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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月族篇·造化弄人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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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昆仑山。
  时间:69世98年8月23日。
  8时,天决殿。
  现在这里来了很多人,比十天前更多,也更有分量。大殿里,除了几千个来自社会各界的受邀观众、被告吴峰以及三宫十殿——应该说三宫九殿——长老之外,还有包括百里·暮云和赫连·奎武在内的四位众神会议员。众神会由七位贤者组成,这次来了四个,可见案件的严重程度。
  随着该站的站好该坐的坐下,以及天刑殿长老槐木·阿秀起身致敬,关于吴峰杀害天启殿长老端木·问道的审判正式开始。
  作为此次审判的主要诉求者,端木心不在殿内,而是坐在大殿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她靠着宽大的树干,踩着干枯的树叶碎片,把头埋在抱住膝盖的胳膊里。
  一小时前,她回天启殿帮好友冰落樱借书,意外看见父亲被心上人所杀,茫然失措。后来巡逻队来了,吴峰被带走。自始至终她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只悲切地看着父亲,偶尔悲切地看他一眼。
  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幕,无声无色的一幕。
  她今年十三,比吴峰小两岁,俩人在十年前就认识了。她还清楚地记得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当时他的父亲死了,他跑到树下对树发脾气,她路过,上前安慰。
  如今,她的父亲也死了,可万万没想到竟死于他之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她该到大殿里看看,听听他的供述。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面对那张鲜活的脸,就像无法面对父亲安详的脸一样。
  ……
  8时3刻,端木·问道的死因和现场分析最终报告递交审判桌。
  和上次百里·关震之死的情况不同,这次调查因为现场痕迹明显、人证物证俱全等原因,报告只个把小时就最终生成。
  ……
  9时,天决殿宣布对吴峰的审判结果——死刑,即刻执行。
  其实此次审判也有几处疑点。例如他说那张特殊书签是在吴明达尸体下找到的,而端木长老昨天的确有从后勤处补办自己的专属书签,但没有任何证物和证人能表明这两者有逻辑关联。再例如他说有神秘高人听到了他跟端木·问道的谈话,还从旁协助,说阅览区入口处的地板就是被高人以气刃破开的。而调查人员的现场分析表明,入口处地板的破裂痕迹的确显示为气刃所致,且力度和角度跟现场其他几处明显不同,但这远不足以证实他的说辞。所谓的疑点都太弱了,因此,审判也很快。
  大量受邀听众离席,审判桌上的各位重要人物也都陆续离开。龙武宫宫主公羊杰走上前来,带着一种不耻的眼光看他:“老子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杀了人都不敢认,呸!”
  神丹殿长老百里·少陵随后走上前来,微笑着给他疗伤。他之前被抓后,紫衣来治疗过一遍,现在再疗不会有什么效果,少陵显然是在调侃他。
  天刑殿长老槐木·阿秀也走上前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先行前往天刑殿断头台。
  最后,恺也来跟他送行。
  “吴峰啊,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罢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了,作为主神我奉劝你一句——可不要有什么逃跑的念头,那是无罪之人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等众人把送行的话说完,两名刑兵提着他赶往天刑殿断头台。离开时,他着急地四下张望,欣慰地看见子书影跟随而来,却没能看见另一个期待的身影。
  其实只要往下方的树枝看一眼,他肯定能发现一双含光的眼睛。但,那样一双眼睛,他承受得了吗?
  ……
  10分钟后,他被带到断头台。此处位于天刑殿侧面断崖边,专门用于处决罪名很恶劣或者职位很高的人。大概四千年前,最后一位姓吴的主神也曾死在这里。
  天决殿的判决虽然是即刻执行,但一般来说最后行刑时间会选个整刻,至少是整分。目前的时间在9时0刻13分,因此刽子手留他多活几分钟,顺便问问有没有遗言。
  几分钟,不长。如果真有什么遗言的话,这点时间哪里够。吴峰摇了摇头,把万千话语埋在心里,只定定地看着西方。那边有最后一抹残虹,有刚才判他死刑的天决殿,也有他判端木·问道死刑的天启殿。
  他还在盼望端木心能过来看他一眼,仿佛只要她愿意这么做,那他就得到了她的宽恕。
  也许是老天爷调皮,天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身影。他不觉睁大了眼睛,欲穷千里目,可是末了难免失望。那女子不是端木心,而是紫衣。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再望。随着时间一分分流失,他渐渐麻木了,思绪游离于缥缈的云霞之上。
  他又想到在古今阁发生的事情,心里平添几分疑惑。
  为什么端木·问道当时攻击他时,不三刃齐发?那样的话他很可能早就死了。
  窗外那个高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帮他?既然帮了他,为什么不肯露面?
  风荣到底是从谁手上得到那张书签的,如果他刚才在天决殿指认风荣,对方会承认并引来证人吗?
  ……
  在众多疑惑中,有一点他最无法理解——更准确地说最无法接受,那就是端木心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怎么能出现在那里?她应该去了幽梦之都,应该一直学习或者玩到明天再回来。那样,他就不会败露,至少不会让她知道杀死她父亲的是谁。她会认为是父亲早年的某个仇人,或者随便哪个高手,比如杀死百里·关震的黑衣人,而绝不会是他。
  那样,今后一切的痛苦就都只由他一人承担。
  也许是太过心切,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期待已久的身影。他眨了眨眼,再看,确信无疑。还是天边,以红晕为背景,端木心静静地停在空中。她很远,可能有二十多里,刚好能让彼此看清。
  他不大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她近一点,或者远一点,都很好理解。可是这样的距离,是在表达什么?
