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钱先生的学习小组 下

　　三年前，我正在为如何成功申请一笔贷款而犯愁，竟然在街头偶遇了刚刚出狱的钱先生。我记忆中的他是个意气风发、精明强干的华尔街精英，但我再次看见的他却只是个窘困落寞的中年男人。这场牢狱之灾不仅毁了他的事业，还毁了他的家庭。对于钱先生，我其实是心存感激的，特别是当我被很多客户看做是江湖骗子断然拒绝之后，我才体会到他与我签约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那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鼓励。我请钱先生吃了顿丰盛的早午餐，绝口不问他所犯何罪（在那个弱肉强食的“蓝立方”公司里，他也许是被人陷害，也许是为人顶雷，也许是真的犯下了什么过错。）而是向他敞开心扉，道明自己在申请贷款上的困境，他安静的听着，然后告诉我申请贷款需要一些技巧，如果我愿意，他可以帮我出出主意。
　　在钱先生的帮助下，我申请到了贷款，工作室也开始逐步壮大。钱先生没有向我要过任何酬劳，仍旧一穷如洗的过着，靠给某个网站写点儿金融分析短文养活自己。我再三的坚持希望他接受工作室”高级顾问“的职位和一些股权。
　　”XIN，我知道你这是出于同情，你们的筮界已经达到了任何人类达不到的巅峰，你们不需要我，也不需要我的智慧。”
　　最终钱先生接受了职位和股权，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我们真的需要他，需要他的智慧。从此，每月一次的“学习小组”活动开始了，组长是钱先生，组员是我、毛球和七普，地点就在空谷餐厅的0号包间。而学习的内容，就是筮界给出的各种预测答案。
　　今天的筮界就象是一个超级大脑。我们只能看到或者听到大脑指挥下的动作、语言或者表情，但是却看不到大脑是怎么运转的，至今为止，连大脑的大致功能区域都还是一片模糊，而象是人为什么会做梦？为什么会笑？仍是未解之迷。筮界亦是如此，它只告诉我们预测性问题的答案，却不告诉我们它内部的那个模拟世界是怎么运转的，那个答案是怎么得出的，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答案。所以，我们只好学习，试图找到这些答案中内在的深意。
　　学习小组的成立多少有点反讽的意味，我们创造了筮界，但现在却被它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只能拼尽全力试图跟上它思维的脚步。
　　“我仔细看了这个月筮界的各次预测答案，有两点很值得注意。”钱先生说，他的阅历与聪明才智造就了他极强的敏锐度，可以从筮界给出的只言片语中发现蛛丝马迹。
　　“第一，筮界所看好的几个项目，都有军工背景，或者是现在虽为民用但有军用潜力的技术、产品。”钱先生说。
　　“眼下实体经济整体低迷，一些新技术的使用或者是市场结构的改变可能要到几年后才能转化为效益，所以就目前来看，军工是见效最快，订单最有保障的。”我说。这两年跟钱先生多少也学到了一些东西，他看着我满意的点点头，但接着又摇了摇头说：“XIN，你要记住，筮界装着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它必然是看到了这些企业或者项目在未来具有超强的盈利能力，你们想想，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些企业项目会大赚特赚呢？”钱先生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向我们发问。毛球眨了眨纯真的小眼睛，一脸茫然。还是我这个“好学生”作出了答案：“战争”
　　钱先生点点头说：“实体经济军事化到了一定程度，是必需要有一场战争来对付的，照现在的发展速度来看，可能规模还不会很小……”
　　“不，不会的！”毛球同学终于跟上了老师的脚步说：“我问过世界，未来50年是否会有大规模战争，它的回答是NO！”
　　钱先生又微微一笑说：“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由现在决定的。我记得你们跟我说过，筮界里的模拟世界是有寿命的，一般到了5年左右，筮界就会把它终结，再根据当前的信息重新构建一遍。筮界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它知道未来是随着现在变化而变化的。”
　　“那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得经常问着点筮界什么时候会打仗？”毛球问。
　　“不，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筮界并非在客观的反应未来，而是在塑造未来。”钱先生的这个理论让我一惊，他接着说：“要知道，现在工作室的投资走向多少有一定的风向标作用，紧跟我们脚步的投资商大有人在。当然，我们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筮界让我们做的这些事，对于未来难道就没有作用么？”
　　包间里安静了一小会儿，我喝了口茶，决定发表不同意见：“枪不杀人，人杀人。如果人类真的走向战争，问题也在人类自身，而不能怪到机器头上……”
　　“你说的有道理！”钱先生诚恳的说“现在已经有可以帮助我们预测天灾的智能系统了，希望筮界能帮助我们预测人祸…好了，我再说说第二个值得关注的问题。”他拿出手持电脑，上面显示着“灭绝动物DNA保护基金会”的主页。
　　“这个基金会成立不久，规模也不大，筮界对它的关注引起了我的兴趣。果然，发现这个基金会的水很深。”钱先生说。
　　“我也让手下的人调查过，这个基金会的各种活动确实都是围绕搜索、复制灭绝动物DNA展开的。”我回答。
　　钱先生点开了主页上一个链接，显示的是一张灭绝动物的清单“没错，他们是在四处寻找这些动物的遗迹，但你要注意，这里列的动物80%都分布在能源密集地区，其中的60%是在战乱或者有争议地区，而且这个基金会的金主很多来自政界，而且执政、在野两党通吃。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我就说要离玩儿政治的远点，一个动物保护组织还能玩儿出这么多名堂来…”毛球边说边夹起一块桂花糯米蛋糕塞到嘴里。
　　钱先生看着他憨厚可爱的吃相，不由的笑了，把自己跟前的点心夹了几块给毛球。
　　“跟不跟这个基金会打交到你们自己决定，目前我还看不出有什么危险。”钱先生自己也夹起一块点心，刚要送到嘴里，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的另一个小伙伴呢？精神状态好点没？”
　　我知道他问的是七普，自从茉莉回来以后，他好了很多，不再满脑子都是筮界，终于对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恢复了感情。今天茉莉要搬家，他自告奋勇的去当苦力，我也就没有强求他过来参加学习会。
　　我刚想回答钱先生的问题，手机就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着来电人是茉莉，我接起电话，只听到茉莉焦急万分甚至带着点哭腔的声音：
　　“不，不好了！七普被抓走了！！！”