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那一年,满城飞絮。
有青衫少年郎负笈进京,只为赶考,只为金榜题名,只为那一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为妻”的承诺。
一路风尘不觉苦,终于到了大燕京城,科考就在下一天。
苦心人,天不负。
少年郎以笔试第一的成绩参加殿试。
依旧得了第一。
高中状元。
衣锦还乡就在眼前,实现承诺就在明日。
少年郎在金鸾大殿上喜极而泣。
可还未高兴太久,龙椅上那男人的一句话,便将他的所有幻想彻底打碎。
“公主喜欢你,你可愿做我大燕的驸马爷?”
少年郎当场愣住。
公主?
就是昨日笔试完,出了考场遇到的那位女子么?
一见钟情,这是少年郎一轻极喜欢的一个词,可现在,他只觉得这四个字荒唐至极。
他不要什么一见钟情,他不要什么公主,他更不要什么驸马爷。
如果可以后悔,他甚至不愿来这座京城,不要了这个状元的名头。
“陛下,我已有婚约。”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满朝文武听见,也足够让龙椅上那男人震怒。
这一年,大燕国的金科状元郎,头一次没有受封官位。
并且,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位不愿当驸马爷的状元郎,被关进了公主的阁楼。
这一关,就是十六年。
直到新皇登基,公主病死,这位十六年前的状元郎,才被放出阁楼,封了一个小官,允许回家探望一番。
可这也只是新皇做给人看。
新皇要让臣子知道,看,我是一个宽仁的皇帝啊。
可驭人之术,讲究一个巴掌一颗枣。
枣有了,巴掌又去哪儿找?
还不是得将注意打在这位曾经的状元郎身上。
眼看着要到了南岛小镇,新皇派遣的人就出手了,不仅让状元郎死去,还让状元郎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血尸。
于是这些臣子又该知道了,原来新皇虽然宽仁,可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你要是敢有谋逆之心,死都不会让你轻松。
这样一来,君臣不就又上下一家亲了?
至于那位状元郎,以及那位苦等的姑娘?
天下太平嘛,总要有小小的牺牲啊。大燕君臣都这样想着。
“呵呵,好一个天下太平啊。”
血尸双唇抿成锋线,眼中满是悲与恨。
苏牧一阵默然。
原来是这样。
血尸不是没想过,偷偷寄一封信给南岛镇的杨花,可只要公主在世一天,他写的信就不可能送出京城。
也许,那位公主的死亡,也不是什么病死?
苏牧忽然这样想到,只是看了一眼血尸,却又没有问出口。
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杨花寻死前一天,你去她那儿讨酒,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
血尸点头:“两年前我化作血尸,虽然只有一点时间清醒,可也不是不能去找杨花。不过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能力变成正常人的模样,我不想用这么丑陋的样子,去到杨花面前。”
“直到前些时候,我修为精进些许,这才能变幻相貌。杨花还只有三十多岁,她下半辈子应该得到幸福,所以我就想着那样做,好让他彻底断了心思。”
苏牧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南岛小镇的小河边。
一位女子站在柳树下,哭成泪人。
她听不见画卷中的对话,可她认得那位身穿官服的男子。
那是她等了十八年的人,哪怕步入中年,哪怕肌肤苍白,她也能一眼认出。
甚至,她有些浑浊的双眼,能看清他的嘴唇启合。
这个甚至不知道唇语一词的女子,读懂了唇语,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原来她等的人从未负心。
乱葬岗,苏牧撤下了投影,看着身形已经开始虚淡的血尸,轻叹道:
“去吧,向她解释清楚。”
血尸欠身行礼,谢过苏牧之后,运用最后的修为,去往南岛小镇。
苏牧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血尸现在清醒,可保不齐一直会清醒,若是等会迷失了神智,那可是大祸。
刚一进南岛镇,眼前就晃过一个腰挎木剑的年轻人。
陆巡。
“苏牧,你果然还在这儿啊。”
陆巡也看到了苏牧,一路小跑就到了苏牧跟前:“苏牧,我……”
苏牧哪有心情去理这位木剑年轻人,笑着点过头后,便往小河石桥处赶去。
“喂,苏牧你不认识我了?”
陆巡骂了一句,也不做停留,拎着木剑就跑。
只是哪追得上苏牧,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这个年轻人又想起苏牧那句话——你故作洒脱的样子,真是可怜得像条狗。
“他娘的,我现在没故作洒脱,不也累得像条老狗?”
陆巡拄着木剑,喘了一会儿气,又自顾自笑起来:“说什么呢,我二十岁都不到,怎么能算老狗?就算是狗,那也是年轻狗嘛。”
脑子里浮现起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陆巡低头嘿嘿一笑。
心想,那个家伙才是一条老狗。
如此一来,心情好上不少,拎着木剑又去追苏牧,哪怕苏牧早都没影儿了。
……
石桥边,柳树下。
白发苍苍的女子,满脸泪痕,当真是哭成了泪人。
“杨花,那十八年……”
血尸站在女子身前,眼中既是心疼,又是愧疚自责。
女子咬着嘴唇摇头,直说不用解释,已经知道了所有。
血尸这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向前挪了半步,双手微抬,可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女子看出了血尸意图,也没有主动上前,一把将那等了十八年的人抱住。
反而是回身跑进了屋子。
血尸站在原地,眼中晦暗一片。
原来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原来她还是害怕这个模样的自己。
吱呀——
良久,那座小木屋的木门被推开,一位女子从中走出。
白发苍苍。
身上,是一袭大红嫁衣。
头上戴着一朵娇艳的花儿。
她看着眼中写满惊讶的那个男子,用尽了最后的温柔,千娇百媚地喊出了那一句,她想了十八年的的称呼。
夫君。
两个字出口,柳树下的泪人,又多了一尊。
杨花身披嫁衣,头戴芙蓉。
苏牧站在桥边,只觉得这位白发苍苍的女子,漂亮到了极点。
正当时,拎着木剑的陆巡,终于也赶到桥边,一手扶着苏牧肩头,大口大口喘气。
他望向柳树下,想要去和那位曾经同病相怜的女子打个招呼。
可抬起的脚,还是下意识缩了回去。
他看着女子头顶的芙蓉,有一点想笑,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脑子里有一句话盈盈绕绕,可就是念不出来。
“苏牧,那句诗怎么念来着……”陆巡极其小声地问道。
苏牧也极其小声地回道:“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声音很小,小到陆巡都差点没听清楚。
可血尸听见了。
戴花的女子也听见了。
血尸紧紧地抱着杨花,流着泪笑道:“杨花,听见了么,苏公子说你……是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