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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访伊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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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乙终于回到了商国。
  此次斟鄩九死一生,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到亳城。
  莘王女早早起来,用竹牙刷刷了牙齿。梳洗完毕之后,让奴仆准备好了早饭,莘王女来到房间来请天乙一起吃早饭。
  天乙还在睡着。
  “大王!该用早饭了!”
  天乙起身,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胸中一阵恶心,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天乙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人就是这样,当精神彻底放松下来,身体也需要放松。
  天乙病了。
  人的身体在长期紧张之后,需要生病调整一下才能重新恢复生机。
  天乙也没有什么症状,就是躺在床上虚弱无力,水米难进。
  这下莘王女可着急了,好不容易盼到天乙回来了。莘王女每天在床榻旁边服侍着天乙,亲自为天乙沐浴更衣梳头。
  “王女,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回来你还要照顾我,朕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让侍女们做这些就可以了。”
  “我是大王的妻子,服侍大王本就是我的本分。”莘王女梳着天乙那乌黑的头发,帮天乙整理着天乙浓密的长髯,天乙比以前瘦多了,不过看着也更加有英武之气了。
  天乙虽然在病中,依旧拥有那种宁静威严的大王之气,让人待在他的身边就觉得一切有了依靠,莘王女已经开始从内心不再排斥这个男人了似乎。
  天乙和挚这两个在她心里最重要的男人终于都回来了,自己辛苦点也是开心的。
  伊挚此时又回到了陪伴莘王女时候,亲自采集来药材,下厨烹制了养神的汤,然后交给王女给天乙喝。
  “大王这个汤可以消除大王的病,而且能够让皮肤平滑;耳聪目明,增长人的智慧;让人气息舒缓、身体通畅,这些都做到了自然也就能够更加长寿。”
  “果真有如此神奇功效?那朕一定按时服用!”天乙说着就把一大碗汤喝了下去,似乎喝完还品了品其中的余味。
  天乙连续喝了几天之后,感到身体舒畅了。喉咙里原来似乎总有痰,现在每天都很舒爽,思维都变得敏捷清晰了。现在看东西似乎都更清楚了,九窍都感觉通明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
  “挚的这个汤果然有效果,大王如今似乎比以前去斟鄩前看起来更年轻了”王女欣喜的看到天乙起色一天天好起来。
  伊挚也让王女平日里喝一些“王女,这个汤可以减少肥胖而让人体态轻盈,皮肤光滑而有光泽。”
  王女笑着说“你以前就给我喝过很多说能让我变漂亮的汤,好像我以前有多丑一样啊。”
  “王女的美,纵使是元妃妺喜也是不及啊。”天乙笑呵呵的说。
  伊挚也看了下王女,王女的美和妺喜是完全两样的,妺喜虽然也有如水的容颜,但是内心中却如火一样炽热。而王女外表如水,内心也如水一样至清至纯,端庄贤淑,而又透着一股灵性。
  “妺喜娘娘,都说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我倒是真想见见她。好像世间的男人都喜欢妺喜娘娘呢。”王女说的时候瞟了天乙和伊挚一眼,似乎空气中开始有了一种什么味道。
  天乙一看,赶紧岔开话题“伊挚先生这个汤真不错啊。伊挚先生这个汤的道理也可以说治理万民之道。人心都能平和顺畅,自然能够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伊挚更是早察觉了王女的心思,也赶紧说“大王所言极是。”
  天乙回来之后,伊挚每天都到宫内陪伴天乙和王女。但是这却让有些人不太高兴了。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何况是朝堂。
  有两个人开始觉得非常不爽了。
  这就是商国原来最早重臣汝鸠汝方。
  在伊挚和仲虺到来之前,这两人是商国最重要的大臣,如今两人感觉似乎被冷落了。
  汝鸠汝方等开始觉得大王对伊挚太过尊重了。
  汝鸠和汝方虽然是兄弟,两人一起为官,几乎形影不理。二人都是如伊挚一样温文尔雅的文臣,但是性格上汝鸠比汝方更加沉不住气。
  “汝方,那个伊挚除了会熬些汤药,哪一点比你我二人强,你我可是陪伴大王一起长大的,如今大王几乎都快把我们忘了!”
