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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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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行装站在无尘寺外,敬岚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是那么的特别,对于他而言,突然间多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敬岚不由得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拥有会习以为常而将其忽略,只有当即将失去,有多刻骨铭心才会出现在人的眼前。
  此时此刻,敬岚看着眼前古老的寺庙,发现自己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那句话。
  即便是春季,敬岚也无法在这即将无人打扫净去灰尘的地方,再寻出不带萧瑟的一角。
  这里的青山绿水,这里的时间过往,这里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还有这座无尘寺沉淀的日月星辉,敬岚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润起来,不忍再继续注视着它们,可他却没有办法把目光从眼前熟悉的一切东西上转开。
  许久,敬岚终于咬牙转身,只轻声道了一句:“再见了。”
  他知道,他这一走,很有可能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回到这个地方,又也许,不会再回来...
  下山的路口,白衣身影立在那里,背对敬岚似乎在眺望着远方,敬岚不知道她是什么神色,只从背影看到她的一头及腰的长发被她用一根白色的布带很随意的系了起来,碎发散落在额前脸侧,被山风吹得微微飘拂。
  一身衣服仅仅白色的布制衣裙,没有任何的粉饰,敬岚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女从衣着上来看,实在是太普通了,也许把她放到人群里敬岚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也说不定。
  敬岚记得书里写的女孩子都喜欢梳妆打扮,到镇上看见的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然而巫蕈儿整个人穿的像家里死人了一样,头发也是拿根白布条随便一拴就好,真不知道是敬岚见得太少还是这家伙不走寻常路,但总归和她做的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搭调就是了。
  可就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人,让敬岚在接下来马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难以相处的登峰造极之辈!
  在从无尘寺到寒山镇一路的七天里,敬岚在知道要去往的地方是寒山镇之后,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少女交谈。
  敬岚一开始以为就像书里写的,是因为他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巫蕈儿太过陌生,所以防备之心也是正常,就像他自己对巫蕈儿也是抱有戒备的心态。
  所以他想,等交流的多了,熟络起来,也就不会是这样奇怪的气氛了。
  敬岚的想法并没有问题,书也没写错,然而,真正让敬岚对这样的现状无从下手改进的原因是,巫蕈儿似乎根本没有和他交流的打算。
  情况基本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答,就好像他在和一个哑巴说话一样。
  然而问题不仅于此,更麻烦的是巫蕈儿偶尔也会说话,但却净是些无厘头的言语,敬岚有时候觉得她这些话的作用也许就是证明下她的语言能力,甚至在很多时候,敬岚觉得她脑袋也许有问题。
  于是这七天一路走过来,敬岚感觉就是两头牛在朝着对方弹琴...
  不过,虽然说巫蕈儿不说话,但还是不得不注意到,发生在她身上的各种让敬岚有撕书冲动的不正常现象,比如,她从来不吃干粮,一路上整整七天敬岚都没有见过她吃东西,敬岚表示从来没见过这么玩命饿自己的!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去茅厕这样的行为,当然,这一点敬岚倒没有觉得很奇怪,毕竟是个比他这个深山野人还像自闭症的家伙,八成是晚上趁他熟睡的时候才会悄悄跑去很远的地方解决也说不定...
  总之,诸如此类的不少,敬岚几乎没有见她有正常人的各种日常行为,甚至睡觉这一点上都一样,敬岚从来没看见她睡觉,基本都是他睡着之前最后一眼见她醒着,醒过来第一眼看到她依旧是那个姿势根本没动过!
  每天从早走到晚,几乎没有休息,体力消耗的非常快,敬岚实在不相信这家伙不靠睡觉来恢复体力,于是有一天晚上,敬岚就也不睡,铁了心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能撑到几时,结果一直到了后半夜,敬岚都只死命抬着沉重的眼皮看见她一点不困一样一动不动盯着篝火,最后敬岚实在撑不住,心里感叹了一声这家伙猫头鹰投胎之后就倒地上睡着了。
  然而,很明显巫蕈儿根本就不管敬岚睡不睡的够,她每天会在同一个时间停下,同一个时间出发,敬岚只能在被冻醒之后顶着黑眼圈赶了一天的路...
