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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龙图天书 / 第一章 避世七仙 1

第一章 避世七仙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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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世山外好,名阁此足休;
  小桥通绿水,穹音四散愁。
  前人作过的这样一首诗,描写的地方便是丹霞宫。
  在这一路上,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小童生,穿着青衣,头发倌在脑后,紧紧的跟在师傅的身后。他肩上背着竹制书箧,里面放着少许的干粮和水,几卷书画,一把油纸伞,几沓文稿,书箧上头插着一面巴掌大的粗布旗子,旗子上绣着八卦,这是说书人赶场说书的标志,见到随身插这样的旗子的人,多半是赶到大户人家说书的。
  师傅脚力足,走在羊肠一般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步履矫健,脚下生风,小童生紧紧的跟着,生怕跟丢了,走上几步又跑上几步。
  “师傅,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他朝着师傅喊道,一屁股瘫坐在路边,卸下背上的书箧,不停的锤着大腿,抬着头大喘着粗气。
  师傅转身走了过来,板着脸抚摸着他的脑袋,声音洪亮有力,“照你这个进程,我们还得走上好几天才能到丹霞宫呢。”看着徒儿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他从书箧里拿出水壶递了过去,自己从腰间掏出细长的铜制烟袋,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师傅名叫蓝如隐,辽北人氏,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说书人。听的多,见的也多。肚子里全是说不完的故事,古往今来的正史与野史,被他演绎的活灵活现。几年前一个远房的亲戚,把这个自小失去双亲的小童生托付给了蓝如隐,这个孩子还不到三岁的时候,刚刚还在牙牙学语,便扒在学堂窗户上跟着学字读典。他天赋异禀,经史子集过目不忘,从刚开始学字,不到两年的功夫,蝇头小楷誊写在宣纸上,刚劲有力,简直就如同活字印刷一般。蓝如隐喜欢的很,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小童生十分勤勉,师傅在台上说书,他在一旁快速的记,几年下来,书箧里已经装上厚厚的几大本。
  这次师徒二人刚在荆州的吴王府说书完毕,从那里出发,徒步走到丹霞宫,已经耗去了足足七天的时间。途中不断的收到驿馆的私密口信,告知他务必于五月初六前赶到。
  蓝如隐心里估摸着,再需要两天的时间,应该就能到了。
  眼前的山越来越多,村镇越来越稀少,夜间不便赶路,稍不留神就会失足滚落到山脚下,只能在白天里,多走些路程。
  “师傅,师傅,这次去丹霞宫你打算说哪段书呢?”小童生跟在师傅的身后,不停的追问。
  蓝如隐说书有个习惯,天马行空的讲,不落窠臼,每场说的书从不重复,短则三两时辰,长则一天一夜。遇到热情好客的听人,一边喝茶,一边话说鼓书,兴致盎然,口若悬河,纵横捭阖,收放自如,连他自己和听的人一起,忘记了吃饭,有人戏称他说的书叫“忘饭书。”
  他轻笑不语,他心里知道这次去丹霞宫非同一般,宫主柳吾泉的老母亲八十岁“朝杖”大寿,特意给他发来了邀函,这是说书这个行当里的荣幸。为此,他已经准备好内容,而且特意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腹稿。
  见师傅没有回答,小童生跑上前几步,“上次您在雍州道场说的《太子辩》还没有完结,这次会不会给说全了?”
  话说已经是半年前,小童生在雍州的虞王府内廷的道场听师傅说的《太子辩》,记录的正起劲,止语板往桌上一敲,戛然而止,台下众人听的也正起劲,纷纷叫嚷着没有过瘾,有人骂有人喊,蓝如隐微微一笑,锣声响起,抱拳转身离开。
  听到徒弟这么一提,蓝如隐这才想起上回说的这段书的情形,“不是为师上次没有说全,很多辩案是没办法说全乎的,更多的时候是把故事的结局留给听书人。”
  小童生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那你能给我说说最后一段吗?我将它记录下来。”
  “以后若有机会,我再详细说给你听吧。”
  那个从北方逃难来南国的太子到底是真是假?这些日子里,小童生心中一直在犯嘀咕。听师傅这么一说,也就作罢了。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段书存疑,这名姓龙真假太子的内衣里绣着黄金龙纹那一段,没有说出此人高贵傲倨的神态,既然说是前朝的假冒太子,那到底他最后兴风作浪还是蓄意谋反还是被收编了?师傅在这段书里没有明说。
  见徒弟脸色依旧疑虑,蓝如隐来了兴趣,反问他,“那你觉得结局应该是什么呢?”
  小童生想都没想,答道,“塞外异族的新朝的皇帝会许诺他看护前朝皇陵,引诱他归朝,接着将他杀头,最后满门抄斩。”
  蓝如隐一脸惊愕,“怎么会这样认为?”