  “汝鸠不能如此说,伊挚先生的才华,你我自然是不如的,不过大王如此宠信伊挚,我们倒是有必要提醒下大王!”
  “大王,汝鸠汝方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好久没见他俩了!”
  汝鸠汝方走了进来,天乙热情招呼,“汝鸠汝方,朕去斟鄩这些时日,多亏二位协助王妃治理商国。商国才有如此繁盛景象。”
  “大王过誉了!”汝鸠谦虚着,汝方却已经沉不住气了。
  “大王,伊挚只不过一个奴隶出身,却如此不按照礼仪出入大王的宫殿。臣下都不知道这如今的大商是大王做主还是伊挚先生做主了!”
  天乙听到心里就很反感,但是表面却发作不得“伊挚先生是我大商的大才,到宫中是和朕讨论天下大事,你等不可乱讲!”
  当人们无所事事的时候,流言蜚语救起来了,说伊挚和王女关系过于亲密,大王后宫混乱。这些流言成为背后中伤别人无形的箭,世人都难以抵挡。
  挚知道汝鸠汝方嫉妒自己了,不再主动去宫中了。
  伊挚开始深居简出了。
  伊挚于是平日就在自己的府邸内足不出户,研习天下之道、医学和练气修心。有人去拜访他,伊挚也都托自己生病了,不便见客。
  慢慢的朝中的流言蜚语也就消散了。
  天乙也听说了这些流言,天乙并不在意这些。悠悠万民之口,总是堵不住的,时间久了,流言自然就会消失了。伊挚不来宫内,天乙就到伊挚家中去找伊挚讨论治国之道。
  天乙越来越觉得伊挚是真正的经天纬地的大才,其渊博智慧,永远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如传说中的神龙,凡人难以窥见全貌。
  天乙和挚两个人无所不谈,从天下诸侯到修身练气以及医药之术甚至天文地理几乎都涉猎了,两个人聊着聊着经常到了半夜时分,天乙总是向伊挚道歉,“这次又搅扰伊挚先生休息了。”
  伊挚每天去宫中已经让汝鸠汝方开始妒忌了。如今天乙竟然每天去伊挚府邸,而且经常深夜才回宫,这样妒忌的人肯定更多了。
  这次仲虺都沉不住气了,毕竟仲虺是大商的右相,仅次于伊挚。天乙以国君之尊贵身份每日去伊挚府邸去请教,实在有失国君的威仪。汝鸠汝方已经不敢说话了,难道就没人说话了吗?
  这一日仲虺见到天乙。
  “臣听说大王经常到伊挚先生府内到夜半方归。“仲虺装作无意中说起此事。
  “朕最近在和伊挚先生请教天下之道。”
  “大王为尊,臣仆为下。现在伊挚先生遭诋毁,您如果有事相询,等流言稍歇,朝见的时候再询问之,不亦能示君宠吗?
  现在您随时就去,半夜才回宫,如果大王路上遭遇什么不测。国人听说了,会觉得大王有失君王之体,恐怕也会更加对伊挚先生进行议论了。”
  天乙说,“善哉!仲虺将军所言极是。
  但是仁人有言,勤政而得人才,谓之昌;
  怠于政而不得士,谓之丧。必以勤政尊贤为念!
  现在伊挚先生能够和朕说明天下百义的道理,有利民安邦之道,我为此正道而去求教。要是我不去求教,商的子民难道不会认为我怠于政事吗?
  朕若懒惰且愚笨,上国就要灭亡矣!
  那我不就成了亡国之君吗?!”
  仲虺听完之后赶紧躬身说,“善哉!大王是上天所降生来拯救天下苍生的,大王所言,让臣感觉像是以前都是白活了,今日才明白了道理。”
  天乙说“善哉!仲虺将军也明白了这些道理了。
  朕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天下之道,万物都是息息相关,生生不息的。岂能为了满足个人贪婪的欲望而任意妄为。
  朕若幸替上天行天下之大任,弘扬天威,一定惟遵循天心和民意之顺逆是从!”