  这七天以来由于每天都是连说话都没有的埋头赶路,所以走得比以前下山要快很多,很快就出了茂密的山林,走上了山间辟出的土路,敬岚感受到这几分人气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像闭关十多年刚出山的人了。
  并不是说敬岚不习惯一个人,他在山上早习惯了常常一个人的生活,然而,这次并不是他一个,还多了一个巫蕈儿,恰恰这多出来的一人让敬岚觉得,一个人都比和这个天天脸上同一个表情根本像块石头一样的家伙要好...
  要不是她是唯一的线索能作为很强大的理由不停说服自己,敬岚绝对会觉得坚持跟着她的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智障!
  想到这里,敬岚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夕阳已经落下的天际,觉得似乎已经超过了她平日里会停下的时间,随即说道:“看路程今天走不到寒山镇的,还是先停下吧。”
  不料,她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脚步都不缓一缓。
  对于这样的场景,敬岚一开始还会在心中表示强烈抗议,不过到了今天,敬岚表示,与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还不如闭嘴的好....
  见她确实不打算停下,心想估计她是打算一口气赶到镇里,虽然敬岚不知道去到镇里之后大半夜的她打算怎么办,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有她的想法,反正敬岚没那个本事猜她的心思,索性就不想,只当自己和她的影子是兄弟。
  但是,这一走就走到了深夜,当敬岚回过神发现路线似乎不太对劲的时候,敬岚发现他们似乎在寒山镇附近的一个小山包上,而这个小山包远看到只觉得乱石林立,可这时候走近了一看,敬岚发现山顶像是被人为开辟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不过开辟手段很普通,应该是镇民所为。
  正当敬岚疑惑这些镇民为什么闲着没事弄这么一块地方时候,巫蕈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吓得敬岚慌忙停下,差点撞到她。
  “你干什...哎??”敬岚一句话没问出,巫蕈儿突然转身就快速窜进了路旁茂密的树林中,敬岚赶紧跟上,虽然这家伙穿了一身白衣,在夜晚很是显眼,可在夜晚的树林里,无论怎样显眼的颜色都会被黑暗吞没。
  敬岚没想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往树林里走,可他知道他要是不跟着,绝对就找不到这家伙了,而很明显的是,就算他没跟上,这个无所谓万岁的生物也绝对不会关心,甚至会不会发现他的情况,或者说会不会记得有他这么个人跟着恐怕都成问题!
  树林里的光线很暗,敬岚必须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才能防止自己被绊倒,偏偏巫蕈儿还走得极快,快得敬岚都怀疑她是不是没有脚直接飘的。
  所幸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走了一阵之后,敬岚就见她在离树林边缘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蹲下身潜藏在一蓬灌木的后边看着树林外月光照亮的地方。
  敬岚跟上来在她旁边也蹲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见在月光的照射下,俨然不是敬岚所以为的乱石林立的山包,而是一座一座的坟墓静静的伫立着,反射出的光芒带了几分惨白的味道。
  这时候,敬岚也明白镇民为什么要特意开辟这么个地方,然而,重点不在这里!
  敬岚不禁转头看向巫蕈儿,重点在于,他实在没想明白大晚上的这个家伙去哪里不好要带着他跑到坟地来,还跟做贼一样的姿势,做给鬼看吗?
  还是说她对她自己胆子没有自信,所以来练练?
  敬岚回忆起七天前他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立刻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别说鬼吓她,说她吓鬼敬岚都信...
  就在敬岚思考她面无表情的专注的盯着林外坟地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敬岚突然听到了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从树林外传来,目光顿时转了过去,心想居然还真有人大半夜在坟地让他们两个偷窥?