  “师傅,您说的《太子辩》的姓龙真假太子,后来去了嵊州,化名王玖嵊,倒过来读,‘生就王’,是不是就暗示他就是前朝真正的逃难太子?既然是真太子,那新朝皇帝杀了他,也是理所当然。”
  “分析的是有那么点道理,那你这几天夜里,把这些续抄成册,下回再去哪家道场,由你来说。”蓝如隐心中一阵欢喜,徒儿小小年纪,说书的领悟能力竟然能达到如此高的水准,着实令他很欣慰。
  这二十多年来,他收了无数个徒弟,三天出师的也有,三年才能出师的也有。大多都是人云亦云之辈,把说书当成谋生的手段,将他说的书段,照搬上台,无人用心的原创,更何谈续回故事了。
  说书人分两种。一是蓝如隐这样的,从不提供书单,想到哪篇说哪篇,梗概说七分,尾巴留三分,让听人回味悠长、心中生恨、嘴中生骂;二者是投人所好,博人一笑,主家愿意听什么就说什么,想听什么结局就说什么解决,察言观色,多挣赏钱。
  小童生一脸激动,“我.....我从来没有上过讲台,再说小小年纪,听人很难相认,生怕说不好。”
  蓝如隐鼓励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上了讲台,你若能在书中停留三五个时辰信马由缰、斗转千回,听的人自然会接纳。”
  听到此处,小童生眉目紧锁,既然师傅博识万物,广学渊博,自是多年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功底,不禁暗自点头,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了一天。
  蓝如隐发现山脚下,一片浓绿的茶花树。丹霞宫盛产各种茶花,这应该是到了武隆山地界了。
  山涧里深黑色的老树藤,裸露着壮实的筋骨,盘根错节的蔓延开来。即便在这炎炎夏日,依旧清凉。远处峰峦叠嶂,陡峭险峻,一座紧连着一座,在烟雾朦胧里,忽隐忽现,变化莫测,遥远的白色飞瀑,像天河倾倒,流淌在茂密的山林里,滋润着郁郁葱葱。
  无需问路,绕过这座山,便是丹霞宫。
  经过一座亲水石桥,蓝如隐停了下来,透凉的山泉从桥下哗哗的流淌,时不时游过去两条青色的鱼。小童生低下身子,弯腰打了一壶泉水。
  走了半天,也累了,两人坐在了石桥的台阶上。稍作歇息,闭目养神。
  小童生见师傅面色有了几分困倦,生怕师傅走路劳累,影响了五月初六当天讲台说书的状态就大罪过了。
  “师傅,我们去寻一间客栈歇脚,明日再走也来得及。”眼见已经下午时分,日衔山脊,薄暮冥冥,百鸟归林,归鸦绕树。
  蓝如隐闭目默不作答。
  忽然从前面的大樟树旁走来一名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竹衫,绿茵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手上提着一把赤霄剑,剑长三尺,剑鞘镶着七颗紫色的玉珠。
  小童生轻轻的推了推蓝如隐,“师傅,师傅。你看来人是谁?”
  蓝如隐微微的睁开眼睛,看见女子,顿时换了神色,连忙起身。
  有诗云:青丝春滟长,绿鬓流苏裳;凤来绕眉梢,紫玉赤霄堂。潘安自倾倒,宋玉愧不如;一对双瞳剪水目,淡雅青衣如玉肤。且看玉手轻挑,又见弦音缓缓。
  女子走上前,双手作揖道:“请问二位是丹霞宫宫主宴请的宾客吗?”
  蓝如隐赶忙上前回礼,“回仙子,在下辽北说书人蓝如隐,幸得丹霞宫宫主柳吾泉先生赏识,邀至宫上。”
  小童生从书箧里掏出信笺和请帖,递于仙子手中。
  女子莞尔一笑,“原来是蓝先生,久仰久仰,我家宫主这些时日在正厅不时念叨,担心先生迷了路,特派我在此恭迎多时。小女子丹霞宫座下侍女赤霄,见过先生。”
  听闻丹霞宫有七位侍女,每人身怀绝技,聪明绝顶,玉颜倾城。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这位提前到山下迎接的是便是赤霄,手持赤霄剑,她作的一手水墨画,尤擅长冬梅,人称‘梅影仙子’。
  三人绕过樟树林,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只见一间粗毛竹搭建的独立阁院,四周树满高耸入云的毛竹,山风吹拂,哗哗作响。风中依稀有零星的竹叶飘零,足下残叶踏着哗哗作响。
  赤霄向二人介绍道,“这几间竹林闲所,在我家宫主闲暇时安排搭建的,主要供上山的客人歇脚所用。先生二人可在此间歇一夜,沐浴更衣,室内准备了些许瓜果饮食。明日二位顺着眼前的天阶,步行四个时辰便可到丹霞宫,沿途有歇脚的亭阁,宫主特命侍者妥当伺候。”
  蓝如隐看着阁院的门牌上写了三个字:“壹鎏斋”。苍劲有力,龙飞凤舞。赤霄介绍道,这三字是从怀素的书法中拓写而来,谐音:“易留斋”。
  果真,气宇不凡。
  小童生问道,“那为何不直接引领我们上山拜会宫主呢?”
