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林忆莲、李宗盛《当爱已成往事》，作词：李宗盛
　　记忆一下子跳到了火热的六月，中国队带着“小负巴西，平土耳其，大胜哥斯达黎加，小组出线”的美好愿景来到了世界杯的赛场，结果第一场就0:2惨败给了自己心目中的弱旅哥斯达黎加。我记得比赛结束以后，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笑着说：“现在你们可以把耳机拿出耳朵，安心听课复习了吧？”
　　我和王莹的笔友式通信在她有了男朋友以后意外地没有断，只是我对她每天的开心分享没有了同理心，早早就知道了“吃狗粮”和“酸柠檬”是什么意思，尽管那时候还没有这两个词。而我和王莹之间最严重的一次冷战也爆发在不久以后。
　　一个课间休息，我在扭头给后桌的于菲讲语文题，说到某个关于小说的话题时，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刚跟王莹在小纸条里聊过这个，便拿出那张纸条给于菲看。没想到穿一团橘红色突然出现在眼前，王莹正好从教室外面回来，一眼看到我在干什么。她急走几步过来，抢过那张浅蓝色的信笺纸，两三下撕成碎纸片，扬在地上。
　　我看到泪水在她眼窝里打转，，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但是也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王莹趴在自己课桌上的臂窝里，后背一起一伏地无声抽泣。后来一连几天，我写的“道歉请罪”纸条她连接都不再接，更不会看。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烦意乱到了极致，心爱的阿根廷队小组赛就被淘汰，中国队更是一球未进，连续惨败给巴西和土耳其，那是我第一次真情实感去感受世界杯，却遇到了韩日世界报这个千古大奇葩；那也是我第一次真诚地想要接近一个姑娘，却不小心伤得她很深。
　　偏偏那几天正是学校组织拍毕业照的时候，当时数码相机还不够普及，大家想要自己拍照都得去买胶卷或是租用照相馆的相机。所以大家都很想和自己的高中好友们一起拍张合照，毕竟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了。我的朋友不算多，除了一起吃牛肉面的几个人之外，可能就只有王莹可以算了。但是我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王莹理我一下。
　　所以我和王莹的合照，就只有全班的集体照一张。
　　然而不期然间的一天早晨，我看到王莹红笑眯眯地扭过头来，给我一张浅粉色的小纸条，上面也没有了阿拉蕾的图片。她说自己伤心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只是因为前段时间跟阿信分手了，因为发现他跟邻班的班花背地里交往。恰好又在第二天，发现我的“背叛”——但其实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只是迁怒而已。
　　我既是开心又是一阵难过，开心的是王莹终于肯理我了，难过的是她这么好的姑娘，居然被一个我鄙视的人抛弃。我突然愤怒至极，想要立刻冲过去暴揍阿信一顿，但是想了一想后果，并没有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懦弱，很对不起王莹。
　　因为要传遍全班看的，所以她在我的同学录上很认真地写了一段勉励的话，还画了一个可爱的凯蒂猫。后头却在纸条上说：“晨风，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太内秀了，心里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外表却让人望而却步。嘻嘻，幸好我有机会认识你，感谢你陪我渡过了高中最艰难的一年。”
　　高考到来前一周，我们高三生放假回家了，老师的意思自然是让我们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但是我满脑子都还是王莹，回家一天以后，便在英格兰队八强赛被淘汰的那天，按照同学录上的号码给王莹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她惊奇地问：“晨风，你怎么哭了？是因为英格兰队被淘汰了吗？别哭啦，四年以后，我们在大学里还可以一起看世界杯啊！”
　　高考的时候我和王莹不在一个考场，所以没有遇到她。后来分数出来以后，到学校填报志愿时才看到了她，巧合的是，我们俩都选了一所天津的高校，后来也都顺利被录取了。但是我在天津也只到他们学校去看过她一次，也没再通过信。
　　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朋友，也有了自己喜欢的新书，在没有手机的年代里，很多东西一不小心就丢了。也不是没有牵挂过，但是不知道怎么着，就找不到她了。
　　很多年以后，我们高中的班级也有了微信群，大家纷纷诉说各自这么多年来的沧桑变化，可是我在其中没有找到自己最想找的那个人，问了几个同学，也都说不知道王莹去了哪里。如果不是我保存在一个纸盒子里面的浅蓝色信笺，我会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过一个叫王莹的姑娘，我曾经喜欢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