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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给你下的咒？”白袍法师闻言微转过头，洁白的月关从头顶倾泻而下，划过绣有繁复花纹的兜帽边缘，在洒下大片阴影的同时映照出了他高挺的鼻子和一个漆黑的眼瞳：“你完全搞错了啊，即使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吗？”
布伦希尔德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她的脸上适时的露出不解的神情，法师见此颇感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后微低下头，蕴含着神光的双目注视着女祭司无神的双眼，无趣道：“我原以为经历过情人和私生子的惨死，从而背叛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的你，应该看清了所谓神这种生物的本质，他们比任何人都要贪婪，比任何人都要伪善，他们拥有着最强烈的欲望。”
“可是你还是没有学乖啊，在你看到复仇的希望后，你又一次毫无保留的献出了自己的信仰，是你自己将这份魔咒以最谦卑的姿态迎入己身，从那时起，你的死亡早已注定。”
血肉的消失还在不断的向上蔓延，若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应该早就已经死了，即使没死也会在极致的剧痛下失去神智，或许是因为曾经身为祭司，又或者是修炼过死灵法术，布伦希尔德即使处在弥留之际，潜意识还是对法师的话做出了一些反应，她的眉角微跳，显得即愤怒又有些不服气。
白袍法师轻笑一声，他似乎很乐意解答女祭司的疑问：“不服气吗？是想说我，亦或者是和我一样的上古法师也同样向神灵献出了信仰吗？”
“你又错了呀，我们这些人信仰的不是某位神这种个体，我们信仰的是道，是理，是法，是秩序，是规则，我们信仰的是世界的根本，是形成世界的法则，而那些神，不过是一种象征的符号，一种代言人而已，他们不过是一些比我们强大，在某条路上走得更远的生物而已，他们既不神圣也不高贵，更谈不上伟大和无私。”
“我们所谓的信仰只是一种交易，一种等价交换而已，我们有自己的底线，我们可以付出代价提供祭品，但我们会保持自身灵魂的独立，我们不会迷失自我。”
“将自身的一切都交给别人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白袍法师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布伦希尔德已经无法继续听下去了，经受过及其痛苦的折磨，她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血肉的消失已经越过腹部，直达胸口，她就那么倒在地上，圆睁的双目带着种种情绪，不甘，愤怒，后悔，悲伤等等·，最后全部化为解脱。
白袍法师见此自嘲的笑了笑：“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话痨了，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和人交流过了，几百年了，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再有几天，这个世界就会再次响起‘纯白’之名。”
女祭司的血肉终于消失殆尽，只留下一具被衣物包裹的白骨躺在地上，夜风吹拂过她的裙摆，吹起了淡淡的尘土，待一切尘埃落定，白袍法师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
这是一片混沌的海流，维吉尔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何时他又回到了海里，而且这片海水似乎即清澈却分外的粘稠，紧紧束缚着他的行动。
他就这样不断的下沉，他想要挣扎，可是那讨厌的窒息感如影随形般萦绕在他的心口，正在他手足无措之际，一片黑点出现在他的眼前，从他上方的海域快速的向他游来。
那似乎是一群人影，“难道是有人来救我了？还是说这是一群水鬼？不对，水鬼又是什么东西？”维吉尔暗自皱眉，他总觉得这一切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种种的疑问让他的内心越发的慌乱。
随着人影的不断接近，维吉尔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样貌，他不禁心跳慢了半拍，这是一种类似鱼人的生物，全身呈墨绿色，只在肚子处有一抹白色，皮肤光滑，背上有着带鳞的高脊，那身形有着人形的模糊特征，而头部却是鱼类的，长着从不闭合的，巨大、凸出的眼球。
随着它们的接近，维吉尔能清楚的看到它们不断开合的长有利齿的大嘴，就在这大群的怪物伸出长着蹼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时，整个世界定格了，一种强烈的剥离感传来，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掰开揉碎了一般，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弥留之际，他的眼角瞥到了怪物们不甘的神情，听到了它们愤怒的吼叫。