  蓝如隐瞥了小徒一眼,赶忙作揖,“小徒多嘴,仙子莫怪。”
  赤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妨不妨,是这样的,大多上山的客人,赶路多日,周身泥尘、困倦多劳、腹中饥饿,斋内浴坛内引流了武隆山上的千年温泉,供客人沐浴解乏所用。”
  小童生赶忙致歉,“小生无意多问,请仙子见谅。”
  赤霄打量了小童生一番,只见他眉目清秀,衣着整洁,谈吐间,虽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必定是有教养之人。
  她手指了指壹鎏斋的竹门,“二位请,我准备了一桶丹霞宫的名茶‘溪雪白茶’,请二位座上品鉴。”
  三人落座在茶桌旁,赤霄熟练的煮茶。
  “此茶是宫主最喜爱的一棵茶树上采摘的,每年只产两斤左右,茶树脚下是一条从山涧支流下一条溪水,冰冷异常,如腊月的冰雪,故取名‘溪雪白茶’。宫主觉得此茶寒气逼人,特命我用的是今年立春收集的露水煮泡祛除寒气,请二位品尝。”赤霄纤细的手指端过茶杯,递到他俩面前。
  蓝如隐和小童生受之若宠,连忙道谢。
  “蓝先生,您应该还没有见过我家宫主吧?”
  蓝如隐呡了一口茶,沁香扑鼻,回味悠长,赞叹了几声。“在下一直都是听江湖上传闻,却没有机会见的真颜。”
  “这次请您来丹霞宫做客,宫主告诉我,一是为了给宫主母亲祝寿,他老人家平日里喜欢听书听戏,宫主秉承孝道,多方打听您的行程,方才约到;二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京师那边的动向。明日您见了我家宫主,他自然会与您私下交流,我便不多说了。”
  说罢,赤霄又交代了一番起居事项,起身告辞。
  赤霄离开之后,小童生问师傅,“师傅,这位丹霞宫宫主,到底是何许人?竟然如此的神秘。”
  蓝如隐在阁厅踱了几步,见厅正中挂了一幅画,山水险峻,天阶入云,重峦叠嶂,山顶金碧辉煌的阁楼,清晨的霞光照耀下,云海漫漫。落款处,一枚鲜红的柳吾泉的私章。
  “徒儿,你看这幅画,正是丹霞宫宫主柳吾泉的亲作。”
  小童生走了上前,左顾右盼欣赏了好一会儿,“怪小徒愚钝,只看得出这幅画画的好,如身临其境,却说不出一二三来。”
  “那你应该能记得我俩有次在梁州,做客大顺府上,在道台说书的那回。我说的人便是柳吾泉。”
  小童生这才想了起来,师傅说书中的柳吾泉原是前朝年轻太子身边的智囊,因塞外异族入侵,带着年轻的太子离开了京师,来到了他祖上封地——武隆山,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把丹霞宫打造成南方的一处桃花源,传闻他掌握着号令天下的秘籍,后来太子不知所踪,消失在世上。
  “师傅,您说的宫主掌握着号令天下的秘籍,到底是什么?在昆明说书那次,您没有明说。”小童生好奇的问。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秘籍,只是听路人说过,是一幅藏宝地图和一段前朝皇帝的圣旨天书。”蓝如隐说的路人,是他走南闯北南来北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听闻他们说的世间传说故事,这些成为他说书的素材源泉。
  “那这次我们登上丹霞宫,可以向宫主打听吗?”
  “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给宫主母亲祝寿说书。其余的多余之事,还是看缘分吧。”师傅如此说,毕竟丹霞宫不比其他地方,这里行事奇异,他不愿造次。
  蓝如隐从洛阳出发的时候,路过一间驿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衣着西域打扮的和尚,递给他一只绣着龙纹的锦囊,叮嘱他见到柳吾泉务必交给他。
  蓝如隐叫了一壶酒、一碟牛肉,命小徒去寻找住处,他与脏和尚二人在驿馆坐聊到天将黑。
  最后,和尚只留一句,“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转身拂袖而去。
  这时蓝如隐从衣袖里拿出锦囊,揉捏几下,里面轻薄如也,锦囊的端口,丝线缝织,内外三道,正反手缝,很是精细。
  小童生接了过来,对着光亮的地方,照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内容。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窗外夜虫的叫声此起彼伏。
  师徒二人洗漱一番,用了晚斋,聊上一会。赶了一天的山路,蓝如隐正准备休息。
  小童生无暇休憩,点亮了蜡烛,伏在案头,拿出纸笔。
  蓝如隐问道,“你这是打算在做什么?”
  “白天和师傅提到的《太子辩》的书本,结局一直没有完结,今晚我将他记录下来,省得日后忘记。”
  蓝如隐知道徒儿过目不忘记忆甚好,心里知道徒儿对这段故事感兴趣。不禁点了点头,“那就按照你路上说的结局来写。如果时候允许,明日我和柳吾泉宫主说一声,给你加上一场,让你上台说上一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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