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它们

　　食尸鬼？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称呼，周鹤凝视着这群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发现了一些异状。
　　严格来说，他们应该是一群有着人类形态的某种生物吧？周鹤想着，凝住目光仔细的观察着他们。
　　他们的皮肤好似被开水泼过一样，溃烂浮肿，身体的大部分表皮脱落，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嘴里长满了交错的锋利的犬牙，一层又一层，密布的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甚至有一部分的骨骼刺破了皮肉，长外皮肤外。或弯曲，或笔直，或是凝成一块形成小面积骨质的骨块，类似护甲。
　　周鹤甚至注意到，他们还有部分的人身躯特别魁梧，身高最高有两米八几，接近三米，一根又一根手腕粗的森白骨骼从后背的脊骨或胸腔肋骨下刺破皮肉穿透而出，裸.露在空气外。延伸出来的骨骼有十至三十公分的长度不等，尾端尖锐的如同经过精心打磨的针尖。这样可怖的形象令它们看起来像是上半身长满了骨刺的刺猬。更形象一些，就如同穿着白骨甲胄的铁血战士。
　　“吼！”
　　它们的呼吼声如同金属摩擦产生的尖锐噪音，一个又一个扑向那庞然大物，像是一群不知恐惧的蝼蚁，对着大象叫嚣，手足并用着往它身上攀爬，然后用锋利的骨刺刺入巨牛身上皮肉绽开的裂缝中。
　　“哞！”
　　巨牛怒吼着，疯狂的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巨大的犄角疯狂的冲撞，四周的植物招来横祸，统统被它撞的粉碎，顺带着它身上悬吊着的那些食尸鬼也被那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然后被踩踏成了肉泥，血肉飞溅的画面使得周鹤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二十一世纪的他纵然见过些许血腥的场面，都大多是在网页图片上所见，现实中哪怕是遭遇了，都是避之不及。那是一个文明的社会，血腥与暴力通常只存在于电影或贫穷落后的战乱国。
　　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男人，终究是要直面眼前所有的不堪。他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怯弱会令他感到羞耻。
　　他是这样想的，但那血腥的画面仍旧令他感到不适，酸液在胃部里翻搅······总是要有一个适应期的。他开始埋怨自己的视力会如此敏锐，将这一幕幕看的如此清晰，但他察觉到周围的同伴们似乎司空见惯般平静，只是平静的面孔中带有一丝不安。
　　“他们······是什么？为什么会叫这样一个名字。”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周鹤将目光收回，投向了阿一。他看向周鹤，眼中闪过一幕羡慕与憧憬，他不知道周鹤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肯定美好的令人不敢想象，他观察过周鹤，他似乎从未见过这些······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他们······”
　　周鹤从阿一的叙述中了解到：
　　‘他们’（食尸鬼）是一群非常特殊的群体，阿一并不了解他们源自何处，自他有意识起，父辈们便在避免与‘他们’接触，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群体，他们不知生死恐惧，不知疲劳疼痛，甚至有着利用武器的基本意识和智慧，‘他们’永远都在追逐猎物，如同‘他们’的名字一样令人感到厌恶、恐惧。所有生物都是他们的猎物、食物，包括人类。同样，食尸鬼们也是所有生命共同的敌人。食尸鬼身上还有着可怕的传染疾病，被它们抓伤的人很难活命。
　　“如果被它们知道了我们的村子，那会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阿一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透露出无奈：“或许，我们只能迁徙了，这儿，不能再待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
　　周鹤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慑里，如同上个世纪电影里的丧尸一样，但那终究是被虚构、夸大的，人类的智慧和武器足以将它们消灭殆尽。
　　“我们有武器·····不是吗？”
　　他用指尖敲了敲手里的枪，心想，哪怕再强大的生物，面对强大的武器，终归都不是对手。
　　“不，不是这样。”
　　阿一摇了摇头：“它们······数量太多了，跟爬虫一样，死不完的。这只是它们的一小部分。”
　　说完，他呼出一口气，似乎做出了决定：“一定要有足够的食物支撑我们迁徙，所以，这一次······我们必须要捕杀足够多的猎物。”
　　或许是察觉到了周鹤眼中的不解，他只说了一句：“这儿，很快就会被它们占领的。”
　　有多少数量？两百多吧，它们前赴后继的冲向那头体型庞大的牛，用微不足道的生命和数量填补着体型上的巨大差距，直到有几个身材娇小的食尸鬼爬上了它那火车头一样大的脑袋，用骨刺深深的刺进了它的眼睛，骨刺的尾端全部没入进去。
　　“哞！”
　　它们娇小的身躯被甩了出去，随之而来的巨大的蹄子践踏在它们的身躯上，没有发出一声哀嚎，只是‘噗！’的一声，它们的血肉便如泥石搅混在了一起，再分不清那些是泥那些是肉。