下一刻，维吉尔倏的一下从地上弹起，他半坐起身，一手扶着额头，感受着眉心处不断传来的刺痛，不知何时他的脑门处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大滴的冷汗顺着鬓角的发丝滑落。
他大口的喘息着，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混乱的呼吸，随后灰色的眼瞳不断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倒塌的石林，凹陷的大坑，地上长长的划痕，一些破碎散落的鳞片还有在他左侧不远处，闪烁着如水光芒的湖女剑，这一切无不在告诉他，这里就是他随着黑龙进入的龙巢。
身体各处不时还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更确定自己的判断，在经过长时间的缺氧后又遇到了强烈的撞击，他当时应该是晕过去了，那么刚刚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幻觉？梦境？
维吉尔微微眯起了双眼，他以手撑地，踉跄着站起身，缓缓前行一段距离，弯腰将阿隆戴特重新捡起，紧握的湖女剑让他稍稍安心，他还在思索着刚刚的一切，即使是现在他似乎还能清晰的闻到那独特的海水咸腥味，能感受到怪物冰冷的触感。
假定刚刚发生的都是梦境，那们这梦境也太真实了，并且他身为一名优秀的猎魔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怪物而感到恐惧，更别说他还有着明镜止水的天赋。
可在刚刚的场景中，他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忘记了自己身为猎魔人的一切，脑中充满了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的理智，想到这，维吉尔的面色微微一变。
深海，如鱼人一般的怪物或者说是深潜者，影响理智的混乱，这种种因素加起来维吉尔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刚刚发生的梦境也好幻觉也好，或许与克苏鲁神话中的古神有关。
“啧”维吉尔有些烦躁的砸了砸嘴“巫师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希望只是一个巧合，又或者是我想多了。”
维吉尔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确定自己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后开始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原以为这是一片石林，仔细观察后发现，身周一根根竖立着的是已经石化后的树木，有不少还保持着树木的形状，在这里视野受阻，他也无法得到更多的情报，于是他准备先走出石林再说。
维吉尔伸出左手，在虚空中刻画出瑞多卢恩，纯白色的卢恩文字漂浮在他的身前，微一停顿后向着他的左前方漂浮而去。
维吉尔静静的跟随在卢恩之后，他在心中默默呼唤着小白的名字，他想看看小白对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他虽然嘴上说着或许是巧合，但维吉尔心里明白，这一切是巧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奇怪的是，维吉尔呼唤良久也没能得到小白的回应，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这片石林的范围并不大，不过花了十分钟，维吉尔就走出了石林，他只能放下心中的疑惑，着眼于眼前的一切。
出了石林，眼前豁然开朗，他终于能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天空上挂着一个暗红色的不规则球体，充当着这片空间的光源，散发着暗黄色的光芒，光芒并不强烈，给人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
天空灰蒙蒙的，宛如包裹着一层黑纱，却又泛着如水般的波纹，给人一种海从天上降下的感觉，压抑，渗人。而在这片空间的正中，也就是维吉尔面前的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城镇。整个城市的建筑风格非常古旧，但同样非常精美，似乎是出自精灵之手。
这里似乎爆发过一场大战，城镇外围的护城河早已干涸，石质的城墙上遍布裂痕，在靠近城门处更是崩塌了一大段，在城中耸立着一座高塔，高塔修饰精美，从崖角和建筑样式上能看出带有精灵的痕迹，这座高塔早已断为两节，诡异的是，上方那节居然无视地心引力，斜斜的漂浮在半空中，在其上还刻画着一个类似纹章的印记，维吉尔总觉得这个印记有些熟悉，应该在哪见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而且就在维吉尔注视城市的那一刻起，他的耳边就想起了阵阵低沉而嘈杂的话语，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那声音像争论，像哀嚎，像尖叫，又像是虔诚的祷告，而当他凝神靜听时，一切的声音又全部消失不见，让他分不清刚刚到底是真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