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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见了,十分欢喜,喜的不是十三年的呵护备至,而是眼前皮囊的俊俏模样。她爱的不过是一具皮囊,这具皮囊让她脸上有光,让她不落人前。那妖笑道:“浑家,可是变得好么?”
公主道:“变得好!变得好!你这一进朝啊,我父王是亲不灭,一定着文武多官留你饮宴。倘吃酒中间,千千仔细,万万个小心,却莫要现出原嘴脸来,露出马脚,走了风讯,就不斯文了。”
老妖也未多想,道:“不消吩咐,自有道理。”你看他纵云头,早到了宝象国,按落云光,行至朝门之外,对阁门大使道:“三驸马特来见驾,乞为转奏转奏。”
那黄门奏事官来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有三驸马来见驾,现在朝门外听宣。”
那国王正与金蝉子叙话,忽听得三驸马,便问多官道:“寡人只有两个驸马,怎么又有个三驸马?”多官道:“三驸马,必定是妖怪来了。”
国王道:“可好宣他进来?”
金蝉子淡然一笑,既然来了,哪有不见的道理,道:“陛下,妖精啊,不精者不灵。他能知过去未来,他能腾云驾雾,宣他也进来,不宣他也进来,倒不如宣他进来,还省些口面。”
国王准奏叫宣,把怪宣至金阶,他一般的也舞蹈山呼的行礼,倒不见妖怪的倨傲形态,更不似猪八戒沙悟净二人的粗鄙无知。
多官见他生得俊丽,也不敢认他是妖精,他都是些肉眼凡胎,却当做好人。
那国王见他耸壑昂霄,以为济世之梁栋,心中有了几分亲近之意,便问他:“驸马,你家在那里居住?是何方人氏?几时得我公主配合?怎么今日才来认亲?”
那老妖叩头道:“主公,臣是城东碗子山波月庄人家。”
国王道:“你那山离此处多远?”
老妖道:“不远,只有三百里。”
国王道:“三百里路,我公主如何得到那里,与你匹配?”
那妖精巧语花言虚情假意的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儿好习弓马,采猎为生。那十三年前,带领家童数十,放鹰逐犬,忽见一只斑斓猛虎,身驮着一个女子,往山坡下走。是微臣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将女子带上本庄,把温水温汤灌醒,救了她性命。因问她是那里人家,她更不曾题公主二字。早说是万岁的三公主,怎敢欺心,擅自配合?当得进上金殿,大小讨一个官职荣身。只因他说是民家之女,才被微臣留在庄所,女貌郎才,两相情愿,故配合至此多年。当时配合之后,欲将那虎宰了,邀请诸亲,却是公主娘娘教且莫杀。其不杀之故,有几句言词,道得甚好,说道托天托地成夫妇,无媒无证配婚姻。前世赤绳曾系足,今将老虎做媒人。臣因此言,故将虎解了索子,饶了他性命。那虎带着箭伤,跑蹄剪尾而去。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这几年,炼体成精,专一迷人害人。臣闻得昔年也有几次取经的,都说是大唐来的唐僧,想是这虎害了唐僧,得了他文引,变作那取经的模样,今在朝中哄骗主公。主公啊,那绣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驮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取经之人!”
金蝉子在一侧闻言,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心中确有几分同情。眼前的妖怪道行不浅,甘愿屈居人下,说这无妄之言,说到根本,只是爱煞了那凡间公主。
不过,金蝉子却留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昔年也有几次取经的人”,这事情,在流沙河中沙悟净也曾说过,他未曾留意,今日眼前的妖怪再提一次,由不得金蝉子不上心。
你看那水性的君王,愚迷肉眼不识妖精,转把他一片虚词,当了真实,道:“贤驸马,你怎的认得这和尚是驮公主的老虎?”
那妖道:“主公,臣在山中,吃的是老虎,穿的也是老虎,与他同眠同起,怎么不认得?”
国王道:“你既认得,可教他现出本相来看。”
怪物道:“借半盏净水,臣就教他现了本相。”
国王命官取水,递与驸马。那怪接水在手,纵起身来,走上前,使个黑眼定身法,念了咒语,将一口水望金蝉子喷去,叫声“变!”那长老的真身,隐在殿上,真个变作一只斑斓猛虎。
自始至终,金蝉子未见反抗,变成斑斓猛虎之时,说了一句道:“自古痴情付流水,奈何流水东流去。”
那怪闻言,知道金蝉子非等闲,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
金蝉子虎目瞧了那怪一眼,道:“今日便如你所言,托天托地成夫妇,无媒无证配婚姻。前世赤绳曾系足,今将老虎做媒人。姑且成全你,只是这姻缘,非你所愿,今朝之后,情根斩断。”
此时君臣同眼观看,那只虎生得:白额圆头,花身电目。四只蹄,挺直峥嵘;二十爪,钩弯锋利。锯牙包口,尖耳连眉。狞狰壮若大猫形,猛烈雄如黄犊样。刚须直直插银条,刺舌騂騂喷恶气。果然是只猛斑斓,阵阵威风吹宝殿。国王一见,魄散魂飞,唬得那多官尽皆躲避。有几个大胆的武将,领着将军校尉一拥上前,使各项兵器乱砍,这一番,不是唐僧该有命不死,就是二十个僧人,也打为肉酱。
此时幸有丁甲、揭谛、功曹、护教诸神,暗在半空中护佑,所以那些人,兵器皆不能打伤。众臣嚷到天晚,才把那虎活活的捉了,用铁绳锁了,放在铁笼里,收于朝房之内。
那国王却传旨,教光禄寺大排筵宴,谢驸马救拔之恩,不然,险被那和尚害了。当晚众臣朝散,那妖魔进了银安殿。又选十八个宫娥彩女,吹弹歌舞,劝妖魔饮酒作乐。那怪物独坐上席,左右排列的,都是那艳质娇姿,你看他受用。
饮酒至二更时分,细想金蝉子之言,思及公主种种表现,越想心中越烦躁,醉将上来,忍不住胡为,跳起身大笑一声,现了本相,陡凶心,伸开簸箕大手,把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抓将过来,粗鲁的把头咬了一口。吓得那十七个宫娥,没命的前后乱跑乱藏,你看那:宫娥悚惧,彩女忙惊。宫娥悚惧,一似雨打芙蓉笼夜雨;彩女忙惊,就如风吹芍药舞春风。捽碎琵琶顾命,跌伤琴瑟逃生。出门那分南北,离殿不管西东。磕损玉面,撞破娇容。人人逃命走,各各奔残生。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敢惊驾,都躲在那短墙檐下,战战兢兢不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