  刽子手登台了,手里握着一把普通的玄金剑。
  “吴将军,断头台的规矩,你知道吧?”刽子手问。
  吴峰迟疑了下,回过神来:“知道。”
  说完他走到台边,面朝悬崖之外。这是断头台行刑的惯例,犯人需要主动——或者被动——站在悬崖边,面朝外,以便于避免死前看见刀光剑影,且死后身首落至万丈深渊。深渊底下有很多野兽,会处理掉尸体。这是在双方配合之下,对将死之人而言比较体面的方法。
  “最后再问一遍,有什么简短的话需要转达吗?”刽子手再问。
  吴峰顿了顿,最后一次看向天边的身影。身影已经不见了,想来不忍卒看。他又看向台下的子书影和紫衣,发现他们也都已转过头去。这时,他意外地发现风荣也来了,而且丝毫不避讳行刑一幕。
  只一瞬间,他回忆起那张书签,回忆找端木·问道报仇一事,回忆被抓被审被判所有的过程,最后记起恺给他送行的那句话。
  “有。”他转过身来,面色坚毅:“借你宝剑一用。”
  刽子手愣了下,没愣完就看见对方一头撞过来。
  吴峰撞开刽子手,用被缚住的双手夺过宝剑,然后展开灵翅往传送阵飞去。如此突发的情景,让断头台乃至整个天刑殿都炸开了锅。近处远处的刑兵都连忙出手擒拿,同时通知传送阵附近的人员严阵以待。
  刑兵平日里虽然比较清闲,但个个都是高手,而且装备精良。眼下展开追击之后,只二十几秒就连着打中好几枪,再加上灵墙等手段,迅速将其包围起来。
  吴峰刚才出逃的时候,有用玄金剑砍断藤条脚镣,但手腕的藤条材质很强,而且位置尴尬,一时间处理不了。没有双手,他的战斗力实在上不了台面,眼看就要被擒住。
  这时,一个洪亮而热情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让大伙都为之一震。
  “让我来!”
  此人正是风荣,平日里既是昆仑山巡逻队队长之一,又是恺的侍卫长,在天庭各殿都小有名气。那几名刑兵知道他手段高强,见他来势如此夸张,便很是配合地把抓捕出逃要犯的机会让给他。
  于是,风荣在半路上动用全部力量,凝聚出异常强悍的气刃之形,“嗖”地一下射出来。说实话,看见这一幕,几个刑兵都有点担心这道气刃会不会直接把吴峰给杀死。而瞬息过后,他们果然大吃一惊。
  “呲!”
  如此霸道的气刃居然刚好被吴峰一个翻身避开,而且不偏不倚刚好斩断其手腕的藤条。这还不是唯一让人尴尬的地方。
  吴峰解了束缚,迂回逃离。众刑兵反应很快,加紧追击。没几下功夫,他们又把他围住,疯狂集火。这时,风荣再来,在圈子里面左冲右突很是卖力。子书影也随后追来,同样左冲右突。这俩人一个明着保护,一个暗着保护,不知不觉竟然又让吴峰给逃了。
  断头台到传送阵的距离本就不算远,吴峰没跑多久便来到阵旁。这里已经有十多个刑兵严阵以待,同样装备精良身手不凡,而且已经有人开始申请暂停该传送阵的传送功能了。
  “让我来!”风荣又来了。
  “风队长,让我们来!”风荣的一个巡逻队也来了。
  听得出来,他们都是来“帮忙”的。他们一窝蜂扎到传送阵旁,动作飘忽不定,没几下功夫竟然把原本镇守于此的刑兵们给挤开了,而且显然还没逮到吴峰。后者抓紧机会,“嗖”地一下冲进阵里。
  这时,因为明着纵犯而被揍得鼻青脸肿仰倒在地的子书影,连忙摸出一枚通用传送符打了过去。这类传送符通常每个人都会准备几枚,平时可以前往血月各地以及在偏域的几大主要星域。
  可关键时刻,不知哪个刑兵眼疾手快心灵手巧,冷不丁用一道气刃给拦截了。两个刑兵立刻上前逮住子书影,其他的往传送阵再冲。
  见状,吴峰再蹿,风荣和他的巡逻队和众刑兵们再追。不远处,又有几队巡逻的——真正巡逻的正在赶来,而且天刑殿那边也出动了新一批刑兵,声势浩大。
  吴峰在心里琢磨了下,料想今天怕是走不了传送阵,便振翅高飞准备到血月别处躲看看。不过他刚一飞起来,地面的传送阵居然出现了光柱,显然有人趁众人追上天时往里面扔了枚传送符,而且直接激活了。
  他惊讶的神色被众多追兵看在眼里,于是众多追兵也知道了情况,一时间往地面传送阵疯狂涌去。这是个在混乱中比速度的角逐。
  吴峰没让风荣和子书影失望,也没让自己失望,抢在光柱闭合之前飞了进去。他不知道谁帮了他,也不知道将要被送往哪里,只知道活着才有机会揭开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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