  仲虺第一次见到天乙如此慷慨陈词,自己没有半句可以辩驳的,仲虺听完之后,似乎顿悟了。
  “仲虺真心拜服,大王不愧为大商的明君,大商兴旺定指日可待。”
  “仲虺将军也是朕的大才,大商兴旺全赖各位!”
  天乙也知道自己变了,这次夏都被囚在生与死之间来回穿梭了数次,夏台被囚失去自由,只有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能做。静下心来方下自己,天乙就想明白了很多道理。
  其实天乙心中虽然放下了个人的仇恨,胸中的壮志却在这次夏台被囚之后被激发出来。
  天乙这一日又去找伊挚相谈。
  “当今大夏的德行如何?”
  伊挚看了天乙半天突然大笑起来。
  “夏重利轻义,贿赂公行,欺诈泛滥;是非颠倒,天下趋恶;滥刑酷法,人人都互相提防,互相敌视;夏天子纵是有志向恢复大夏的往日荣光,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天乙思索了一会,突然问:“朕若征伐天子,如何?”
  伊挚吓了一跳,虽然他让天乙行素王之事,但是没想到这次天子乙自己提出征伐天子来,赶紧躬身说“行天罚之命确在我后身上!大王有德,敬,祀,淑,慈,民心所向。
  而天子履癸虽然表面上威武纵横天下,但是夏之弊病已经无法根治,如果天子是个守成之君也许还好,但是当今天子想恢复大夏荣光,四处征伐大动干戈,终将天怒人怨。
  大王终将王天下!”
  天乙笑了起来,“哈哈哈,伊挚先生所言当真,我只不过随口一问,你不必奉承我,天下之说,要有天命,否则国破身死。”
  伊挚也笑了,“我早就和大王说过九主和素王之说,大王经历了这次夏台之灾,应该明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切皆看天意。”
  天乙接着说,“这个徐图之。古之仁人、圣人如何自爱?”
  “古时候的仁人、圣人修身自爱,首先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即向别人请教,直到心中再无疑惑。”
  “朕这不就在和伊挚先生请教吗?”天乙笑着说。
  ‘恩,大王这一点做的很好,不过伊挚实在算不上圣贤,只能和大王一起探讨。
  大王要修身,食物以时令鲜果为主,少吃油腻的东西,吃的不要过量,五味皆可,无所偏好才好。“
  “这一点有伊挚先生和王女管着朕,朕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天乙似乎无奈的摇了摇头。
  伊挚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
  “大王修身衣服器用适中,器物不追求华美繁杂的雕刻工艺,衣服不追求过分华美,日常用度皆不过份;“
  “恩,朕只要修整好自己的长髯就可以了,衣服自然庄重朴素为好。”天乙习惯性的捋了捋他那帅气无边的长髯。
  “大王已经够风姿俊美了。”伊挚看到天乙的动作笑了起来。
  天乙似乎有点尴尬的停住了手,“先生请继续,天乙洗耳恭听。”
  ”以上只是修身,以下才是修德。
  大王要不虐杀,不滥杀无辜;做到平易近人;不过分贪财。以上都做到了,此以自爱也。”伊挚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天乙一定做到胸怀仁爱之心,对天下人!”天乙果然没有让伊挚失望。“但是先生,珍还不是天下之道!”
  “大王还想知道什么?”
  天乙目光直视着伊挚,“君道为何?臣道为何?”
  “君道在爱民,臣道在君恭命尽责。”
  “如何爱民?”天乙追问。
  “让国中的子民怨有所平,老有所养,饥有所食;为了子民翻山涉水,不辞辛劳,当大王的恩德惠及四海,这就是爱民。当年大禹王之所以得到四方的爱戴就是如此。”
  天乙似有所悟,“朕一生都把子民的安居乐业放在心中,那臣子的恭命应该如何尽责?”