  这时候月亮正在夜空的正中,敬岚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刚才落在地上的是一个很大的麻袋,但周围却没看到什么人,随即有些疑惑,这个地方藏人还说得过去,可是这么大这么显眼的麻袋刚才他竟然没有看见实在不太说得过去。
  还有,听这麻袋落地的声音,里边装的东西肯定不轻,一个人只怕是很难轻易搬起来,而且大半夜的到坟地这种地方,应该也不是来扔麻袋玩的...
  突然,那麻袋动了一下,在这个寂静的坟地里,麻袋摩擦地板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敬岚目光定定盯着麻袋,很明显袋子里装的是个活物,周围没有人,难道这麻袋刚才是自己跳出来的?!
  似乎之前动的一下唤醒了袋子里的生物,麻袋里的东西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只一小阵这不太牢固的袋子就像是要被撑坏。
  从袋子外突起的形状上来看,敬岚心头一跳,袋子里,似乎装的是人!还不止一个!
  果不其然,很快麻袋就在一声刺耳的撕裂声中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从麻袋里争先恐后钻出来的,正是三个中年男人!
  他们从袋子里出来之后就像是受惊的老鼠一样拔腿就跑,但奇怪的是他们在周围绕了一圈之后却不约而同的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紧紧靠在一起,浑身因为恐惧抖得厉害,敬岚都能看清他们惊恐的神色,从衣着上不难看出,他们应该是寒山镇的镇民。
  虽然说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被吓成这样实在有点太怂了,但毕竟是半夜在坟地里,敬岚也理解,要知道,要是他旁边没这么个比鬼还恐怖着点的生物,他也怕!
  可这几人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奇怪,像被绑到这个地方来的,问题是为什么绑了他们要放到这样的地方,就为了吓他们?
  更让敬岚不理解的是,这三个人明明已经吓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却还跑回刚才站的地方不逃走,还是说,他们有什么原因不能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敬岚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一股极其阴冷的感觉的出现让敬岚浑身打了个寒战,下一秒钟,凄厉的惨叫声直刺着敬岚的耳膜。
  在三个中年男人所站的地方,有一个倒在了地上,而在他的身上,竟压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
  另外两人见此情景,也不再管漆黑的树林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吓得连滚带爬的直接朝树林方向跑了过来。
  从敬岚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个浑身漆黑的人的姿势,居然是咬住了中年男人的脖子,中年男子只死命挣扎了几下就彻底失去了生气。
  当敬岚从这发生在极快时间内的变故中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浑身漆黑的人已经快要追上另外两人!
  转头看向旁边的巫蕈儿,敬岚发现这个人竟然还是那副表情看着前方,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有人从她面前走过去一样的普通常见!
  刚到嘴边的叫她一起救人的话被敬岚生生吞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表情,敬岚就连提议这么做的念头都打消了。
  再回头时只见那个浑身漆黑的人已经抓住另一个中年男人的脚一把将之拽翻在地上!
  敬岚知道不能在等,当即跃出树林,一剑就朝着漆黑的人斩了下去!
  漆黑的人似乎没想到这时候会遭到攻击,所以即使面对的是一把木剑,却也迅速放开了中年男子。
  然而,让敬岚诧异的是,他竟然不做任何抵挡,而是弓起了身子,像一头即将捕猎的野兽,就在敬岚的剑即将刺到他的一瞬间,他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在敬岚震撼的目光中以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的速度凌空翻起飞出了不短的距离,而那位置正正是另一个中年男人所在的地方!
  这种距离,根本就没有可能回头救援,敬岚眼瞳骤然紧缩:“快跑!!”
  然而,中年人早就被吓得两腿发软,见漆黑的人朝自己来了更是慌乱,左脚右脚一绊顿时重心不稳,漆黑的人就像是预谋好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偏差,顺势就将中年人拖倒,低头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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