　　它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身躯颤栗的厉害，被刺瞎了眼睛的它像是被灌多了酒液的醉汉一样，踉跄着四处乱撞，到处都是被它碾压得粉碎的血肉。
　　最终，它被杀死了。
　　它的血肉成为了胜利者的食物，‘它们’如蚂蟥一样吸附在它的尸体上，尽情的享受着这血腥的盛宴。
　　它们挑剔的将牛的表面那层甲质层撕割开，然后便开始一点一点蚕食着新鲜的血肉，或许该来点香槟，庆祝这胜利的时刻，使盛宴变的完美。
　　“那本该是我们的猎物。”
　　周鹤收回了略有几分失落的目光，他能从阿一的语气中感觉到，这群另类的人（食尸鬼）真的不好惹，即使它们现在存活着的不到一百人，但刚才那疯狂的劲头已经震撼到了他们，没有人愿意从这样一群恶鬼手里去抢夺食物。
　　他想，不去跟一群疯子打交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也节省了没必要消耗的弹药。
　　它们将剩下的一大半牛的尸体拖走了，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有些愚蠢，一定还会有食肉的生物追寻血腥味跟上去的。但如果它们有办法消除血腥气味的话，岂非显得它们更加可怕？这只说明······它们如蚂蚁一样，有着将食物往巢穴里搬移的习性，人类仍旧可以在智慧上战胜它们。
　　“我们该离开了，朝水的方向出发。”
　　阿一指了指远处，植物生长最为茂盛的地方，那将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只是并不清楚，这一小群的食尸鬼会不会惊动这绿洲里的一切生物，使它们更加警惕。但阿一知道，他们要抓紧时间了，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食尸鬼来到这里，直到将这里的猎物猎杀殆尽。
　　经过一个时辰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这片绿洲的源头，拥有着碧绿清透水色的湖泊。它处在两个山头的交汇处，从山的这头，到山的那头，长宽应该有一千到两千米左右，湖面笼罩着浓重的雾气，那该是湿润的水汽，而不是令人感到呛鼻的霾。
　　一群水鸟正栖息在湖畔的类似芦苇但过于粗壮的植物丛里，它们如同被梦幻的魔法施过术一般，统统巨大化，有着鸵鸟大小的身躯，羽毛灰白相间。部分水鸟伸长开翅膀‘扑棱’着低空盘旋在湖面，寻找时机觅食，它们虽然有着巨大的身躯，却显得很轻盈，长长的尖锐的喙往水里一扎，就会有一条足够大的鱼儿被轻易捕捉，被叼入芦苇丛中等待蚕食。
　　“砰！”
　　一声细微的轻响，那是枪声，周鹤听了出来，几乎下意识的扭头朝着自己的后方看去，部分同伴了也因此骚动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了举枪的阿九身上，之前捆绑过他的那个年轻人。
　　那是一条身躯足有篮球粗壮的蛇正在一蹙茂密的草丛里剧烈翻滚着，它的头部被阿九击发出去的子弹击中贯穿，打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脑液和鲜血溅洒在一旁的植物枝叶上。抽搐的身躯和尾部，如鞭子一样在空气中抽打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周鹤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已经猜测到，一定是这条巨蛇潜伏在草丛中，正准备对同行的同伴们张开血盆大口，但却被阿九察觉到，并且迅速朝它开了枪。
　　如果不是阿九反应迅速，或许···不，一定会有一个不幸的倒霉蛋在蛇口下丢掉性命。
　　通过对蛇的表皮观察，周鹤得出结论，虽然体型巨大，但这是一条有毒的巨蛇，而并非蟒蛇，它的身上有着绿色与灰色相间的纹路，上下两颚有红色的条纹，咧开的嘴露出宛如匕首般锋利尖锐的獠牙······好在它被击杀了。
　　待巨蛇的尸体停止了挣扎，阿九迅速的跑了过去，熟练的用匕首切割开巨蛇腹下的蛇皮，将内脏刨除干净，只留下蛇胆。然后将背上的包裹卸下来，解开，里面是一大包石灰粉，他抓了几把石灰粉，洒在了血肉上，原来的腥臭气味便被石灰粉的气味掩盖，血腥气味似乎被消除了。
　　原来他们背着的鼓鼓囊囊的包裹，装的都是一种特制的石粉，似乎还掺杂有硫磺的味道。
　　一段一段的将巨蛇的身体切割成开，剔除掉骨骼，洒上石粉之后，便用皮质的皮料缝制的包装袋装起来包扎好。他们的动作快的惊人，村里的这些青壮年动作熟练，彼此配合的非常默契，分工合作，在极短的时间里，一条巨大的蛇很快被分割赶紧，装入了皮袋。五个青年吆喝着一声，将它们给背在了身上。
　　他们的力气可真不小。
　　周鹤心想。
　　“你们在那个山伢子那儿等我们。”
　　阿一吩咐那几个背着装满了蛇肉的包裹的青年，这些人似乎还有些别的任务，需要分头行动。
　　“周老师，你也跟他们先走吧。”
　　阿一的目光落在周鹤身上，平淡的语气没有征求，简单而平白的直叙。
　　“我想，我应该能帮上忙。”
　　他的内心有些动摇，这儿很危险，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但好奇心与冒险精神占据了上风，这儿可比荒野求生要刺激的多，他年少时看过荒野求生之类的节目，曾向往过自己是否能在荒野中求存，每个真正的男人都富有冒险精神，那是男人流淌在血液里的印记。
　　当然，那是因为真正的灾难与困境并未降临在自己身上。
　　“这很荒谬！”
　　心里的那个声音告诉他，这让他有一丝犹豫，如果阿一再坚持的话，他可能会放弃继续冒险的想法。
　　但阿一没有拒绝，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觉得他应该跟着村子里的青年回到安全的地方等待自己，但拒绝一个有着知识的人，终归是不礼貌的。他想，自己这是在尊重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