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蓟都的夜晚

　　蓟城，燕国国都，在七国之中，虽比不上秦国咸阳城那般繁花似锦，但也是欣欣向荣、热闹非凡。
　　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风大街贯通南北，直达皇宫；白日间，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即便是深夜，依然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这十里长街不仅横亘南北，还如一道天刀劈开了蓟城，把这座雄城分成了东西两半。
　　城东城西人口分布很有讲究，城东地势居高，道路平坦，官绅富户多住于此，而城西地面起伏，坑洼不平，街道繁多曲折，更重要的是地势较城东偏低，平时下些小雨感觉不到什么，若一遇暴雨，必水漫城西，家家户户都得遭灾，故此地住户，多为普通百姓以及乞丐难民。
　　布衣巷，位于城西以西，最偏僻的地方，这里居住着大批的难民乞丐，是整个蓟城最贫困的小巷，经常有人饿死，那些遗弃的尸体没人处理，渐渐腐烂，引来无数蛇虫鼠蚁，浓郁的恶臭弥漫在小巷的上空。
　　这里是有名的贫民窟，肮脏低贱的代言词，有名望有身份的人从不来这里，可那是以前的布衣巷......
　　现在这里正在改变！
　　百家粥铺，门口有棵歪脖子柳树，从这家铺子开张时，主人家就在门口种了棵小柳树，现在已经长得比屋檐还高。
　　粥铺主人是一对林姓父女，林父名叫林大树，五十多岁的驼背老人，头发有些花白，林女叫林小草，二十来岁的女子，相貌寻常，但很白净，尤其是脸上常带笑容，看起来给人亲切感，父女俩都是普通百姓，非常的淳朴厚道。
　　自从林家父女来到布衣巷，布衣巷就开始改变，他们的粥铺不收钱，早午晚一天三顿，专门为难民乞丐提供免费的米粥，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贫民圈里引起轰动，大批吃不上饭的人闻讯前来，粥铺门口的长龙从早排到晚。
　　吃饭是人活在世上的第一要求，只有吃饱饭人才能有力气去做事情，才有时间去想事情，当难民们吃饱后，有的留下给林家父女帮忙，有的出去想办法去赚钱生活，人们的积极性就这样被带动起来。
　　现在的布衣巷开始富裕起来，在城西八百胡同中升到了中等水平，道路干净，民风朴实，小巷两旁多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酒肆、茶馆，还有很多小摊小贩，这些商家都是几年前的差点饿死的难民乞丐，他们已经摆脱了贫困。
　　百家粥铺还在默默的为新的难民提供免费的米粥，人们心存感激，经常的为林家父女送些钱粮，数量不多，但是一份心意。
　　林家父女并不是百家粥铺真正的主人，任谁都知道，这对普通父女不会有那么大的财力，多年如一日，为难民送粥。
　　百家粥铺幕后的主人到底是谁？这是布衣巷人们多年未解的一个疑问！
　　......
　　一路上，燕仙儿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不停的在跟无情讲八百胡同的故事，特别是布衣巷的传奇故事，一直让她津津乐道。
　　他们先来到了一所当铺，打开了无情背了一路的包裹，都是一些珍贵的金银首饰，燕仙儿对典当一事好像很熟悉，一阵唾沫星子横飞的讨价还价，在这一刻，尊贵的公主殿下仿佛变成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连一个铜钱都不肯退让，看着燕仙儿一直乐在其中，真让无情大跌眼境。
　　这段漫长的口舌争锋之中，终于以燕仙儿的胜利告终，原本定价一千五百两的金银首饰，生生让她争到了一千八百两三钱一文，拿着一大叠的银票和散碎银钱，燕仙儿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当铺。
　　跟随其后的无情忍不住问道：“真不知道那三钱一文，你是如何从掌柜那里磨来的？”
　　燕仙儿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道：“当铺掌柜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这身讨价还价的真本事，都是跟一位高人姐姐学得，至于那位高人姐姐是谁，以后再介绍给你认识。”
　　无情心想能把一位公主教成买菜大妈的人物，倒也能算是位传奇人物，他继续问道：“三钱一文这种零头，对于一国公主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为什么要如此计较？”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燕仙儿先瞪了无情一眼，然后非常认真的道：“这些钱虽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连饭都吃不上的难民来说，就能救命！”
　　“现在在燕国境内，一文钱能买一碗粥，三钱一文就能买三百零一碗粥，你说说看，这些粥能让多少难民填饱肚子啊！”
　　“咦！”无情小脸上满是惊讶，他心里想象中的公主殿下，不应该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吗？燕仙儿居然如此关心百姓疾苦！让他从心里涌出敬意！
　　只有像燕仙儿这样善良的人，才会毫不犹豫的将一滴珍贵的龙血，给予了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吧。
　　想到这里，无情看向燕仙儿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嘿嘿，小屁孩，你是不是越来越佩服本公主了？”
　　燕仙儿似乎很享受无情这种敬佩的目光，那张绝美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得意的挺了挺青涩的小胸脯，虽然很平......但依然骄傲的挺立！
　　无情偷偷的瞥了一眼少女平坦的胸部，暗自嘀咕道：“好平......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大。”
　　他干咳一声，甩了甩脑袋，摇散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忽而问道：“你一路上一直在聊布衣巷，又换了那么多钱，你是想给那些穷人送钱，是不是？”
　　燕仙儿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道：“嗯，八九不离十吧！不过不是给穷人送钱，而是要给百家粥铺送钱，有了钱，百家粥铺才能坚持给难民送粥，那些可怜的难民才不会被饿死！”
　　说到这里，她神秘兮兮的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百家粥铺真正的主人是我......”
　　“啊？百家粥铺是你开的？”
　　无情张大了嘴，先是吃惊，后敬佩道：“你偷偷溜到难民区开了个粥铺，目的就是为了接济难民，让他们有饭吃能活下来，厉害厉害。”
　　燕仙儿得意的扬起脑袋，道：“那还用说。”
　　无情继续问道：“可是施粥，赈济灾民这种事情，不是有官府在做吗，你何必多此一举？”
　　燕仙儿想了想，解释道：“你不懂，现在的燕国很困难，我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力。”
　　“这些年来，与齐国战乱不休，南境战事吃紧，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难民一波又一波的涌进蓟都城，又是打仗，又是救济灾民，国库早已空虚，无力救济所有难民，官府的施粥是一天一顿，仅仅维持难民不被饿死罢了。”
　　“从前年开始，燕国的各级官员王公贵族的俸禄大减，我作为燕国公主，本来俸禄是一年五千两，现在早就减到了一年两千两，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就是这刚刚卖首饰换来的一千八百多两，也是我省了好久才节省出来的！”
　　“原来如此。”无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百家粥铺吃饭，那里有白米粥、红枣粥、野菜粥，很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话还没说完，她拉着无情的手，向前方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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