防。我带六百马队去增援东北军，项老弟带领其余人坐镇老营。”
　　张家卫骑着马跟随张海天的马队，火速向田庄台外围的东北军阵地奔去。
　　还没到田庄台就已经听到前方枪炮隆隆。张海天在队前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远远看见东北军在大路正中建立的阵地正被日军散兵冲击。其余日军依托几十量大车，架设机枪在进行火力压制。
　　还没到东北军阵地，日军的迫击炮炮弹带着呼啸就打了过来，不断在张海天的马队和东北军阵地之间爆炸，已经有义勇军战士被炸落马下。张家卫知道，应该是日军的指挥官在望远镜中看到了东北军的援军，进行的拦阻炮击。张海天马上把马队分成左右两队，从左右两翼绕过东北军阵地，在光秃秃的稻田中向日军冲锋。
　　日军也马上进行了战术调整，散兵开始边射击，边向后撤，是想把进攻的日军收缩到在路中央由大车组成的矩形方阵中，然后依靠火力优势与中国士兵对战。
　　张海天也看明白了日军的企图，带队加快了冲锋的速度，两边马队在行进中变成单列开始向撤退中的日军散兵射击，不断有日军中弹倒地。日军的三式重机枪和歪把子轻机枪刮着弹雨向义勇军的骑兵扫射;迫击炮已经无法阻拦冲锋的马队，但还在发射炮弹。有一些战士当既被打落马下，有的是被击中，有的是马匹被打死的而连人带马倒地的。
　　在靠近日军在大路上的矩阵的时候，许多战士已经把身体藏在马体的另一侧，单脚踩蹬，一手抓住马鞍，一手持长枪架在马鞍上射击，成排的子弹向矩阵中日军射去。一轮射击完的队列继续向前冲，跑出一个外八字型，脱离开鬼子的机枪射程，再进行子弹上膛。
　　张家卫也学着样，开了一枪，子弹打到哪里去了，只有老天爷知道。还没等冲出步枪射程，他的马就被子弹打中了脖子，负痛急跑几步，“咕咚”一下倒地，张家卫顺势翻下马，几个翻滚，卸掉战马的冲击力，站起来，几个闪身，躲过后面的战马。好在后面的战士已经留出了距离，都绕过了掉在地上的张家卫。
　　张家卫索性趴在战马尸体的后面，瞄准一名日军重机枪手，扣动了板机。随着子弹的出膛，露出上半身正在射击的日军机枪手前胸就像被大锤击中一样，身体向后倒下。副射手刚刚握住机枪的枪把，就被张家卫的第二颗子弹爆了头，半边脸都没了。
　　这时，两边的马队再一次往回返，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一些像张家卫一样掉落马下却没有受伤的战士也都和张家卫一样，趴在道路两边的稻田地里，借助田间的界沟、田沟、战马的尸体等作掩体，向日军射击。
　　骑马射击不是张家卫的强项，不管他现在怎么想，反正是现学也来不及了。但是，静止射击的精度和速度，张家卫还是有自信的。
　　张家卫又打死两名对己方威胁最大的机枪手，身体向后退了一点，与战马的尸体并排平躺在冰冷的垄沟里，向38式步枪里压子弹。还没等他把子弹装满，日军机枪的一个短点射，打在了张家卫一尺远的地方，把已经上冻的黑土地打出了三、四个冒着白烟儿的土窝。紧接着两颗步枪子弹带着“咻”“咻”的声音打在了马的尸体上，还带着余温的马血，溅了张家卫一脸一身，把张家卫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马血，平躺在冰冷坚硬的田沟里，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和脖子，没有感觉到疼痛，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击中。
　　离张家卫二十多米的一名也在射击的义勇军战士还以为张家卫已被击中，想要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帮他，张家卫边摆手边大喊:“不要过来！我没事！”
　　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那个义勇军战士听没听到，张家卫不知道，可那个战士显然已经明白了，趴在地上，向张家卫伸出了大拇指，随后快速向日军开了三枪。张家卫看到随着枪响，有一名趴在大车上射击的日军掉落到矩阵中。看他那射击不用怎么瞄准，就开枪的方式，要不是当过土匪，也应该是个原东北军的老兵。
　　这时，马队又冲回到了东北军阵地的后边。
　　张海天看那些马匹经过一个小时的驰援，又经过两次高速的冲锋，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况且大多数的马匹并不是真正的战马，听到炮声有的甚至到处乱跑，无奈地对盖中华说道:“我们要是有炮，几炮下去就要日本兵全都回日本老家去，还在这儿给我摆什么阵？现在马已经跑不动了，再骑马冲锋，没有了速度，就被日本人当成活靶子了。”命令全体下马，和剩下的一百多名东北军士兵，呈左右两翼散兵队形向日军包抄。
　　突然日军的炮火和机枪的扫射猛烈了起来，压得义勇军的战士只能就地卧倒。
　　日军开始丢掉一些大车上的物资，拉上伤员，有计划的向后方交替掩护撤退。
　　现在战场上离日军最近的就是像张家卫一样掉落马下的位于日军侧面的战士。张家卫冷静地观察着，他现在最想打的就是日军的炮手。可是日军的炮手都躲在大车的后面，他根本就看不到。
　　突然，张家卫看到一个露出半个头的日军正在用望远镜向张海天进攻的方向观察着，不时的回头连比划带白话着。
　　张家卫知道，那个日军即使不是指挥官，也应该是炮兵观瞄员。张家卫心说:“小鬼子，就你了！”快速坐起身，向那个小鬼子的头盔开了一枪，连看都没看，马上就躺下了。两百多米的距离，他还是有自信一枪命中的。等他扭过头观察结果时，发现又有一名应该是戴着眼镜的日军，根据刚才的弹道，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观察，而且还不断地回头，应该是在向炮兵报告射击诸元。张家卫没有犹豫，再次起身瞄准镜片的反光，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碎了眼镜，钻入了日军的脑袋，又从后脑勺飞出，带着一大块脑骨和钢盔一起飞到了矩阵的另一边的外面，尸身却倒在了矩阵里。
　　可还是晚了，劈头盖脸的迫击炮炮弹带着长长的尖锐啸音，向张家卫和那名战士落了下来，而那名战士的位置更加密集。肯定是日军观瞄员认为，张家卫身前的战马尸体鲜血横流，骑马的人应该非死即伤，威胁不会很大;真正的威胁应该是那名不断射击的那名战士。在周围炮弹不断的爆炸中，张家卫只得把头深深的埋在田沟里，把身体几乎都伸到了马的尸体下面了。现在要想起身在一片开扩地换地方，那无异于自杀。
　　有些正面冲锋的战士已经进到了距离日军一百五十米了，后撤的日军依托大车的掩护，边撤退边射击，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急速射击的迫击炮也转了方向，一声声沉闷的“砰”“砰”声传来，日军用掷弹筒射出了许多榴弹，有些战士直接就被榴弹炸飞了，密集的榴弹和炮弹阻隔了义勇军的进攻。
　　张家卫又用步枪打死了两名负责掩护的日军机枪手。在张海天和东北军营长的命令下，大家停止了射击，远远地看着日军向来路慢慢退去了。张家卫站起来，浑身上下摸了摸，发现非常的幸运，除了被崩了一身马血，居然一点伤都没有。
　　张家卫看旁边的战士并没有站起来，赶紧跑过去。可他只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只见那名战士的双腿齐膝处已被弹片打的与大腿离断了，后背也有七八处血洞，鲜红的血液流在冻土上，变成了黑色。那名战士静静地趴在那里，已经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