  伊挚忙起身正色道:“君主若智慧、仁慈,臣子则既受君命,就当义无反顾,生死以之。鞠躬尽瘁,就是恭命尽责了。”
  天乙也起身“天乙得到挚先生,真是我大商之福。天乙何德何能能得到先生辅佐。天乙一定也尽心用命为大商子民谋福!”
  天乙虽然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大王,但是有些时候总是觉得力不从心,有些事情虽然尽力做了,但是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天乙和伊挚先生畅谈之后,乾坤一片清朗,未来都变得明了清晰起来。
  一个英明睿智的国君回来了!
  ----子氏天乙说----
  这一章参考了清华简《汤处于汤丘》
  贞《汤处于汤丘》由19支竹简组成,简长约44.5厘米,宽约0.6厘米。此篇与另一篇《汤在啻门》形制、字迹相同,内容相关,当出于同一抄手。伊挚之书曾被分编成“《伊挚》”和“《伊挚说》”(或名“《尹吉》”)文辞古奥理论性比较强的篇章被编入《伊挚》,归入道家类;文辞浅薄故事性比较强的篇章被编入《伊挚说》,归入小说家类。《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五册《汤处于汤丘》篇记载伊挚事迹,但主体还是在记言,应更接近道家类文献,与《赤鸠》更接近小说家不同,反映思想可能与早期道家君人南面之术有关[1]。作者强调‘敬天’、‘尊君’、‘利民’思想,与战国时期黄老刑名思想很接近,这对于研究早期黄老刑名之学的产生,乃至形成,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汤处于唐丘,取妻于有莘,有莘媵以小臣。小臣善为食,烹之和。
  有莘之女食之,绝肪、滞以粹身,体痊、平;九窍发,明以道心;咽舒、快以恒。汤亦食之,曰:“允!此可以和民乎?”
  小臣答曰:“可。”乃与小臣,谘谋夏邦。未成,小臣有疾,三月不出。汤反复见小臣,归必夜。仲虺闻之,乃箴:“君,天王,是有台仆。
  今小臣有疾,如思召,少闲于疾,朝而询之,不犹受君赐?今君往不以时,归必夜,适逢道路之祟民,人闻之,其谓吾君何?”
  汤曰:“善哉,子之云之。仁人有言:‘能其事而得其士,是名曰昌;未能其事而得其士,是名曰丧。’必思事与士相当。今小臣能展彰百义,以和利万民,以修四时之政,以设九事之人,以长奉社稷,吾此是为,见之。如我弗见,夫人毋以我为怠于其事乎?我怠于其事而不知,丧!吾何君是为?!”
  仲虺曰:“善哉!君,天王,之言也!虽臣死而又生,此言弗或得而闻也!”
  汤曰:“善哉!子之云也。虽余孤,之与上下,上下交。岂敢以贪举?如幸,余官于天威,朕惟逆顺是图!”
  汤有问于小臣:“有夏之德何若哉?”小臣答:“有夏之得,使货以惑;春秋改则,民人趋忒;刑无所赦,民人皆瞀、偶立;夏王不得其志。”
  汤有问于小臣:“吾戡夏,如台?”小臣答:“后固恭天威!敬,祀,淑,慈,我民若。自事朕身也,履癸,之疾。后将君有夏哉!”
  汤有问于小臣:“古之仁人、圣人,何以自爱?”小臣答:“古之仁人、圣人所以自爱,不事问,不处矣;食时,不旨、饕,五味皆哉,不有所重;不服过文,器不雕镂;不虐杀;与民;分利。此以自爱也。”
  汤有问于小臣:“为君奚若?为臣奚若?”小臣答:“为君爱民,为臣恭命。”
  汤有问于小臣:“爱民如台?”小臣答曰:“怨有所亟,老有所死,饥有所食;深渊是济,高山是逾,远民皆济。是非爱民乎?”
  汤有问于小臣:“恭命如台?”
  小臣答:“君既睿明,既受君命,退不顾死生。是非恭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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