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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离已经走了很久。
他已经远离了灰雾之林,植株很快就稀疏了,再然后就很难看到了。
眼中的一切回归到了黍离已习以为常的荒芜和贫瘠。
和很久以前一样,他安静的目睹了许多无声无息的死亡,怪物们或凶猛或狡诈的猎取着食物,还不及将战利品全部吞食入肚,便已窜到远处。
它们会挑着最重要的最能饱腹的那一块先吞下,然后等待着仪式终结,再和游荡而来的食尸鬼夺食。
死渡鸦通常是食腐的,当被很多怪物光临过的尸体只剩下残存的肉沫,死渡鸦们会集群飞过来,落在裸露的白骨之上,仔细的剔下骨缝间的碎肉。
白骨对某些怪物来说,也是可以食用的,只是灰色大地还没有见到这样的怪物。
黍离走过铺着死亡与生命的大地,偶尔为食物而猎杀,偶尔在仪式之后切一块肉,偶尔像昆虫一样蛰伏在地躲避着仪式。
更多的时候是赶路。
这是一段很长的寻找,却又因为这一路上怪物的弱小和黍离的强大,变得简单而枯燥。
对于黍离来说,这竟然算是一种放松,特别是在知道[好奇]那边有着[骄傲]护着之后,连赶着到她们身旁的紧迫感都消失了。
虽然步速依然是比之平常稍快一些,但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件的时候,黍离敢选择等待了。
在原地等待着仪式结束,像一个安静的旁观者,而不是绕着仪式继续赶路。
这种对末日的旁观,让黍离自紧绷中舒缓了一些,也让他开始思索一些问题。
比如……既然此处游荡的各种怪物,并没有很多能吞食白骨的,那么为什么见不到曝露在野的白骨?
大地有问题,或者空气有问题,或者更难以理解的地方有问题。
可能和邪念有关,但是黍离想不明白,最后也只能略过这个问题。
正常到让人习以为常的事情细思下来,才是真的恐怖,这种让曝于荒野的白骨无声无息消失的力量若是作用于人,那该是一种多么令人绝望的境地。
黍离并不惊慌,只是沉默着,心中只是淡淡的旁观式的悲观。
他有点孤独。
不是软弱的要人来陪的孤独,只是字面上的孤独。
孤,一个人。
独,一个人。
孤独是一种一个人的感觉,说不上是柔弱还是坚强,大概只是可以一个人看着远方。
很安静。
面色如常。
没有火气,也不冰冷,算不得平静淡泊,说不上隐忍克制。
大概是如果风吹过来,就随着它漾起不大的波澜,又或者是石子投河自然而然的溅起涟漪,却又被广阔的水面抚为平静。
很难说清楚,但黍离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长久的情绪。
炽烈的情绪波动已经成为又一段记忆,学不懂深沉就只是长久的安静与思索。
走走停停,如同一个旁观者,安静的看着末日,并不多参与,也不因其中的残酷与无望而悲怆亦或者悲悯。
世界是他们的亦或者是祂们的,对于[孤独]以及孤独的黍离来说,没有关系。
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都没有太大区别,也都没有太大关系,这就是孤独。
不过,到底还是有点关系的。
黍离不会否认自己承认的关系,也不会逃避自己的羁绊,那不是孤独、那叫孤僻。
他只是这样一点点接近着预定的相遇,并安静的保护着自己,就如同他未遇到麦秀之前的那样。
有一种遥远的期待感,随之而来的是整个苍白无力的世界都被其充盈的满足感。
虽然很淡,但能在末日感觉到这些,已经是一种幸福了吧。黍离这样想到。
足以称之为幸福了。
哪怕世界依然是这样糟糕,但只是有了一点柔弱的光亮,就觉得糟糕之中也有着几分美好。
光线从黑暗中晕开又缓缓归为黑暗如此不停循环,黍离旁观着前行。
有着焦红色破裂皮肤的无毛小型犬低伏着头慢慢往前走,忽而在某一处嗅了几下。
还没等它做什么,突然就被地下窜出的巨大沙虫死死咬住,可下一刻焦红色升腾为烈焰,直接便烧焦了沙虫。
无声的厮杀最后以烈火熄灭为终止,沙虫拖着无毛犬的尸体就钻入了地下。
食尸鬼茫然的在这里徘徊了很多圈,有一只一不小心卡在了坑里,很快便被分了吃了。
等食尸鬼游荡向其他地方,黍离就看见集群的死渡鸦寂静的掠过此地,并不落下来。
黍离望了一眼,没看见邪念化的死渡鸦。
如此的仪式一次又一次重复,结果无非是谁死谁生谁食尸。
而苍白的重复之中,只有一点让黍离记得很清楚,他离[好奇]越来越近。
马上就要和她们重逢了。
一想到这,黍离反而缓了缓步速,握紧了刀。
最多天黑便能相见,反而不用急于一时,琉喀忒亚与麦秀已经找了一处还没有被夷平的废墟,安静的等着黍离。
天色灰白,没有起风,世界荒凉而苍茫。
没有起伏,没有动乱,黍离见到了一堵坍圮了大半的石墙,也遥遥感知到了三道熟悉的气息。
大概无望的世界里值得欣慰的事情里,有这么一条:灰白无望的长路不会骤然突起一座高山。
虽然希望不常见,但是陡然降临的绝望也同样并不常见。
越过石墙,有人等候。
重逢大概值得惊喜,不过黍离的情绪依然平稳:“我回来了。”
他有些温和的笑了笑。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